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粹德國先占波蘭,后進中歐,歐洲上空陰云密布,大戰迫在眉睫,法國巴黎卻依舊歌舞升平。
克勃利伯爵小姐的府邸一直以來都是高朋滿座,是巴黎上流社會青年向往之地。因為克勃利伯爵小姐長得美若天仙,二十五歲的時候就已經身價百萬,早已到了該嫁的年齡。
不過,克勃利伯爵小姐對巴黎眾多的年輕才俊一律是不冷不熱,除非你登門拜訪,否則絕不和其中的任何人走得太近,只有陸軍參謀部的兩個年輕軍官西蒙·希思和讓·德瓦爾潘似乎更得伯爵小姐的青睞,但他們兩人也沒看到明顯的希望。不管他們哪一個向小姐暗示愛慕之情,伊麗梅爾本來安詳微笑著的臉,就會突然板起來,陰沉沉地說道:“是嗎?我沒聽懂?!被蛘呤侵苯痈嬲]:“請以后不要說這種話!”仿佛伊麗梅爾對愛情有著天然的厭惡和敵視,任何人都不可能贏得她的情感。但是這兩個人都不輕言放棄,因為他們都知道伯爵小姐的身世,理解小姐為什么不敢輕易相信男人,更不敢輕易把終身托付給誰,這與她的父母有關。
本來,伊麗梅爾的父母也是因為相愛才走到一起的。但是克勃利伯爵有點剛愎自用,對人嚴厲苛刻;而他的太太卻是溫柔賢淑,對丈夫百依百順。那時,他們住在外省的領地上。有一次,夫人得了一場小病,而伯爵為了清靜,獨自搬到樓上的臥室居住,從此兩人開始了分室而居的生活。也許對于夫人來說這樣也好,能獨處一室,倒免去了成天提心吊膽,看伯爵的臉色,特別是她的這間在古堡底層的臥室,窗前是一條緩緩流過的小河,河的對岸是一座美麗的花園;而室內的一端是一個大大的壁爐,另一端立著一個大衣柜,里面掛著她的四季服裝,這樣的環境讓她的日子過得也很舒坦。
在夫人生病的那段時間里,伯爵更是一天到晚到鎮上的俱樂部高談闊論,說政治、玩紙牌。那時候,鎮里來了一些俄國流亡者,因為一戰之后俄國的革命使他們流亡他鄉。在這些流亡者中,有一個貴族青年,他一直是離群索居,不與任何人來往。只是他每天都要在伯爵的古堡外面長時間地散步,他似乎對這里的花園和小河有著無限的眷戀。
伯爵從鎮上每次都是很晚回家,徑直走回他樓上自己的臥室??墒牵谝粋€秋天的深夜,他從俱樂部回來,突然向他妻子的房間走去。當他走到臥房的門口,猛然聽到衣柜的門被緊急關上的響聲,三更半夜也不需要換什么衣服,夫人為什么要關衣柜?
伯爵立即推開門,看到夫人在房間另一頭的壁爐前,與衣柜的距離很遠,剛才關衣柜的肯定不是她了,而房間里也沒有別的女仆。伯爵面色冰冷地說道:“夫人,有一個人藏在衣柜里!”而伯爵夫人卻堅定地說:“沒有,先生?!?br/> 當伯爵向衣柜走去的時候,夫人叫住了他,十分鄭重地對他說:“假如你在那里找不到什么人,那么,我們之間的一切都該結束了?!辈敉O履_步,回頭用一種惡毒的眼神看著妻子:“你如果能面對耶穌基督起誓,發誓里面沒有人,我就不打開這扇門。”
伯爵摘下夫人胸前掛著的一枚俄羅斯東正教徒常戴的那種十字架,遞到她的眼前,夫人把顫抖著的手放上去,輕聲說道:“我發誓。”伯爵立即喊來管家,要他連夜找來泥瓦匠,把衣柜的四周用磚砌死。伯爵監督著泥瓦匠砌墻,夫人則面色慘白地呆立在一邊。
墻越砌越高,到了頂部,泥瓦匠從衣柜頂部的玻璃看到衣柜里一雙充滿恐懼的灰色大眼,嚇得泥瓦匠的瓦刀當啷一聲掉到地上。
墻砌好了,夫人也昏倒了,當她醒來的時候,命令泥匠把墻拆了,伯爵盯著她惡狠狠地說:“你發過誓的,這就夠了!”伯爵寸步不離地在夫人的房間里守了一個月,然后搬離了古堡。隨后,夫人不明原因地去世,伯爵則隱居到修道院至今。
現在,伊麗梅爾·德·克勃利伯爵小姐因為父親而不相信男人;而母親的情人——那個俄羅斯貴族青年為了母親的名聲,甘愿無聲地為她赴死,這叫伊麗梅爾為世上有這樣的男人感動不已。伊麗梅爾對男人有著矛盾重重的心理,所以,西蒙和德瓦爾潘都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對克勃利伯爵小姐追求到底。
這個時期,納粹德國對法國發動了閃電進攻。法國經營多年、被認為是固若金湯的色當防線,在納粹的坦克、大炮的攻擊下,迅速全線崩潰,英法聯軍被俘幾十萬人。納粹大軍所向無敵,全線向法國縱深推進。一時之間,法國上下人心惶惶,一片混亂。
西蒙出于一腔愛國的熱情,請求離開巴黎的總參謀部,奔赴前方殺敵。西蒙到伯爵小姐府上辭行的時候,伊麗梅爾聞聽西蒙出征在即,她一改過去溫婉而又冰冷的風格,情不自禁地擁抱了西蒙,并含著眼淚,把頭埋在他的胸前,喃喃地叮囑他:到了前方,一定要保重自己。
西蒙出征前的那一天,伊麗梅爾含著眼淚,在風雨中為西蒙送了一程又一程。在伊麗梅爾的心理天平上,西蒙重過了德瓦爾潘。德瓦爾潘依然留在巴黎,靜觀事態的發展。
前方的戰事越來越糟,沒過幾天,西蒙在前線負傷,被送回巴黎醫治。伊麗梅爾得知消息,幾乎天天來醫院看護西蒙,累得她人都瘦了一圈。西蒙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要她回家休息,不要再來探望,她不肯,堅決地說:“不!我既不能像圣女貞德那樣沖鋒陷陣,我也該為我們的英雄做點什么。”伊麗梅爾天天呆在醫院里,照顧著西蒙,也照顧別的傷兵。這一切,德瓦爾潘當然知道,同時也嫉恨在心。
法國的形勢在迅速惡化,德軍直逼巴黎城下,法國南部各省也相繼失陷,法國政府準備無條件投降。正當無力回天之時,戴高樂將軍率領一批愛國志士,隨同敦刻爾克大撤退的英軍到了英國,組成了法國流亡政府。傷未痊愈的西蒙也跟隨著將軍去了英國。伊麗梅爾一直把西蒙送到海邊,看著他上船,一直到船消失在海天一色的遠處。伊麗梅爾的淚水灑在了波濤洶涌的英吉利海峽,她多想陪著西蒙到天涯海角,但克勃利家族的封號和產業,使她必須守在法國。
德國人占領了巴黎,但他們對法國的貴族還算尊重,給予適當的優待。所以,克勃利伯爵小姐府上仍是高朋滿座,登門造訪的有各色人等,不一而足,小姐府成了占領期里巴黎的交際中心。德瓦爾潘仍然留在巴黎,投靠了德國人,為德國人扶植的偽政府做事,做了蓋世太保的走狗。但他還在繼續追求著伊麗梅爾,只是伊麗梅爾對他已是冷眼相看。
西蒙到了英國,起初通過友人給伊麗梅爾捎來一封信,訴說了他對她的思念。之后,因為德國人對英吉利海峽的嚴密封鎖,西蒙和伊麗梅爾失去了聯系。
在以后的日子里,克勃利伯爵小姐的府邸慢慢成了法國抵抗組織的一個秘密情報中轉站。因為克勃利伯爵小姐有著廣泛的社會關系,她也成為專門負責巴黎地區的抵抗組織與英國流亡政府間的情報中轉人。
在德軍占領的后期,法國本土的抵抗運動風起云涌。但是,抵抗組織的幾次較大行動,都受到了德軍的重創,原因是可能敵人破譯了遠在英國的流亡政府與抵抗組織間的密電?,F在,抵抗組織急需一套新的密碼,等著海峽那邊的流亡政府送過來。
這天,送密碼的人來到伯爵府,伊麗梅爾把來人引到她自己的房間,那人把化妝一去掉,不禁讓伊麗梅爾大吃一驚,怎么是西蒙?原來他從英國潛回來,肩負著一項重要的使命——安全護送密碼本。
只說了這么兩句話,兩個多年失去音信的戀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呢喃地訴說著分別之苦,感受著重逢的驚喜,交流著胸中無限纏綿的愛意。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粗暴的敲門聲,兩人一驚,伊麗梅爾使了一個眼色,西蒙藏進了衣柜。
伊麗梅爾打開門,原來德瓦爾潘,他帶著兩個手下闖進來,左瞅右瞧,冷笑著說:“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來的人應該是你的情人西蒙。”伊麗梅爾冷著臉平靜地說:“我這沒有外人,請你出去。”
德瓦爾潘反而笑著找地方坐了下來:“我相信我部下的偵察能力。我也相信,西蒙此行不會只是為了跟伊麗梅爾小姐見上一面這么簡單,他可能肩負著某種使命。你如果把他交出來,憑我在蓋世太保那里的威望,我保證克勃利伯爵小姐不會有事。”
伊麗梅爾冷著臉再次說道:“我這里沒有什么人。你如果沒有別的事情,請出去吧。”德瓦爾潘聽了這話,哈哈大笑:“好的,伊麗梅爾,我相信你的話。但你還記得克勃利伯爵的故事嗎?我將把克勃利伯爵的故事重演,把你的衣柜砌進墻里?!?br/> 德瓦爾潘吩咐他的一個部下去找泥瓦匠,伊麗梅爾憤怒地吼著讓德瓦爾潘出去!德瓦爾潘卻笑著說:“黨衛軍還不知道這里的事情,你如果想鬧就鬧吧,等他們來了,那就不是砌墻那么簡單的事啦?!币聋惷窢栔牢髅缮砩蠋е碌拿艽a本,所以絕不能讓西蒙落到蓋世太保的手里。她只能痛恨地看著德瓦爾潘把她的衣柜砌進墻里。
德瓦爾潘砌完了墻,和他的部下在這輪流守了二十天。他們撤走以后,伊麗梅爾拆了墻,發現她心愛的西蒙已經死在衣柜里。西蒙的身邊還有他的一些已經干結了的大便,大便里還有著紙屑的影子。原來西蒙在緊急之時,把密碼本吃進了肚子里,多日之后又便化出來。
伊麗梅爾明白,既然西蒙已經把密碼本吃進肚里,他完全可以投降走出衣柜,這樣他興許可能只被投進集中營,而不被殺害,活上一命。但他用他無聲的死,換來的是伊麗梅爾不被逮捕殺害的保證。
(責編/朱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