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事件
據《南方都市報》載,2007年2月16日傍晚,甘肅省蘭州市永登縣河橋鎮三名幼兒被殺害。他們先是被繩子勒至窒息,接著頸動脈又被利器割斷。兇手是當地小學教師毛淑英,她讓自己未滿7歲的女兒把小伙伴們請到家中吃餛飩,邀請名單中的兩名小孩因回老家過年而幸免于難。毛淑英殺害三個無辜小孩后割脈自殺。
兇手毛淑英是永登縣的縣級骨干教師,教學成績突出。2006年9月,河橋鎮中心校校長突然宣布將她調到5公里之外的樂山小學。“沒有思想動員,也沒有提前打招呼”,決定一旦宣布,就不容商量。毛淑英面臨的現實困難是:新單位上班早且需趕公車,而女兒讀書的小學開門晚,作為母親,是趕公車還是接送小孩?她陷入兩難。有老師曾見她因錯過晚班車無法接女兒,在學校門口號啕大哭。她的同事們分析,除現實困難之外,工作調動之后“地位和身份上的變化”,是她最難接受的。或者說,感覺自己遭遇嚴重不公,是毛淑英作案的直接動因。
案發前兩天,毛淑英前往醫院就診。此前一段時間,她嚴重失眠,脾氣變壞,不愿意和人交談,還曾威脅要“掐死”女兒。診斷結論是輕微抑郁癥。然而,沒有任何心理治療,僅僅時隔一天,悲劇發生。從“輕微抑郁癥”到殘殺兒童,這中間沒有遇到任何來自他人和自身的阻力,不禁令人深思。
毛淑英受過完整的師范教育,但顯然她沒有獲得過良好的心理教育。毛淑英曾連年當選優秀班主任,案發前一個多月,她執教的新班級還取得了全鎮語文統考第一的好成績。但是從她面對個人生活中重大沖突的心理能力來看,她并非一位真正稱職的小學教師。而育人是心靈影響心靈,對教師心靈狀態的關注就顯得尤為重要。
轉型期社會的激烈沖突使傳統的“公平”受到嚴峻挑戰。某些嚴重的不公平源于個體能力差異,另一些不公平則源自缺乏權力制約和缺少選擇制度。失敗者普遍缺乏充分的生活保障和權利救濟,而暫時遭遇困境的個體應如何面對個人生活中的重大沖突?這正是檢驗心理能力最恰當的時刻。“渴望得到更多”是基本人性,但“能否得到更多”則在一定程度上受機遇支配。因此,幾乎每個人都有理由說:這不公平!這就是我們不得不面對的“公平悖論”。心理神經免疫學專家保羅·皮爾塞爾博士說,“我們并不總是強大的,也不總是有所選擇;在許多情況下,面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我們除了盡可能享受之外,別無選擇。”這應是轉型期心理教育所應包含的基本內容。
回到毛淑英的個人生活中,我相信,倘若她曾經受過良好的心理教育,倘若她所處的職業環境重視引導和支持教師的心靈成長,她就會抱有對幼弱兒童的基本憐憫與同情,對自我現實困難及身份調整的理性解讀,或是對生命中曾遭遇的種種助緣的感恩之心。這些德行中的任何一種都可能會化解暴行。然而,她卻將自我毀滅建筑在對幼小生命的殺戮上。她的殘忍撕裂了多少學生父母心中的信任和安全感?更可怕的是,我們從中看到,師范教育中心理教育的缺位和孱弱。
毛淑英事件讓我們不禁叩問,為人師表,僅僅有優異的IQ(智商)和KQ(學識商數)就夠嗎?當IQ和KQ成為片面主導師范教育的評價指標,毛淑英就是這種被扭曲的教育所導致的極端結果。
完整的心理教育應包括情緒教育和靈性教育兩部分。與之相應的評價指標分別是EQ(情緒商數)和SQ(靈性商數)。EQ所評估的是人掌控情緒、克制沖動、與他人共處的能力。丹尼爾·戈爾曼在《EQ》中提出,人應當對身處其中的情境作出判斷,接受情境指引,并適當行事。但如若掌控情緒、克制沖動的目的僅為在競爭中出人頭地,情緒教育就失去了關鍵性的價值支撐。工作調動,使毛淑英遭遇“公正悖論”,且她尚不具有在這種情景中自由轉身的能力。假設有機會重新選擇,她只有尋求心靈解脫才有可能真正化解來自“公平悖論”的威壓,而關涉心靈解脫的正是靈性教育。
靈性教育幫人建立更為博大的時空,使人在面臨各種情景尤其在窘迫中,有足夠的余地轉身。毛淑英所追求的都是一些摸得著、看得見的東西,她只是在物質層面衡量生命價值,她的人生是嚴重物化的。心靈發育的嚴重受阻或許才是問題的癥結。
解決之道呢?只有透過對親情友愛的用心感受,對藝術作品的用情欣賞,對浩大宇宙的恢宏贊嘆和對點滴細節的溫暖回憶,才可能喚醒人心深處的固有的對整全生命的渴望。當EQ和SQ與原有的IQ、KQ匯聚,當一個人的目光被從只關注自身處境的狹小視域中吸引過來,真正的心靈解脫才可能發生。
編輯:盧勁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