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奇索賄案與神秘女人

為了滿足貪欲，商檢局局長勾結“索賄經紀人”——一個神秘女人，通過指定接頭的時間、地點，讓不知實情的外人幫忙收取行賄人送來的錢財等手段，向建筑承包商索取賄賂。這種索賄手段雖然“魔高一尺”，但敵不過檢察官“道高一丈”……

事情過去８年了，錢到底送給了誰？萬州某建筑工程公司的肖某只有猜測，卻不敢肯定是送給了萬州區出入境商品檢驗檢疫局（以下簡稱萬州商檢局）局長余天奇，也不知那神秘的張姓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神秘索賄錢到底送給了誰

2005年12月下旬的一個星期一，重慶市人民檢察院第二分院檢察長王定順收到了一份反映重慶市萬州商檢局局長余天奇在單位的移民遷建工程中涉嫌重大受賄的匿名舉報信。2006年1月，隨著偵查活動的開展，檢察機關獲取了重慶某建筑工程公司肖某承包萬州商檢局辦公樓主體工程的合同及撥付工程款的相關材料。

肖某隨即陳述了連他自己至今都不敢相信的那段離奇的行賄經歷——

1998年年底，肖某得知萬州商檢局準備在五橋區修建辦公樓和宿舍的信息后，找到該局局長余天奇，希望能夠承接該局的工程。余當時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一切按公開招、投標的正規程序辦理。

沒過多久，肖某就接到一個自稱姓張的女人打來的電話，該女人用不標準的普通話對肖講，如果對萬州商檢局移民遷建項目有興趣，她可以從中做協調工作，但事成之后要收取5%的中介費。

后經招、投標，肖某所在的建筑公司順利中標。1999年1月，在與余天奇商談合同過程中，余只同意就肖已中標的那800萬元辦公樓主體工程分項目簽合同，即先只簽定300萬元的基建合同。面對這種情況，肖某表示難以接受。其間，肖多次接到那個神秘女人打來的電話，稱只要肖按800萬元工程造價的5%支付40萬元中介費，她保證肖某能做足800萬元工程。為了把項目承攬到手，肖某只得表示同意。

誰知，在緊接著與余天奇洽談工程以及預付款的劃撥問題時，雙方又一次出現重大分歧。當天中午，神秘女人再次打電話給肖某，談及了上午肖與余天奇洽談合同及預付款的情況。肖某感到十分驚訝，上午的談話并沒有第三人參與呀！當天下午，肖按這個女人的意思找到余天奇。果然，余不僅同意按20%支付工程預付款，而且還同意緩交10%的工程質量保證金。

萬州商檢局分兩次給肖某所在的建筑公司劃撥了60萬元預付款。款到賬不久，那位張姓女人打來電話，要肖兌現40萬元中介費。4月初，肖某從銀行取出40萬元，按照張姓女人的要求分成兩包，各裝20萬元。一天晚上約8點鐘，張姓女人打來電話，叫他一個人把40萬元拿去送到一輛停在萬州區沙龍路靠近千禧酒店路邊的夏利出租車內，并告訴了車牌號碼，反復交代車內接錢的是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一個年輕男子，手里拿著一瓶礦泉水。隨后，肖立即趕往指定位置查看，見接頭地點的情況正確無誤，就把錢遞給年輕男子。

為進一步摸清張姓神秘女人的真面目，肖某此次故意只送去39萬元，以公司差備用金為由寫了一張1萬元的欠條夾在39萬元的編織袋中。一個月后，張姓女人打電話向肖索要差欠的那1萬元錢。肖按照這個女人指定的地點將1萬元錢交給了一個頭帶鴨舌帽、身穿風衣的近60歲的老頭。之后，肖將送40萬元的離奇過程給他的合伙人孫某講了，孫卻認為是肖某編造情節騙占40萬元。在施工過程中，孫為試探虛實，便把肖某送40萬元的事故意透露給萬州商檢局的有關人員。余天奇得知信息后立即把肖某叫到辦公室，責令其寫了一份沒有收取肖某任何錢物的“廉潔證明”。

在檢察院調查印證工作取得進展的時候，信息收集組收集到了余天奇1999年10月至2000年3月期間手機、小靈通及座機的通話記錄清單，發現了一個2000年2月以前沒有任何聯系的重慶市區的座機號碼，卻在2000年3月上旬、中旬與余天奇進行長時間的頻繁通話。經查，此電話的戶主系重慶市某集團公司梁某。在已收集到的工程合同中，萬州商檢局的玻璃幕墻裝飾工程正是該集團公司承攬的！檢察機關立即派檢察員到重慶找到梁某，梁承認為承接萬州商檢局的裝飾工程，公司拿出了10多萬元錢行賄，具體是公司副總經理程某辦理的。程某隨即講出了與肖某驚人相似的又一個離奇行賄過程：1999年年底，為承接萬州商檢局玻璃幕墻100余萬元的裝飾工程，一個自稱張姓的女人，操普通話向其索要了15萬元，送錢則是按張姓女人指定的地點，在萬州大東方賓館門口的馬路邊，把錢交到一輛紅色夏利出租車副駕駛位置一個戴鴨舌帽的男子手里。

巧施謀略直取犯罪嫌疑人

調查組經過深入調查，收集到了較為充分的外圍證據，但在案件中扮演重要角色的神秘張姓女人仍了無蹤跡，直接制約和影響案件調查的進展。

檢察長王定順召開了案情分析會，對收集到的有關證據及作案特點進行周密分析，梳理形成了本案犯罪嫌疑人對象的特點：按余天奇的要求，凡是承接萬州商檢局的工程項目，一律要由外地企業承建，本地的施工單位一律排斥在外，這就為余天奇以后受賄創造條件；凡中標的施工單位都遵循這樣的模式：中標后洽談合同或支付預付款時，都是因種種原因與余天奇談不好合同或者是商檢局支付工程款有困難，這時張姓神秘女人粉墨登場與施工單位談條件，條件談成后由她去擺平余天奇；從調查收集的證據看，這個神秘女人應該與余天奇關系非常密切，不然不會出現此女人對雙方談判情節了如指掌的情況，也不會出現只要神秘女人出面余天奇就在談判桌上作出讓步的巧合；余天奇曾擔任過四川省內江市政府辦公廳保衛處處長，加之其舅子曾因受賄被檢察機關查處過，余具有隱蔽作案、反偵查的能力和經驗；余天奇責令肖某為其出具“廉潔證明”，這樣做無疑是掩耳盜鈴。

據此，大家一致認為，作為萬州商檢局局長的余天奇雖然沒有直接出面接受錢物，但上述特點和證據表明，余天奇是整個交易的幕后策劃者。王定順檢察長果斷決策：及時收網，正面審查余天奇，進而揭開神秘女人的面紗并突破全案。

2006年5月下旬，在有關部門的支持配合下，余天奇被傳到審查地點接受審訊。果如辦案人員預測的情形，余天奇對審查表現出居功自傲、無所畏懼的心理狀態。根據余的性格和心理特點，檢察機關及時調整審訊策略，采取以硬制硬的方法，以政策法律攻心，以強制措施為威懾，形成高壓態勢。面對辦案人員的審訊，余天奇的氣焰仍十分囂張，不時暴跳如雷，辯稱自己是被冤枉的。主審人則不斷加大審訊力度，嚴肅指出對抗審查的嚴重后果。

余見硬抗無效，于是在當晚吃飯時，故意吃了一大碗飯菜，不到兩個小時，便喊胃痛，并不時嘔吐。審訊人員估計他可能是企圖裝病來消磨辦案人員的毅力，檢察院領導適時將法醫派去診斷，確診余天奇是晚飯吃多了不消化所致。而主審人員則以其裝病為由展開攻勢。此時，余主動找機會與辦案人員搭話以緩合氣氛，并不時以試探的口氣，企圖了解案件審查的進展情況。檢察院領導按照事先預定方案，從容走進審訊室，嚴肅告訴余天奇：現在擺在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條是繼續對抗，必將受到法律的嚴懲，另一條就是打消幻想，及時改變被動局面，主動交代犯罪事實，爭取從寬處理。

經再三考慮，余天奇不得不說了一句：“請你們不要把事情牽扯寬了，我的問題自己來說清楚。”這樣，案件偵查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

小魚吃大魚神秘經紀人浮出水面

余天奇供認了與神秘女人——在萬州區的好朋友、內江老鄉關灃峽共謀勾結，利用本單位進行移民遷建之機，向肖某及承攬辦公樓玻璃幕墻裝飾工程的公司索要好處費，自己從中獲取贓款23萬元的犯罪事實，并對共謀勾結及具體作案方式作了詳細交代。

2006年5月29日凌晨6時，辦案干警將熟睡中的神秘女人——關灃峽傳到審訊室，關灃峽自知法網難逃，很快交代了與余天奇合伙勾結向承建萬州商檢局移民遷建工程的公司索取賄賂的詳細經過：1999年年初的一天，余天奇給她打電話，稱商檢局搞移民遷建，想從工程上撈點好處，但自己直接出面要錢不方便，所以讓她充當中間人找施工單位要錢，并許諾事成之后給她分錢。在金錢的誘惑下，猶豫再三的關灃峽還是表示了同意。

1999年上半年，商檢局的辦公樓、宿舍樓要進行招、投標，余天奇便將工程的大概情況和肖某的傳呼機號碼告訴了她，授意她采取使用公用電話、講普通話、不告訴對方真實姓名以及不與對方見面的方式與肖某聯系，向肖索要好處費，最好是30萬，至少也得要索取20萬元。由于余天奇沒有許諾給她辦理此事后獲得好處費的具體數額，她認為余天奇不耿直，便產生了在余天奇授意她索要20萬元好處費的基礎上提高數額的想法，使自己的好處費能與余天奇平分秋色。在肖同意收到工程預付款時支付40萬元好處費后，她隱瞞了真實數額，而告知余天奇最后只談成20萬元。在她兩次收受肖某的賄賂時，分別讓自己的弟弟和養父官某二人替自己拿錢，事成之后，給了余天奇18萬元。

1999年年底的一天，余天奇告訴她萬州商檢局有個玻璃幕墻裝飾工程，工程造價100萬元左右，余天奇想從中撈取好處，讓她按照與肖某同樣的聯系方法進行操作。在聯系的過程中，她仍然沒有按余天奇授意的工程造價的12%數額索要，而是從中加價，以工程造價的15%數額即15萬元索要中介費。在對方同意用工程預付款支付該款后，她則隱瞞數額而告訴余天奇好處費最后只談成8%即8萬元。拿到錢后，她從15萬元中拿出5萬元交給了余天奇，同時謊稱她自己得2萬元，余下1萬元給了拿錢的人楊某，余表示認可。

根據關灃峽的交代，辦案人員星夜兼程趕赴四川南充市，將拿錢人楊某控制，同時將在萬州工作的關灃峽的弟弟及養父官某二人控制，并依法獲取了這三個神秘連環中間人的證言。

2007年4月15日，經重慶市高級人民法院終審判決，依法判處余天奇有期徒刑10年，關灃峽有期徒刑9年。這起撲朔迷離、隱蔽性極強且富于傳奇色彩的索賄大要案終于劃上了圓滿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