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起全國少見的案件,尤其是涉案的數字令人驚詫:安徽省蚌埠市海闊天空假日大浴場,從開業到案發22個月,組織賣淫4.75萬余次,收入908萬余元。經營者劉柱被蚌埠市中級法院一審判處無期徒刑后便認罪服判,沒有上訴,但他不以為然,稱,“現在不少舞廳浴場都有小姐賣淫,不追究的話不算個事,追究起來才是個罪。”認為“自己在經營上有些違規手段,但覺得對社會沒有造成什么大的危害。”同案有17人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15年至管制不等刑罰,其中9人提起上訴。2006年12月31日,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對此案作出了終審判決,駁回7人上訴,改判了2人的刑期。
開浴場造淫窩聞所未聞
2005年5月1日下午,蚌埠市公安局禁毒支隊民警經過跟蹤,在合徐高速公路仁和集入口處抓獲涉嫌販賣毒品的劉柱、張孝武等人,對劉柱乘坐的轎車、租住處和經營的海闊天空假日大浴場進行搜查,搜出仿六四手槍一支、子彈5發,單管獵槍一支及5包“K粉”。民警在搜查中發現海闊天空假日大浴場涉嫌組織、容留賣淫,蚌埠市公安局決定成立501專案組,展開案件偵破和抓捕犯罪嫌疑人工作。經過近半年的不懈努力,專案民警把四處潛逃的涉案人員抓獲歸案,破獲了這起組織賣淫、非法持槍、販毒大案。
出生于1964年的劉柱,在蚌埠市的娛樂江湖中是個名聲顯赫的人物。從19歲開始,劉柱先后3次因犯盜竊、敲詐勒索罪坐牢,總刑期12年半。1998年底刑滿釋放后,劉柱開始涉足娛樂業,先后經營了至少3家歌舞廳。劉柱看到蚌埠洗浴業的行情好,經張孝武介紹,2003年1月租下了一家商城的一二層營業廳1000余平方米,注冊成立了個人獨資的海闊天空假日大浴場,在2003年7月1日開張。這個男賓浴場有45間包房,頗為豪華。但開業時已是夏天,來洗澡的人門可羅雀。投資了200多萬元,劉柱心里難免有些擔心。這時,有個外號“老黑”的朋友找到劉柱,要求介紹一些賣淫女來浴場從事性服務。劉柱想,在舞廳浴場里賣淫只要不被抓到就不算什么事。他覺得自己的社會關系還是挺硬的,便滿口答應了下來。
劉柱聘用喬長明為總經理,徐靖為副總經理,負責浴場的管理。由大堂經理、會計、出納、“看場”、“推鐘”(專門負責向浴客推銷浴場性服務的人)等30多人組成了浴場的服務陣容。為了保持浴場的“檔次”,劉柱帶領浴場管理層對賣淫女一一面試,從長相到談吐,嚴格把關,認為合格者,才交給“推鐘”逐一編號管理。劉柱親自制定了一套十分詳細的管理制度,由老鴇與“推鐘”執行。還規定用“海闊”、“天空”、“海闊天空”等隱語表示不同價位和內容的性服務。浴場對性交易以賣淫女編號、隱語的方式進行登記,統一安排賣淫人員提供性服務并收費,收入與賣淫女按四六或五五的比例分成,每10天結算一次。劉柱要求總經理喬長明定期燒毀浴場手寫賬單,副總經理徐靖刪除電腦中貯存的賬單。蚌埠警方查獲此案后,委托北京一家科技公司對浴場經營電腦刪除的資料進行恢復。《恢復電子數據鑒定書》顯示,2003年7月1日至2005年5月2日,該浴場的“海闊”、“天空”、“海闊天空”3項經營項目次數達4.75萬余次,收入為908.5萬余元。浴場的一名王姓女會計被拘留后,交給警方一大包她偷偷記錄下來藏匿在家中的浴場賣淫收入的流水賬單,證實了浴場的賣淫次數和非法收入的金額。
2004年11月1日,為劉柱介紹營業用房的張孝武,看到海闊天空假日大浴場生意滾滾,便投資60萬元,成為浴場的股東。入股后,張孝武積極參與浴場的監督管理,為浴場聯系提供賣淫人員,安排賣淫人員為其朋友提供性服務,參與向賣淫人員發放分成款,為生病的賣淫人員聯系醫生護士上門吊水。短短3個月,就從浴場分得利潤17萬元。一個老鴇從2004年10月正式接手聯系、介紹并管理浴場賣淫女工作,不到半年就購置了一輛7萬元的轎車,用于從外地運送賣淫女到蚌埠。更為離奇的是,個別嫖客嫖娼后,竟然索取高出實際消費支出的發票,用公款報銷。
養打手買槍支為非作歹
海闊天空浴場開業后,劉柱除了安排多個“老弟”看場子外,還四處網羅刑滿釋放、無業人員為他的違法犯罪行為撐腰壯膽。他通過發放高額工資、施以小恩小惠或聚眾吃喝、吸毒等方式,先后籠絡了8、9個馬仔,每天24小時吃住在貴賓包房內,保證浴場的安全。凡是嫖客與賣淫女發生糾紛,馬仔立即前去“維持秩序”;嫖客家屬到浴場找人,也由馬仔出面阻攔,讓嫖客及時脫身。
看到海闊天空賣淫生意興隆,偶有一些社會閑雜人員來無理取鬧。2004年的一天,一個刑滿釋放人員在浴場與大堂經理發生爭吵。劉柱的一名馬仔手持菜刀追過去,結果被對方砍成重傷。
劉柱咽不下這口氣,不久,就攜款到深圳,花了1.7萬元,從一個佳木斯人手里購得五連發獵槍2支,并派遣自己的司機專程從蚌埠駕車到深圳將槍支帶回。那個刑滿釋放人員得知消息后怕被報復,索性投靠劉柱手下充當馬仔。
劉柱特別喜歡槍,覺得有了槍心里才會安定。2004年10月他以7000元價格購得仿六四手槍1支,時常隨身攜帶用以炫耀。同年11月,他又以1.1萬元價格購得五連發獵槍1支。2004年12月4日凌晨,劉柱的一個“老弟”被一伙人砍傷。劉柱聞訊后,授意馬仔王榮龍(已判刑)等人帶著2支獵槍駕車追趕,在另一家浴場門口,對著李某連開3槍,造成李左小腿近端截肢。案發后,劉柱塞給王榮龍等人3000元,讓他們外逃。
為樹立權威,牢牢控制浴場管理人員,劉柱動輒親自出馬,或指使其打手,對包括總經理喬長明在內的浴場管理人員施以辱罵、毆打、罰跪等手段嚴管。喬長明比劉柱年長6歲,上世紀九十年代初下崗,患有肝炎等多種毛病,家境貧寒,他帶病打工,在劉柱的浴場每月掙2000元,這收入是全家唯一的經濟來源。所以喬長明對劉柱言聽計從,從不敢違抗。2004年秋天,喬長明處罰了一名違紀員工后,劉柱懷疑喬長明、“推鐘”吳某、司機可能利用工作之便侵占浴池錢財,先后將他們叫到辦公室和貴賓包房內,責令他們雙膝跪地,劉柱及其兩個打手用皮水管、竹片進行輪番毆打,致三人不同程度受傷。
由于喬長明對劉柱言聽計從,明知海闊天空假日大浴場內有組織賣淫活動,仍參與管理浴場事務,面試賣淫人員,并直接向劉柱的熟人安排性服務,其行為構成了協助組織賣淫罪。喬長明還替劉柱保管三支獵槍數月,其間為防止槍支丟失主動更換門鎖,結果被判有期徒刑十二年,追悔莫及。
販毒品找后臺有恃無恐
2004年夏天,劉柱迅速暴富后染上新型毒品:搖頭丸及“K粉”,經常到賓館、舞廳里聚眾吸食毒品。尤其是當年底,劉柱接手金太陽歌舞廳后,不僅自己在舞廳包房里吸食毒品,還多次提供毒品,引誘、容留幾個毒販一起吸食。
2005年2月的一天晚上,劉柱以22.5萬元購得毒品“K粉”1500克,指使桑學軍在浴場貴賓包房內將部分“K粉”分裝成36小包,存放在浴場吧臺的保險柜中。當晚,桑學軍攜部分“K粉”到滁州市出售。此后,經劉柱通知,桑學軍兩次從保險柜中拿出450余克“K粉”出售給姚凱,獲利5萬余元。
2005年4月下旬,兩個毒販為購買“K粉”要劉柱的下線姚凱幫忙。姚凱聯系好貨源后,3人各出資2萬余元,到深圳購買“K粉”248克。劉柱等人大量販毒,終于進入了警方的視線。海闊天空假日大浴場這個淫窩隨之被端。
在長達22個月的違法經營中,劉柱難道真是有恃無恐?“經常提心吊膽,生怕出事。”劉柱說,“但遇山開道,逢水搭橋,都被我一一擺平了。”
就是警察在浴場抓獲了賣淫女和嫖客,他也有驚無險。2004年12月17日晚上,東崗派出所接到舉報后,兩名民警裝成浴客前去調查,輕而易舉就把正在茍合的兩名賣淫女、兩名嫖客抓獲,在現場提取了避孕套等物證。民警帶人下樓時,被劉柱帶領的20多人攔住。一名民警出示了警官證,劉柱不屑地說,“打的就是你。”指揮一幫人將兩個民警推到了一間包廂里,撕爛了一個民警的皮夾克,搶走了賣淫女、嫖客及物證。
派出所所長得知此事后很是震怒。所里開會研究處理意見,就接到了分局一個領導的電話說,“這個案子的小姐、嫖客找不到了,你們已查不下去了,不行就讓劉柱繳點錢,就算支持所里建設吧,以后查到再處理。”并發指示讓劉柱繳二三千元。派出所三番五次通知才把劉柱請到。劉柱驕橫地說,“我已經讓你們分局的一個領導安排過了,連市里都有領導打了招呼,你們還找我談啥?”
在那個分局領導的“招呼”下,一個月后劉柱才去派出所繳了5000元錢,賠了一件皮夾克,此事不了了之。
有多份旁證材料證實,2005年春節前后,劉柱籌資20萬元,以幾百至幾千不等的數額,分成若干紅包,四處打點。當然,這錢劉柱不會全部自己掏腰包。他安排股東張孝武要老鴇贊助,老鴇則讓賣淫女每人出數百元,湊了3萬元繳給劉柱。
自從踏入娛樂業后,劉柱總會在過年過節前主動到一些部門、關鍵人物那里奉上紅包。而個別人物光臨他的浴場,他會安排專人熱情服侍,全部免單。
“誰不知道錢難掙,我也不是傻子,我憑什么要主動把自己掙的錢大把大把地送出去?我賤嗎?”劉柱說,“但不給不行啊,他今天來查你一下,明天來逮你小姐,折騰你。我是開門做生意的,是求財的,只有出錢買個心靜。有的人動不動來調理你一下,錢送了,飯請了,吃了拿了還要嫖,嫖完了還要免單。這樣還不行,他還能三番五次來‘出片子’給你看,再從你這撈點錢。有的人不好自己當面搞你,就讓手下來找你岔。我只好再去找他,再請他吃飯,再拿錢給他。他回頭還裝得跟好人一樣,口口聲聲‘老弟長老弟短’,我心里也氣,恨不得當時就干了他。但又能怎么辦呢?誰讓你‘撈偏門’,干的不是正當生意。”
在同案犯供述了一串喜歡到浴場來免費消費的劉柱“朋友”的名單后,劉柱仍然不肯交代出具體名字。
“我走到今天這個田地,不怨任何人,怪只怪自己沒有把握好。雖然講經營上有些違規手段,但是覺得對社會沒造成什么大的危害。”劉柱說。
“組織賣淫女幾十個,賣淫幾萬次,還沒對社會造成危害,怎么算有危害?”
劉柱沉默不語。
編輯:盛漢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