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27年8月1日,中國共產黨在南昌發動了震驚中外的“南昌起義”,拉開了武裝反抗國民黨統治的序幕。根據中共中央行動計劃,南昌起義后,起義部隊應迅速撤離南昌開赴廣東,占領海口,以便取得國際援助,恢復和建立新的革命根據地,重新北伐。
1927 年8月3日,起義軍第九軍副軍長朱德奉命率領先遣隊作為南征第一縱隊,從南昌城進賢門出發,頂著烈日,朝著撫州方向進發。這支部隊號稱第九軍,實際上只有一個營的兵力,大約三四百人。
因受國民黨反動宣傳的影響,沿途民眾對大軍過境不明真相,人心惶惶,害怕拉夫,紛紛逃避,給起義軍行軍作戰造成了不少困難。在這種情況下,朱德特別強調軍紀。盡管長途行軍,天氣炎熱,官兵身上帶了大量子彈,但并沒有人隨便拉夫,連必不可少的向導都是用錢雇來的,每天一塊銀元。由于起義軍紀律嚴明,秋毫無犯,敵人所散布的謠言漸漸失去作用。
擔任后衛任務的第二十五師,是8月5日最后撤出南昌的。二十五師到達撫州后,剛剛從武漢趕來追隨起義部隊的陳毅即奉命去第二十五師七十三團出任指導員,隨第二十五師一路南下。不久,在廣東境內三河壩與朱德的第一縱隊匯合,部隊歸朱德統一指揮。
三河壩是個大鎮子。10月初,駐守三河壩的朱德部,發現敵錢大鈞部10個團約兩萬人氣勢洶洶地撲來,朱德指揮部隊準備迎擊敵人。戰前,背著斗笠、穿著短褲和草鞋的朱德在河灘竹林旁邊,召集全師官兵講話。他動員全體官兵,要堅守三河壩,為起義軍向海陸豐進軍創造有利條件。朱德還發動官兵做群眾工作,宣傳共產黨的政策,把一部分槍支交給中共大埔縣委和三河壩地區的革命群眾。
戰斗進行得異常殘酷,起義軍雖經晝夜激戰,十分疲憊,又已糧絕,但仍以死相拼。起義軍消滅敵人一千多名,可自己也傷亡好幾百人。朱德擔心這種消耗戰再打下去,起義軍很難保存革命的有生力量。同時,他又得到情報,黃紹竑部已從韓江下游開來,有與錢大鈞部聯手合擊我軍之勢。朱德濃眉緊鎖,厚厚的嘴唇抿成一條線,毅然下令:“為了保存有生力量,必須立即撤出戰斗,去追趕主力。”
朱德率領第二十五師及第一縱隊剩余的2000余人,于10月6日清晨撤出三河壩戰場,在廣東饒平以北的茂芝,遇到第二十軍教導團參謀長周邦采帶領的200余人的隊伍,一問方知主力部隊湯坑失利、潮汕失守,部隊已被打散。
朱德一聽大驚失色,忙問:“恩來、伯承他們呢?”
“汕頭全是敵人的探照燈,他們要是不走就危險了!”
朱德不禁打了一個寒戰,好久才用低沉的聲音說:“怎么會這樣?”
當時,第二十五師的處境極端險惡。敵人大軍壓境,麇集于潮汕和三河壩地區的國民黨軍隊有5個多師,約4萬人左右,正展開對起義軍的合圍。從內部來說,起義軍剩余的部隊都是剛剛由各個部分被打散的官兵會合起來的,不論在組織上還是思想上都相當渙散。他們既孤立無援,又同起義軍的領導機構失去聯系,一切只能由朱德獨立負責。而當時朱德在黨內和軍內的威望并不高,有些軍官對他還很不服氣,指揮起來有困難。但在這個歷史的緊要關頭,朱德顯出了英雄本色,成為這支部隊當之無愧的領袖。
歷史選擇了朱德,朱德沒有辜負歷史。在饒平全德學校召開的排以上干部會議上,他大聲疾呼:“我是共產黨員,我有責任把南昌暴動的革命種子保留下來,有決心擔起革命重擔,有信心把這支革命隊伍帶出敵人的包圍圈,和同志們一起,一直把革命干到底!”
“我跟你一起干!”干部中有人響應。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跟朱德情投意合的四川老鄉、時任第七十三團指導員的陳毅。陳毅以斬釘截鐵的口氣堅決地說,“一定要把這支隊伍帶出去發展、壯大!”
有人大聲支持,朱德腰板更硬了,他高興地說:“太好了,太好了!只要有200個真心實意干到底的人,這支隊伍就大有希望!”在會議上,他提出了當前的緊急任務是收攏被敵人打散的部隊,盡快離開此地,脫離四面圍追的敵人,尋找一個適當的落腳點,再圖發展壯大。當他提出“隱蔽北上,穿山西進,直奔湘南”的設想供大家討論時,獲得大家一致擁護。二
10月7日,朱德帶領這支隊伍離開饒平向西北轉移。為避免與敵人遭遇,部隊多選擇林密人稀之地行軍,異常艱苦。有些領導干部不做士兵群眾的思想工作,不辭而別,自尋出路,有的甚至叛變投敵。不僅有人開小差,還有開“大差”的,帶著一個班、一個排甚至一個連公開離隊,隊伍到達尋烏天心圩時,2000多人減少到八九百人,且疲勞至極,悲觀氣氛籠罩在大家的心頭。
朱德和陳毅、王爾琢商議后,決定在此開個大會,整理一下隊伍,提高部隊士氣。一天黃昏,朱德將部隊集合在天心圩小河邊的沙灘上,親自主持召開了一次具有重要意義的全體軍人大會。他號召大家繼續革命向前,無論如何不要脫離部隊。他說,我們的二十五師是北伐革命時葉挺獨立團的老底子,我們要繼續發揚葉挺獨立團的戰斗精神,保持戰斗榮譽。革命的旗幟我們一定要緊緊地掌握著,武裝斗爭的道路我們一定要堅持走下去。在此困難的時刻,大家一定要堅信革命的前途一定是光明的。朱德的講話慷慨激昂,鏗鏘有力,擲地有聲。他還舉例說,俄國1905年革命被沙皇鎮壓了,面臨一片白色恐怖,有人以為革命失敗了,便離開了隊伍,而那些留下來的俄國共產黨員和革命戰士后來都是十月革命的骨干。我們這一次暴動就相當于俄國1905年的那場革命,我們只要繼續干下去,在將來的革命中,就是起大作用的人,中國一定會有俄國1917年那樣成功的革命!
陳毅也在會上語重心長地說:“起義失敗不等于中國革命失敗。中國革命還是要成功的,黑暗是暫時的。我們大家要經得起失敗的考驗,在勝利發展的情況下,做英雄容易得很,但在失敗的局面下,做英雄就難得了。只有經過失敗考驗的英雄,才是真正的英雄。我們要做失敗時的英雄。”
陳毅雖然是半路受命到第七十三團出任指導員的,但他與士兵同甘共苦,領導能力已得到證實,他的這番話,對官兵頗有啟發。討論時,各連官兵都表示決心,要跟朱軍長和陳指導員將革命繼續干下去。
那時,七十三團七連連長林彪是很佩服陳毅的。會后,林彪把陳毅請到一邊,搖著頭說:“現在這支隊伍拉拉雜雜,不能與敵人接火了,一打準垮。不如自己拉一支隊伍上山,精精干干,能打出個氣候來。”
陳毅不解地問:“你這是什么意思?”
林彪毫不諱言:“我希望你同我一起上山帶部隊,我是做軍事工作的,你軍事上可以依靠我。”
陳毅明白了,林彪是想帶人上山另拉隊伍,讓他來當黨代表,便批評了林彪這種各奔東西的想法,勸他還是留下來好好鞏固隊伍,相信有共產黨領導,這支隊伍總會好起來的。
沒有說動陳毅上山的林彪,奉命帶領七連打前站,進至石徑嶺宿營時,他下令以班為單位去購買糧油鹽和藥品。
“錢呢?”幾個班、排長問道。
林彪派人去叫軍需官,卻不見人影,他不覺一愣。有人報告說:“行軍途中就沒見軍需官,還以為是連長分派他別的差事了。”
“不好,恐怕開溜了,他身上可背著120塊現大洋!”一聽這話,林彪急得團團轉,額頭上沁出一層冷汗。軍需官是他的表弟,如拐餉逃跑屬實,他林彪是脫不了干系的。軍餉被人拐走,連隊得不到糧食和物資,剎那間,士兵群情激憤,軍中大嘩。七十三團團長黃浩聞訊大怒,將林彪叫到團部,大聲斥責:“林彪,你這是嚴重失職,是給革命犯下了大罪呀!你表弟拐款逃跑,你是他的長官,又是他的表兄,你治軍不嚴,縱弟逃跑,罪大惡極!來人,把林彪綁起來拉出去槍斃!”
部隊從尋烏天心圩開拔時,每個連發了120塊現大洋,是一個連一個月的食用開支。現在戰斗頻繁,無法籌款,黃浩怎能不動肝火呢!
林彪頓時臉色蒼白,不知所措。正在這時,朱德和陳毅趕來,制止了黃浩的行為。
朱德認為,此時能留下的都是好同志,所以,他不愿因內部緣故再傷害一名革命軍人。他和藹地問林彪:“不要害怕,慢慢講。是怎么回事?”林彪驚魂甫定,喘著粗氣急忙說:“我知道軍餉事關全連安危,所以特地安排表弟攜帶。誰知這個狗雜種半路開溜了。這叫我怎么辦?軍長、指導員啊!”
林彪一番苦訴,使為人忠厚的朱德諒解了他。朱德讓人為林彪搬來一個凳子,讓他坐下,等他鎮定下來后,朱德開導道:“三軍未動,糧草先行。丟了軍餉,就等于斷了部隊的給養,弄得不好,士兵是要造反的。你這個帶兵的長官,一定吸取教訓,今后重要文件、上級撥下來的軍餉細軟一定要親自掌管,不得隨便交給不可靠的人。”說到這里,朱德又很平靜地跟團長商量道:“他已經把錢丟了,你有什么辦法?他又能到哪兒弄來那么一大筆錢呢,一連人總得吃飯啊,現在就由團里補發給他算了。”
黃浩團長氣惱地搖搖頭說:“就按軍長說的辦!”當即叫來輜重隊隊長發給林彪120塊大洋。
三
部隊進入信豐城的時候,嚴重破壞紀律的行為時有發生。縣城里有商鋪、酒樓、錢莊,部隊剛一進城,少數出身流氓無產者的兵痞便鉆進酒樓大吃大喝,吃完把嘴一抹:“老子為百姓拼生拼死,這頓酒飯算是犒勞我們幾個弟兄!”有膽大妄為者甚至闖進當鋪,把手榴彈往柜臺上一放,故意把導火索掏出來:“老板,稱稱它有多重,當幾個小錢花花!”這些人的惡劣行徑,簡直與軍閥、土匪無異,影響極壞。
一天,朱德、陳毅正同城里的幾位有名望的人開會座談,忽接報告:一家當鋪被一伙士兵搶了。朱德一聽大怒,讓陳毅先去火速處理,他隨后就到。
陳毅要號兵吹緊急集合號,并命傳令兵傳達命令,官兵一律到附近一所中學大操場集合。陳毅當眾宣布此次哄搶當鋪事件的嚴重危害性,并當場查明了帶頭肇事的搶劫主犯3名。這時,朱德也飛馬趕到,經緊急研究,決定次日召開全城民眾大會,將這3名搶劫主犯公開槍決,并貼出安民布告。
陳毅又向全體官兵講述這支由共產黨領導的鐵軍的革命宗旨和光榮傳統,要求大家自覺執行政策,遵守紀律,一心為革命。他特別強調要以軍長朱德為榜樣。朱德不屑高官厚祿,1922年就加入共產黨,他目光遠大,意志堅定,一心為工農,許多師、團領導干部離開了,唯獨他不走,因為他看準這支隊伍一定能興旺發達,革命一定會成功。大家要跟他革命到勝利!
官兵們自發地喊出了“擁護朱軍長!”“跟朱軍長干革命!”的口號,參加哄搶的士兵紛紛把搶到的東西交了出來。
朱德也講了話。他感謝大家的支持,表示如果他本人違犯了紀律,大家可以同樣拿他問罪。
部隊到大庾后,朱德決定在這里進行一次整編,取消原有的軍、師、團的編制,改為縱隊、支隊、大隊、中隊、小隊的番號。朱德為縱隊司令,陳毅為縱隊指導員,王爾琢為縱隊參謀長,蔡協民負責黨務。與此同時,縱隊的各支隊、大隊都建立了黨的組織,黨的領導作用得到了加強。
大庾整編后,朱德帶領部隊到崇義的文英、上堡休整。休整期間把部隊分散到農村去做調查,學習做群眾工作。經過20多天的休整,部隊指戰員的精神大為振奮。但畢竟時至冬季,官兵還穿著“八一”起義時那身單衣短褲,而且襤褸不堪,又缺少糧食和薪餉,尤其嚴重的是槍支、彈藥、被服等給養得不到補充。朱德為此坐臥不寧,寢食不安,陳毅、王爾琢、蔡協民等人也都在為此事發愁,曾多次開會研究,但都找不到解決的辦法。一日,朱德充滿信心地對陳毅、王爾琢、蔡協民等人說:“我找到辦法了,我們可以找朋友來幫助解決。”
陳毅、王爾琢、蔡協民一聽都十分驚詫,問:“有哪位朋友能為我們解決這樣大的困難啊?”朱德胸有成竹地說:“我有個云南講武堂的同窗,叫范石生,我們可找他去,我相信他會幫助我們解決這些難題的。”
朱德所說的范石生,時任國民黨第十六軍軍長,跟朱德私誼頗厚。范石生不是蔣介石的嫡系,且過去在蔣介石主持的一次軍事會議上與蔣發生過爭執,所以,蔣對范早有戒心和惡意,常給他“小鞋”穿。
中共對范石生的處境一清二楚,南昌起義前,就在范部建立了組織,與他保持統一戰線關系。南昌起義部隊南下時,范得知朱德率部進至上堡,曾主動派其部的共產黨人韋伯萃找朱德聯系,希望同他合作,借以擴充自己的勢力,撈取和蔣介石討價還價的資本。
1927年11月2日,朱德派人給范石生送去一封長信。范石生收信后寫了回信,并派心腹副官星夜不停地將信面交朱德。
當下,朱德將剛接到的范石生的親筆信遞給陳毅、王爾琢等人過目。信中寫道:“春城一別,匆匆數載。兄懷救國救民大志,遠渡重洋,尋求立國興邦之道。而南昌一舉,世人矚目,弟誠感佩良深。今雖暫處逆境之中,然中原逐鹿,各方崛起,鹿死誰手,仍未可知。來信所提各點,愚意可行,弟當勉為助,兄若再起東山,則來日前程不可量矣。弟今寄人籬下終非久計,正欲與兄共商良策,以謀自立自強。希望即枉駕汝城到曰唯處一晤。專此恭候。”信中提到的“曰唯”乃曾曰唯,是范石生部第四十七師師長,也是當年朱德在云南講武堂任隊長兼教官時的學生。
朱德決定親赴湘南汝城談判。陳毅、王爾琢等擔心朱德的安全,紛紛勸阻。可朱德為了部隊的生存和發展,已將生死置于度外,毅然前往。
在汝城第十六軍第四十七師師部,朱德和師長曾曰唯經過兩天反復談判,終于達成“組織上自立、政治上自主和軍事上自由”的“三自”原則,將朱德所部改稱為國民革命軍第十六軍第四十七師第一四○團。朱德化名王楷,任第十六軍總參議、第四十七師副師長兼一四○團團長。根據協議:朱德部是共產黨部隊,一切行動聽從共產黨的調動;補充的物資完全由朱德支配;部隊內部如何組織,訓練工作如何開展,完全由朱德決定,別人不得干涉。
這一下便迅速解決了部隊的燃眉之急。范石生發給他們兩個月的薪餉,軍官每人另發20元、士兵每人另發5元零用錢;每支槍配200發子彈,機槍配1000發;每人發冬裝一套及毯子,連背包帶、綁腿、干糧帶及洋鎬、十字鍬、行軍鍋、水桶等都一一給予配齊;對損壞的槍支,由十六軍軍部軍械所修理。
12月上旬,朱德與中共北江特委取得了聯系。特委負責人轉告朱德:省委指示,要朱德參加特委,率部南下,參加廣州起義。正當朱德準備率部南下時,傳來廣州起義失敗的消息。在北江特委建議下,朱德部隊移駐韶關北部犁鋪頭整訓待機。
就在這個時候,范石生部教導團團長丁熙向蔣介石告了密。蔣介石聞知大怒,電令廣東省政府領導人轉告范石生,要其立即將朱德部就地解決,并逮捕朱德。范石生夠朋友講義氣,不忘同窗情誼,立即派人持密信通知朱德趕快撤離,并送去幾萬塊銀圓和10箱子彈。
在此緊急關頭,朱德急令部隊以打野外(軍事演習)為名,率部撤出犁鋪頭北上,脫離了險境。
四
1928年元月,朱德部隊到達湘粵交界的莽山洞駐扎。中共宜章縣委派人前來聯系,向朱德匯報宜章城敵人的兵力部署、城防情況以及城關人民對敵人的憤恨,對革命的期望等等。朱德得到消息,很有信心地說:“依我看,不需要費一槍一彈就可以收拾他們,拿下宜章。”在場的陳毅跟朱德“英雄所見略同”,高聲叫好:“對呀,這就是說,我們打宜章,不是強攻,而要智取。”然后拍著副團長胡少海的肩膀說:“這恐怕要借重胡家五少爺的大力了。”朱德也說:“這出戲要胡少海同志演主角。”胡少海立即站起來,堅決地說:“二位首長如此看重我,任憑差遣,就是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原來,胡少海是宜章人,出身大地主家庭,在宜章縣城很有威望和勢力,而且他在家鄉從未暴露過革命身份。
1月12日,胡少海按照朱德的部署,率一支部隊開到宜章城,聲稱是國民革命軍一四○團的先遣部隊。胡少海到縣城之后,前后兩任縣長楊孝斌和黃得珍都來拜望這位威風凜凜的胡副團長,并大獻殷勤地說:“宜章人民早盼有一支正規軍,協助地方防匪,哪怕是一個營或一個連來宜章駐防也好。現在卻來了一個團,真是宜章紳商的萬幸。”
次日,朱德即率大部隊浩浩蕩蕩開進了宜章縣城。入城后,陳毅和王爾琢以設營和布防的名義,查看了民團的分布情況和準備圍攻民團的路線,派兵悄悄地包圍了縣政府、警察局及反動的團防局,并在各通道上布置了嚴密的崗哨,做好戰斗準備。
當日午時,縣長楊孝斌親自來到團部,拱手抱拳對朱德說:“本縣擬于正午略備小酌,專為王團長(朱德化名王楷)、胡副團長接風洗塵,萬望賞光賜駕。”朱、胡連說:“不敢當,不敢當。既然楊公盛情相邀,恭敬不如從命,那就只好叨擾了。”
中午,楊孝斌在縣議會二樓設宴,除朱德、胡少海等主賓外,赴宴作陪的還有全縣的官僚、紳士多人。酒過三巡,朱德突然宣布:我們是工農革命軍,你們這些貪官污吏,土豪劣紳,作威作福,摧殘革命,屠殺工農,是十惡不赦的罪人,應把你們立即逮捕,交人民公審。朱德這一宣布,嚇得那些官僚、紳士渾身發抖,一個個束手就擒。
智取宜章后,附近各縣的黨員和革命群眾都來找朱德,朱德不但發給他們槍支彈藥,還派骨干分子或派部隊到附近各縣、區去組織和推動暴動。
大約1月21日,制造“馬日事變”的國民黨反動軍官許克祥以6個團的兵力進犯宜章。敵軍人數和武器裝備遠勝起義軍。朱德和陳毅商議,不能同敵人硬拼,決定先主動撤走,然后再尋機殲敵。
26日,起義軍撤至觀音寺,與許克祥先頭部隊一個營遭遇,起義軍迅速發起攻擊,全殲該營,敵營長被擊斃。31日,起義軍在地方農軍兩千多人配合下從圣公壇出發,分三路進攻巖泉圩敵人。巖泉圩駐有敵軍一個團。朱德率起義軍主力從新圩向巖泉正面進攻。先頭部隊進至距巖泉五六里的柏樹亭時,偵知敵人正在開早飯。朱德一聲令下,起義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敵人發起猛攻,大批農軍也從四面包圍過來。敵不支,退向栗源渡河邊,企圖搶渡浮橋,結果被起義軍消滅一部,其余向武陽司逃竄。當時,許克祥的6個團的兵力擺在從巖泉經栗源堡、武陽司至坪石一線。起義軍采取集中兵力各個擊破的方法,接連擊敗栗源堡、武陽司之敵。許敵企圖在長崗嶺與起義軍決戰。這時,胡少海率部抄小路趕到此地,控制了制高點,敵軍受到上下夾攻,結果大敗,潰不成軍。許克祥只身化裝,藏在武水河的船艙底下才得以逃命。此役,起義軍包括農軍在內以不足3000人的兵力,打垮了許克祥6個團之眾,繳獲槍支數千、迫擊炮8門、輕重機槍10余挺,俘敵官兵千余人,在軍事上和政治上都狠狠打擊了猖狂一時的劊子手許克祥,大大鼓舞了革命人民的志氣。朱德在坪石召開的祝捷大會上信心百倍地說:許克祥制造“馬日事變”摧殘革命、屠殺人民!今天卻成了“許送槍”,送給我們許多槍炮,這證明革命人民在共產黨領導下,只要堅持斗爭,最后勝利一定屬于工農大眾!
2月3日,朱德率部經白石渡向郴州進發,順利占領了郴州城,接著又在各縣中共秘密組織的緊密配合下,先后攻占了永興、資興、耒陽等縣城。
在朱德的組織和指揮下,不到3個月的時間,湘南地區的宜章、郴州、耒陽、永興、資興等地都相繼舉行了暴動,其他周邊地區受上述暴動的影響,也紛紛舉起暴動的紅旗。一時間,暴動的烈火燃遍了大半個湘南。
因為這次暴動時間在農歷年底,所以被稱為“湘南年關暴動”。
宜章暴動勝利以后,朱德鄭重宣布,南昌起義部隊改為“工農革命軍第一師”,撕下青天白日的旗幟和帽徽,換上鐮刀斧頭的旗幟和紅布五角星的帽徽。
大批提高了覺悟的青壯年農民紛紛投奔到朱德的革命部隊中來,使這支隊伍很快發展到了1300余人,于是新組編了工農革命軍第一師第三團,不久即改為工農革命軍第二師,由胡少海任師長。郴州暴動勝利后,先組建了赤色游擊隊,隨后又在游擊隊的基礎上成立了工農革命軍獨立第七師,這個師轄5個團,約6000余人。耒陽暴動勝利后,又組建工農革命軍第四師。除了上述3個師外,還有永興縣的赤色警衛團和資興縣的獨立團。另外,朱德還將收編的王光佑領導的一支農民自衛軍,編為工農革命軍第一師后方營。后方營的任務是留守后方,救護傷病員,實際上成了一個后方醫院。在后方營所在地還辦了一個小兵工廠,制造土槍土炮。后方醫院和兵工廠的建立,可以說是湘南起義的一大特色。
五
正在此時,已在井岡山建立了中國第一個革命根據地的毛澤東派何長工到湘南與朱德聯系,向朱德、陳毅等介紹了井岡山的情況。
1928年3月29日,朱德和陳毅率南昌起義保留下來的部隊和湘南起義的農軍離開耒陽,開往井岡山。4月底,朱德部與毛澤東所領導的秋收起義部隊勝利會師。5月4日,兩大起義部隊在寧岡礱市舉行會師大會,宣告中國工農革命軍第四軍成立(不久,即改為中國工農紅軍第四軍),朱德任軍長,毛澤東任黨代表和軍委書記。
“朱毛會師”,歷史從此翻開了新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