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上的少女

今年的暑假，我?guī)е鴥鹤尤ド蜿枺谕局谐松狭碎_往葫蘆島的列車。那天半夜時分。天氣出奇的熱，火車還沒開，我就口干舌燥的。打開車廂窗戶，我看到一個推著售貨三輪車的中年婦女，就立即把她叫到車廂窗口，唉。大嫂，給我拿兩瓶礦泉水!我說完就急忙從衣兜里掏出一張100元整鈔遞給她。那位中年婦女動作很麻利，遞給我兩瓶農(nóng)夫山泉，又找給我95元錢。喂，要不要香煙，油炸花生米，雙匯火腿腸，八寶粥。雪花啤酒，礦泉水啦?!夜幕下?？吹剿贿呌檬滞浦嗆囎?，又一邊大聲吆喝著。忽然，坐在我對面的一位姑娘從窗口叫住了她，說請等一下!我也要一瓶礦泉水，農(nóng)夫山泉的。那中年婦女連忙轉(zhuǎn)過身來，往后倒推著三輪車，把手伸進了窗內(nèi)又遞過來一瓶礦泉水。在姑娘接過礦泉水那一剎那間，她突然猛地翻下手腕，反扣住中年婦女的右手，猛然地一用力，差一點兒把中年婦女從地面上拽了起來。喲，喲，妹子，快把你的手松開，你的手勁真大。都快把我的手腕子給拽斷啦!車窗外那個中年婦女疼得“哇哇”直叫。姑娘忽然轉(zhuǎn)過身來說。老師，你再好好地看看，她找給你的那張50元錢，可是張假鈔啊!你領著一個孩子出門在外也很不容易，怎么不知道小心一點呢?我一驚，忙從衣兜里掏出來仔細瞅瞅，果然是張假鈔。姑娘那么緊緊地捏著中年婦女的手腕，并充滿威懾力地對她怒斥道。快，你就把那張100元錢還給這位老師!中年婦女很無奈，只得把那張100元錢掏出來還給我。當我看到那中年婦女木然的表情，并沒有一點悔改之意，就氣得把她找出來的錢，連同那兩瓶礦泉水都一起扔給了她。我憤然對這位中年婦女怒吼道，恐怕連這兩瓶礦泉水也是假的吧?你是趕集不拿口袋，存心不良(量)。此刻。看到疲憊的兒子在列車座位上早已睡著了。我有點慶幸剛才那一幕，他沒看見。

這時候，列車重新啟動，我向姑娘投去了感激的目光。還沒來得及向她致謝時。她卻從一只旅行包里取出一瓶很大的玻璃杯遞給我，說，老師，我這兒有自備的茶水，你要覺得口渴，就拿去喝吧。我本想推辭，卻覺得嗓子里發(fā)癢。實在快說不出話了。只得伸出手接過來，“咕嚕，咕?！钡匾豢跉夂认铝舜蟀氡@才記起要對人家說聲，謝謝。這時開始檢票了。列車長走到我們面前，查完我的票后，姑娘霍地一下站立起來，恭恭敬敬用手遞過去一封減免乘坐列車的介紹信。我抬頭欠起一下身子，正好看到一行醒目大字，那是一封發(fā)自秦皇島監(jiān)獄出示的，請減免乘坐列車票的信函。我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姑娘，約有二十一二歲的年紀。紅撲撲的臉龐，烏黑發(fā)亮的大眼睛，樣子很不錯的，怎么會是一個刑滿釋放的?

我們繼續(xù)聊了半天，從談話中她得知我是個自由撰稿人，她欣喜地從旅行包里取出一個剪貼報樣的日記本，恭恭敬敬遞給我說，它曾經(jīng)陪伴自己在獄中度過不少失意的日子。也許姑娘看出我目光中的疑惑，等列車長查完票一走后，她就向我說起自己的事……老師。兩年前我高中畢業(yè)，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待在家里也沒什么事可做，就成天在外面閑逛，后來就被人拉下了水，倒賣起了假鈔。我畢竟很幼稚，第二次就被人發(fā)現(xiàn)了。由于我是初犯，還協(xié)助警方快速破了案，被從輕處理為1年的勞教。后來我在秦皇島監(jiān)獄里的勞動態(tài)度表現(xiàn)突出，被提前釋放了。老師，你不會笑話我吧?說著說著，前方就是錦州站了，她立即站起身來，她該下車啦。等離開座位時，姑娘提起那只簡單的旅行包，向我揮了揮手，老師，祝你一路平安!我也站起身來，也向她揮了揮手說，喂，姑娘，我也祝你一路平安!望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我竟站在那兒沉默了好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