“謀殺”婚紗照：“愛情遺產”官司有多痛

　　 這是一起新奇而又耐人尋味的“愛情遺產”官司：圍城崩塌后的白領麗人揮舞利剪，將婚紗照一刀兩斷，與過去婚戀歷史“徹底決裂”。前夫怒發沖冠對簿公堂，討要紀念物損失費和精神賠償費共計11000元。2006年10月24日，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對這起全國首例“情侶婚紗照糾紛案”作出終審裁定。
　　
　　旅途奇緣：婚姻殿堂容不下“精神漫游”
　　
　　 2002年十一國慶長假期間，28歲的王云鵬只身到香港旅游。沒想到這次旅游中桃花運從天而降，讓他幸福得暈頭轉向。
　　 王云鵬是湖南衡東縣人，從北京一所知名高校畢業后，南下廣州任一家網站的編輯。這天，他興致勃勃地在游人如織的香港維多利亞公園游玩、拍照。由于玩興太濃，在爭搶拍攝景點的過程中，王云鵬與一位游客撞了個滿懷。
　　 “對不起！對不起！”王云鵬滿臉通紅地低頭連連向被撞者道歉。這位游客不僅沒有生氣，而且還咯咯地笑個不停。王云鵬這時才敢抬起頭來，頓時愣在那兒：被撞者竟是一位身材高挑、曲線玲瓏的美少女！
　　“請給我拍幾張照片，就當是你對我莽撞的賠償吧！”女孩扮了個鬼臉，將自己的數碼相機遞給了王云鵬，尷尬的氣氛頓時煙消云散。
　　 第二天返程登上火車后，王云鵬驚喜地發現：昨日被撞的那個女孩竟然與自己乘坐同次列車，而且在同一硬臥車廂下鋪的對面！“咱倆真有緣！”兩人幾乎同時驚呼起來。
　　 經過交談，王云鵬得知這位名叫劉雅梅的美女26歲，是廣東仁化縣人，她對健身、健美，網球、保齡球、高爾夫球等樣樣精通。大專畢業后在廣州市一家超級時尚生活館做“陪練小姐”，而且與王云鵬的工作單位只隔一條街。兩人越談越投緣，走出廣州火車站時，兩顆怦怦跳動的心依依難舍。
　　 此后，王云鵬和劉雅梅通過電話、手機短信、電子郵件等方式交往起來，滾燙的情話推動著兩人進入熱戀階段。2003年3月8日，兩人正式登記結婚。
　　 在出境到新加坡、馬來西亞和泰國度蜜月前夕，王云鵬和劉雅梅在廣州拍攝了一組浪漫的婚紗照。在這組照片中，兩人或親吻、或擁抱、或深情凝視，用維妙維肖的形態和肢體語言，講述著這對年輕伉儷的幸福和甜蜜。
　　 婚后，為了享受二人世界的浪漫激情，也為了將更多精力投入到事業中比翼雙飛，王云鵬和新婚妻子商定推遲生育。不久，王云鵬被提拔為網站副主編，劉雅梅也因業績突出而晉升為生活館貴賓部經理。就在這時，他倆的婚姻卻亮起了紅燈。
　　 有天周末，王云鵬下班后去接妻子，卻發現劉雅梅挽著一個中年男人的胳膊從生活館走出來，鉆進一輛奔馳轎車絕塵而去。王云鵬頓時醋海翻涌，夜里在床上對嬌妻進行“審訊”。劉雅梅非常生氣，她解釋說：進超級時尚生活館消費的人都是達官貴人，有些官員和老板在生活館玩得余興未了，常提出攜帶陪練小姐們外出打高爾夫球或垂釣等戶外活動要求。
　　 王云鵬對妻子的申辯半信半疑，因為劉雅梅有時深夜回家很晚，身上還散發著法國香水味。她的手機屏幕上常出現一些曖昧的短信。直覺告訴王云鵬：在大款堆里穿梭的太太即使在外面和闊佬們沒有實質性的肌膚之親，至少在羊城太多的誘惑面前出現了“精神漫游”，這比紅杏出墻更可怕。
　　 就在王云鵬明里暗里搜集妻子“精神漫游”的證據時，劉雅梅也發現了丈夫的一個重大秘密：王云鵬利用做網站副主編的便利，與美眉在網上談情說愛，并和一名昵稱“石榴”的女子舉辦了“網婚”，還為這個“網絡新娘”寫了好幾首酸溜溜的情詩。
　　 家庭戰火全面爆發，網站主編和時尚美女的圍城在風雨飄搖中漸漸沉淪。
　　
　　圍城崩塌：“謀殺”婚紗照攪起烽火狼煙
　　
　　“你既然在網上包二奶，那么作為現實生活中的妻子，我又算什么？”看著丈夫在網上的調情文字、圖片和動漫等，劉雅梅紅顏大怒。王云鵬非常“委屈”，他反駁道：“你在生活館里與闊佬們眉來眼去，在戶外和老板們竊竊私語。難道只許你州官放火，就不許我百姓點燈？”
　　此后，兩人的爭吵不斷升級。劉雅梅抱起枕頭到客廳沙發上過夜，和老公開始室內分居。王云鵬反擊的招數很絕：他每天烹飪很辣的家鄉菜，讓從小吃慣了粵菜的劉雅梅大倒胃口。
　　 一個懲罰“性欲”，一個敗壞“食欲”。持續爭吵一段時間后，看著婚床墻頭那幅幸福的婚紗照，王云鵬決定主動向妻子求和。那天夜里，他向妻子示愛。被弄醒后的劉雅梅一把將他推開，并譏諷道：“建議你還是打開電腦去和你的網絡新娘溫存吧，你的身子不干凈，我不要！”
　　 一句“不干凈”，重創了王云鵬的男人自尊心。他揚起巴掌第一次扇了妻子兩記耳光，這兩記耳光也將脆弱的圍城徹底擊潰。事后盡管王云鵬跪地流淚道歉，劉雅梅始終不肯原諒他，冷戰讓兩人形同陌路。
　　畢竟兩人都受過高等教育，感到愛情、青春和生命都經不起空耗。王云鵬和劉雅梅幾乎同時想到一條出路：離婚！2004年4月14日，雙方簽訂了《離婚協議書》，協議書第三條約定：“雙方登記結婚后的所有債權與所購置的物品（價值7000元）歸男方所有，男方支付給女方8000元人民幣作為補償。離婚后女方可以繼續使用男方所有的物品，若造成物品損壞應照價賠償。”
　　那天，王云鵬特意在酒店擺了一桌“分手宴”，以此為兩人一年多的情緣打上一個完美句號。劉雅梅非常感動，和平分手時，丈夫不僅體諒她暫無住處將洞房留給她住，將物品留給她用，而且還能在溫馨的包廂里為她斟滿道別的紅酒。
　　 離婚后，王云鵬搬回到公司集體公寓住，他和劉雅梅時常通過手機短信彼此問候，像對朋友。
　　 2005年5月16日，劉雅梅電話告訴王云鵬：“我已搬家，你可以回到我們曾經的洞房取走你的物品。”
　　 時隔一年，物是人非，王云鵬在回家途中心潮起伏。當他打開房門后，頓時驚呆了：懸掛在臥室床頭的大鏡框里的婚紗照，被前妻剪為兩半；擺放在梳妝臺上的婚紗相冊，每張合影都被“腰斬”。
　　“天啊！”王云鵬只覺得天旋地轉。他撥通了前妻手機，怒不可遏地吼道：“你為什么如此絕情？干嘛要用這種方式侮辱我？”電話那頭的劉雅梅顯得很平靜：“我剪下自己的照片拿走，有什么不妥嗎？”
　　 王云鵬打的直奔劉雅梅的住所，他要弄清楚前妻剪斷婚紗照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料，劉雅梅避而不見，她的新任男友是個高鼻子、藍眼睛的美國人。這位“老外”用生硬的漢語罵道：“你這個人真沒教養，離婚了干嘛還要糾纏前妻？你再騷擾我的女朋友，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沒有討到說法，還遭到“洋鬼子”的一番羞辱，王云鵬極度郁悶，一個人到酒吧喝得酩酊大醉，在回家途中被汽車撞倒在地，住了二十多天的院，傷口縫了三十多針。
　　
　　終審裁決：打場“愛情遺產”官司有多痛
　　
　　 王云鵬康復出院后，心靈的傷痛卻無法愈合。每當想起婚紗照被人“謀殺”，他便心中隱隱作痛。
　　 精神重創也波及到王云鵬的事業。由于對支離破碎的婚紗照耿耿于懷，失魂落魄的王云鵬在工作上接二連三地出現差錯，董事長解除了他的副主編職務，工資降了一大半。
　　 在經歷了3個月的痛苦折磨后，王云鵬認為只有通過法律途徑方能撫慰自己受傷的心靈，遂以肖像權受到侵害為由，一紙訴狀將前妻告上法庭，要求判令劉雅梅向他賠禮道歉，并賠償特定紀念物損失費一千元和精神賠償費一萬元。
　　
　　 2005年10月19日，廣州市番禺區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此案，端坐在被告席上的劉雅梅終于吐露了她揮剪問斬婚紗照的兩個秘密——
　　 離異后，一個在廣州工作叫杰克的美國人瘋狂地愛上了劉雅梅，讓她受寵若驚。隨著兩人戀情迅速升溫，劉雅梅便帶杰克到自己的住宅過夜。正當杰克激情噴涌地將劉雅梅抱上床時，他無意中一抬頭，竟然發現床頭墻上還懸掛著劉雅梅和前夫親昵的婚紗照，杰克頓時“性”趣全無，氣憤地摔門而去。
　　 事后，杰克取消了幫女友辦美國綠卡的承諾，并提出分手。在劉雅梅一再誠懇賠禮道歉并將所有婚紗照扔進廢物堆后，杰克又重新張開了懷抱，一場新戀情危機才平息。
　　這場風波不久，一個偶遇“刺眼”事件讓劉雅梅產生了“謀殺”結婚照的強烈沖動。
　　 那天，劉雅梅在逛商場時與前夫相遇。當時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正挽著王云鵬的胳膊在女性內衣柜臺前挑選內衣，劉雅梅覺得非常尷尬。盡管自己已經有了新男友，但親眼目睹高大帥氣的前夫為新歡購買內衣，劉雅梅心里還是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楚。
　　 回到住宅后，劉雅梅見到廢物堆里的那些婚紗照時，突然產生了一個念頭：將這些照片全部付之一炬，與過去這段情感徹底決裂。在劉雅梅看來，既然前夫有了女朋友，珍藏與前妻的婚紗照又有什么意義呢？
　　 就在劉雅梅劃燃火柴的一瞬間，她又猶豫了：焚燒婚紗照不好給前夫一個交待。于是，她改用剪刀將自己和前夫從精神上徹底“分身”。
　　 聽著劉雅梅的“辯解”，王云鵬哭笑不得。他反問前妻：“人生已經發生過的故事，一把剪刀就能咔嚓掉嗎？”
　　 2005年11月21日，番禺區法院對此案作出一審判決。法院認為，肖像是通過繪畫、照像、雕塑、錄像、電影藝術等形式，使公民的外貌在物質載體上再現的視覺形象。肖像權為人格權之一種，與人身權相依附。婚紗照屬于一種集體肖像，其所體現的是一種由男女雙方共有的、又各自獨立的肖像權，其權利人可以對自己的肖像權利進行自由處分。劉雅梅將婚紗照一分為二，將各自肖像歸各自所有，沒有過錯，故駁回了王云鵬的訴訟請求。
　　 王云鵬不服提起上訴。因此案是全國首例情侶婚紗照糾紛案，廣州中院在二審時非常重視，由資深法官宋潔玲擔任審判長，于2006年10月24日作出終審判決。
　　廣州中院認為：雙方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拍攝形成的婚紗照是夫妻共同財產，但婚紗照并非普通的直接通過支付對價獲得的財產，其還固定有雙方的肖像，是雙方肖像權的載體之一。因肖像權具有專有性，雙方作為各自肖像的肖像權人，均有權對自己的肖像權進行處分。劉雅梅因雙方離婚，未經對方同意將雙方共同拍攝的婚紗照一分為二，其行為雖有不當，應予批評，但其未惡意歪曲、毀損、玷污上訴人的肖像，該行為不構成侵權。故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手捧終審判決書，王云鵬恍若隔世。回到家后，他將被前妻剪裁的婚紗照拋撒進珠江，連同一段美好的情感和灼傷的記憶，全部付諸東流。
　　 （本文主人公均為化名。）
　　 責編/伊和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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