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里,突然便想念起自己在南京大學時的宿舍來:放了書就沒法好好地寫字的桌子、常常會鉆進帳子來的蚊子、每天晚上11點半的準時停電……現(xiàn)在的我,坐在寬敞的房間里,燈光溫暖柔和,棗子有南大的三倍寬,沒有帳子也不曾被蚊子騷擾,永遠不用擔心下一分鐘會停電……而我住的,不過是香港大學的一幢相對有些年紀的傳統(tǒng)“舍堂”而已。
“舍堂”這稱呼,從香港大學建校初就有了,當年的張愛玲便是出入舍堂的學生之一。至于“舍堂教育”的概忿就更源遠流長了,它源自英國劍橋牛津等大學的學院制……嘿,有點兒玄了,其實這舍堂就是脫離了“學”的“院”罷了。我所在的舍堂,名叫利希慎堂(Lee Hysan Hall)。她依山傍海,擁有開闊的無敵海景,若有幸分到海景房,每天看看海上的日出日落,想必相當愜意。可惜,我擁有的只是臨街的窗口。常常在凌晨時分,伴著偶爾呼嘯而過的車聲,以及敲打著窗戶的海風,疲倦?yún)s安然地睡去。
然而港大的舍堂,不僅僅是給你安睡的。有一種說法,通常內地校友見面會問畢業(yè)幾年了,而港大畢業(yè)生卻會問“你住哪個舍堂”。對舍堂的歸屬感可見一斑。在我到達香港之前,港大學生還發(fā)起了一次罕見的游行,人數(shù)約二百,由大學堂出發(fā),途經(jīng)十三個舍堂,終抵主校區(qū)內的鈕魯詩樓,抗議校方“國際化”步伐過速,破壞了港大獨有的“舍堂文化”。在這次反擴招非本地生的游行之后一個月,我這個非本地生便在幕個夜晚,拖著一個巨大的箱子,來到利希慎堂門前。
剛把赴港的瑣事處理完,舍堂“迎新”便開始了。它是“為了令新生融入舍堂、更主動及活躍地參加舍堂活動”而由舍堂學生會負責籌備的、連續(xù)10天以上的統(tǒng)一活動。在整個迎新過程中,我們連續(xù)11天每天只能睡一小時,這實在是對體能和意志的一次重大考驗。這期間,我馬不停蹄地參加了多項活動:第一次和幾百人一起穿著正裝在食堂里面一南正經(jīng)地吃早餐;穿著西裝高跟鞋在舞臺上瘋狂地甩手跺腳,和大家進行“騎馬打仗”之類的比賽,輸?shù)袅吮涣P在布滿各種食物和飲料殘渣的地板上裝蠕動的毛毛蟲;練Hall Cheer大聲喊叫一個下午還要接受學生會內閣的訓罵,我可從來沒試過在四個多小時內不停地被人狂罵。開眼界了……大家一起爬“斷腳山”(其實沒有走到斷腳這么恐怖),一起玩“荒失失奇兵”(對我來說就是穿越香港的一日游),一起圍坐在凌晨的校園里聽鬼故事,一起從學校跑回幾公里之外的舍堂,一起在沙灘上唱歌打滾……看似輕松的11天背后,是很多的疲憊、焦灼、淚水以及隨之而來的成長。
迎新之后,緊隨著便是RoomVisit,若是直譯,恐怕就成了“探房”,也是持續(xù)10天,是給新生一個去年長舍友房間訪問的機會。每個新生被要求至少訪問70個堂友,有時候可能是沒話找話,但我的廣東話因此進步神速,而且也確實認識了不少朋友。比方說鳴,病得厲害還是很認真地和我傾談。這樣一聊時間便刷刷地飛走了,凌晨4點肚子餓了,跑到pantry,大叔給我煮面吃,真的很香……問題是第二天早晨還要上課,恐怖吧。在Room Visit過程中,我從很多當?shù)貙W生那里了解到他們對政治、對文化、對學習、對未來的看法,獲益匪淺。
舍堂總怖的活動告一段落以后,堂友們便安頓在自己的“村”里了。利希慎堂保留著由原“明原堂”遺留的傳統(tǒng)村制,一個樓層稱為一個村,樓友稱為村民,樓長稱為村長,搞得跟原始部落似的。每個村都村都會有自己的標志,如村服、村Cheer等。我住五樓,英文名為Fever Five/Fefian。因此中文名為“非凡軒”。在村里,我們每周一起煮一次“村湯”喝、做一次水果宴吃,在有“村民”生日的時候一定會在零點舉辦生日會;我們在節(jié)日的時候聚在一起,中秋節(jié)的夜晚爬到樓頂去看月亮、點燈籠、放煙火,圣誕節(jié)的時候一起觀賞燈飾一起吃圣誕大餐互相送禮物;臨近期末,我們就互相打氣一起溫書……其樂融融。
每個舍堂都有自己的學生會,學生會下面還有許多附屬的委員會,以完成舍堂的許多功能。比如我參加的出版附屬委員會,就是由14人組成,負責本舍堂三本年度刊物:《希刊》《Hysanian》以及Farewell booklet。每一次委員會會議之前都會有議程的通知,簡潔明了,因此開會時效率非常高。每個舍堂還會有許多自己的社團,分為體育類和文藝類,各有十來種。體育類除了足球、籃球、羽毛球等,還有曲棍球、壁球、手球等內地不常見的運動。訓練時大家都會非常投入,因為體育隊要參加舍堂之間的競賽,可以給自己的舍堂增添榮譽。文藝類則有書法、樂隊、舞蹈團等,每學期也會有大匯演。我參加了舍堂的羽毛球隊,隊里每周安排兩次訓練,有校隊成員的專業(yè)指導,我的球技進步很快。
雖然校長在內地進行招生宣傳的時候依然引“舍堂教育”為豪,但它是否還能夠承擔起“全人教育”的重任,卻越來越遭受質疑。但至少,當出入電梯時,無論熟悉不熟悉大家都會主動打招呼,當清晨有課時會有村民來叫你起床(雖然有時候進來的是男生);當臨近考試時,房門上貼滿大家祝你考試“勁過”的紅紙條……舍堂的的確確給了我安睡之外的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