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終于理解了我的苦衷,同意調動工作了。
現在想想,當初羨慕他,接受他,是自己的虛榮心作怪。他長相還可以,眼睛不大但蠻有神,笑起來露出一口潔白又整齊的牙齒,還有兩個酒窩。蠻討人喜歡的。尤其是他穿起一身火車司機的制服,大蓋帽一戴起,那個精神,那個神氣,那個威風,年輕妹子很少有不動心的。
可是,從我們結婚的那天起,我就領略到做火車司機老婆有多難了。就在我們辦大事的當天,朋友們還在鬧洞房,有人用根線吊起一粒水果糖,要我們兩個用嘴巴搶,還取了個蠻好聽的名字了“夫妻同甘甜”,我們兩個一搶,人家就扯線。糖沒搶到,兩人的嘴碰到了一起。朋友們樂開了花。
突然,車房叫班的來了,跟他講了幾句什么,他轉身跟我講,值乘司機病了,他馬上要去替班。回頭跟朋友們說,你們繼續,我要出乘了。你看,氣死人吧。新婚之夜,還沒進洞房。他就跑車去了。
去年夏天,公公腦溢血,半邊身子一下動不了。我打他的手機,關機。救護車把公公送到醫院,一到醫院就下了《病危通知書》,公公的搶救不能耽誤,我在搶救方案上簽了字。醫生看到我與公公不同姓,就問,病人的家屬怎么沒來?我當時心里難受。鼻子發酸,眼淚就出來了。三天后,公公的病情穩定了,他也回來了。說是去擔當了一次一級專運任務,任務完成得很好,上級領導都表揚了。因為任務重要,所以不能打電話。
我多次提出要他換個工作,他一直不答應。眼下,我公公很快要從領導崗位退休了,臨退前給兒子換個安定一點的工作,不是合情合理的嗎。好說歹說,他似乎松口了,昨天晚上他提出來,要我和他一塊去機務段跟段長說。這位段長過去是我公公的徒弟,跟我也很熟,丈夫不好開口的事妻子自然義不容辭。第二天我跟他去了機務段。
哎呀,好熱鬧呀。段里彩旗飄揚,一進大門就看見斗大字的標語:“向優秀指導司機的家屬致敬!”我看到這標語時真有點莫名其妙,誰是優秀指導司機呀?他把我領到會議室,就有人上來不由分說給我們戴上了大紅花。接著我們十多個披紅戴花的家屬在各自老公的帶領下坐在主席臺上。一看臺下滿滿的坐了好幾百人。段長、黨委書記來了,與我們一一握手。段長講話了,提到了他的名字,盡是好聽的話,什么優秀啦、奉獻啦等等,最后歸總一句,說這些都與家屬們的支持、關心分不開(還點了我們的名字)。段長說,當好一名指導司機的家屬是很不容易的,還把我家里的困難事情都講了出來。說著,段長向我們十幾位家屬鞠躬致謝。段長還講。從今年開始,凡是被評上優秀指導司機的。每年可帶家屬旅游一次,就是要大力彰顯做一名指導司機家屬的光榮感。段長最后提議要我代表家屬講幾句話,我望了他一眼,他卻在一邊對我傻傻地笑,鼓勵我講。我算是明白他要我來的用意了。眾目睽睽下,我只好接過話筒,說什么呢?在嘩嘩的掌聲中,我突然后悔過去不該那樣埋怨他,也不該有那種想法。他跑車那么辛苦,責任那樣大,還要默默承擔我的壓力,聲音沒出來。我淚水先出來了。我努力鎮靜自己,只說了一句:“感謝段里的理解,我會繼續當好他的堂客的?!?/p>
場下一陣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