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展紅旗如畫——人民軍隊軍旗史話（一）

星火燎原之旗

土地革命戰爭時期是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旗發展的重要時期。在這一時期，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旗得以誕生，并逐漸由豐富多樣走向整齊劃一。在中國共產黨黨旗還沒有誕生的這十年內，中國工農紅軍軍旗及其前身工農革命軍軍旗成為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革命的偉大旗幟，成為中國革命星星之火漸成燎原之勢的象征。

一、南昌起義，打的是國民革命軍陸軍軍旗

八一南昌起義，打響了武裝反抗國民黨反動統治的第一槍，開創了中國共產黨獨立領導革命戰爭和創建革命軍隊的新時期。八一南昌起義時，中國共產黨領導的起義部隊打出的軍旗是國民革命軍陸軍軍旗。

1927年8月1日，在以周恩來為首的前委領導下，賀龍、葉挺、朱德、劉伯承等率領在黨直接掌握和影響下的軍隊2萬余人，在南昌發動起義。為了爭取和團結國民黨左派，揭露蔣介石和汪精衛集團背叛孫中山革命精神的真面目，南昌起義用了國民黨左派的名義，中共領導的南昌起義部隊仍沿用國民革命軍第二方面軍番號，打出的旗幟仍是國民革命軍陸軍軍旗。

中共領導的武裝起義部隊打出國民革命軍陸軍軍旗，主要是中共受大革命時期國共合作，特別是中共與國民黨左派良好關系的影響。

國民革命軍陸軍軍旗與中華民國國旗（俗稱“青天白日滿地紅旗”）相似，只是將青天白日移至旗幅中心，并在左側加上標有部別文字標識的旗褲（位于旗幅的邊側，用于穿旗桿，一般上寫標示部隊番號的旗標）。

從完整的國民革命軍陸軍軍旗的角度來看，圖示僅是旗幅的主體部分。其右側還應有“國民革命軍第二方面軍”的旗標（寫在旗褲或旗幅上面，標識部隊番號或象征的文字和圖案）和淡黃色的旗褲，其余三邊還有金黃色的旗須。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20世紀50年代起涌現出很多以八一南昌起義為題材的藝術作品和影視作品。由于當時的政治環境和歷史觀的原因，它們都有意無意地回避了南昌起義打出的是國民革命軍陸軍軍旗這一情況，大多含糊其辭地將南昌義旗改為“紅旗”。現在，我們可以用正確的歷史觀來匡正這段歷史，只有這樣，我們對這段歷史的理解才會更加深刻。

二、要打我們自己的旗子

南昌起義后不久，中共中央于1927年8月7日在湖北漢口召開緊急會議，即著名的八七會議。會議總結了大革命失敗的教訓，確立了實行土地革命和武裝起義的方針。關于旗幟的問題，會議認為：由中國革命先行者孫中山先生選定的國民黨旗是民族解放運動的特別的旗幟，共產黨員加入國民黨，而且一直成為國民黨內左派的中心。共產黨基層組織及黨員的行動與宣傳，使國民黨在城市小資產階級群眾以至一部分工人群眾中，已很有革命的威信。共產黨現在不應當丟掉這個旗幟。同時，在國民黨的旗幟之下組織暴動，可以吸引小資產階級的革命分子，使中國革命陣營更加壯大。“中國共產黨現在不應當讓出這個旗幟，使一般叛徒篡竊國民黨的旗號，而做軍閥及反動資產階級掌握里的玩物”。

然而在此前后，中共湖南省委在殘酷的現實中已經進一步認識到，必須放棄國民黨左派旗幟和國民革命軍陸軍軍旗。8月l8日，中共湖南省委召開會議，研究部署舉行湘贛邊秋收起義。會議決定：這次起義要公開使用中國共產黨的名義，正式亮出工農武裝的旗幟來號召和發動。

兩天后，毛澤東代表中共湖南省委向中共中央報告：“國際新訓令，主張在中國立即實行工農兵蘇維埃……因國際這個新訓令，影響到我對國民黨的意見，即在工農兵蘇維埃時候，我們不應再打國民黨的旗子了。我們應高高打出共產黨的旗子，以與蔣、唐、馮、閻等軍閥所打的國民黨旗子相對。國民黨旗子已成軍閥的旗子，只有共產黨旗子才是人民的旗子。這一點我在鄂時還不大覺得，到湖南來這幾天，看見唐生智的省黨部是那樣，而人民對之則是這樣，便可以判定國民黨的旗子真不能打了，再打則必會再失敗。從前我們沒有積極的取得國民黨領導權，而讓汪、蔣、唐等領導去，現在即應把這面旗子讓給他們，這已經完全是一面黑旗。我們則應立即堅決地樹起紅旗，至于小資產階級，讓他完全在紅旗領導之下，客觀上也必定完全在紅旗領導之下。”

顯然，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共湖南省委對這一問題的認識，走在了中共中央的前面。從這份報告中可以看出，中共湖南省委在決定秋收起義之際，對于打什么樣的旗幟進行了相當認真、嚴肅的討論，并形成了較一致的看法——即不再打國民革命軍陸軍軍旗，要打紅旗，只有共產黨的旗幟才是人民的旗幟。

盡管中共湖南省委的報告沒有促成中共中央改變用“國共名義來號召”的政策，但到9月下旬，南昌起義部隊在南下途中的失敗，開始使許多中共中央領導人不得不進行深刻的反思。

共產國際的“八月指示”也是促使中共放棄國民黨和國民革命軍陸軍軍旗的重要因素，指示指出：這一階段“必須把蘇維埃的宣傳口號變成直接斗爭的口號，并著手組織工人農民和手工業者蘇維埃”。

9月19日，中共中央臨時政治局會議通過《關于“左派國民黨”及蘇維埃口號問題決議案》，決定放棄國民黨左派的旗幟。決議指出，“以前國民黨在群眾中的革命威信，已因資產階級軍閥之到處利用國民黨的旗幟實行流血屠殺，恐怖與壓迫而消滅了”。“現在群眾看到國民黨的旗幟是資產階級地主及反革命的象征，白色恐怖的象征，空前未有的壓迫與屠殺的象征”。中央“認為八月決議案中（八七會議）關于左派國民黨運動與在其旗幟下執行暴動的一條必須取消”。“以后關于組織群眾的革命斗爭，當然無論如何說不再在國民黨的旗幟下進行”。10月10日，中共發表紀念辛亥革命告民眾書，再次指出：“民眾只有在中國共產黨的旗幟之下，自己武裝起來奪取政權，完成辛亥所開始的革命！”從此之后，蘇維埃的紅旗便成為中國革命的唯一旗幟。

三、秋收起義打出了工農革命軍軍旗

1927年9月初，中共秋收起義前敵委員會書記毛澤東在安源張家灣召開軍事會議，部署起義，繼而又赴銅鼓。在此前后，參加起義的原國民革命軍第二方面軍警衛團、湖南平江和瀏陽的農軍、湖北崇陽和通城的部分農軍、安源煤礦的工人武裝等共約5000人，統一編為工農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下轄第一、第二、第三團。師部和第一團（即原警衛團）所在地設在修水縣城。為了做好起義準備工作，9月初的一天，工農革命軍第一師參謀部奉前敵委員會之命在師部駐修水的參謀處辦公室設計制作軍旗。

那么，工農革命軍旗幟的設計者到底是誰呢？

時任工農革命軍第一師參謀處處長的陳樹華在《關于秋收起義的回憶》一文中說：“到修水后，我們決定成立工農革命第一師……鐘文璋是參謀長兼第一團團長……我是師參謀處長……我記得為了制作工農革命軍五星斧頭鐮刀軍旗，真是左畫也畫不好，右畫也畫不好，左拼右湊而成。”陳樹華的回憶，雖沒有說明是誰設計制作的，但至少可以證明他參與并見證了旗幟的設計。1985年6月4日，陳在接受修水縣委黨史辦干部采訪時說：我同參謀長鐘文璋在一個辦公室辦公，加上何長工同志才三人，為了計劃工農革命軍旗幟，決定用鐮刀、斧頭的五角星旗……我記得在設計紅旗時，畫五角星畫不合格，何長工幫助我畫了又畫，弄到半夜才定妥。在此，陳樹華明確地指出了三人，即陳樹華、何長工、鐘文璋。

何長工后來在《秋收起義和工農革命軍》和《艱苦的歲月》等文章中回憶道：旗子和袖章的圖案還是當時師部副官楊立三同志和我在修水設計，并請人按圖案制作的。綜合何長工的回憶，工農革命軍軍旗的設計應當是以其為主，楊立三起到了輔助作用。

但也有著述提到“陳明義”也是軍旗的設計者之一。如《何長工傳》一書記述：在上級對軍旗沒有具體的要求，也沒有可以參考的樣旗情況下，九月上旬的一天晚上，何長工與師參謀長鐘文璋、參謀處長陳明義、司務長楊立三一起受命，在錢出會館的師參謀處辦公室里秘密設計制作的。據筆者考證，“陳明義”應當與陳樹華為同一人。

1988年1月，何長工逝世。1月10日，新華社電、人民日報刊載的《何長工同志生平》一文中指出：“他參加了著名的秋收起義，并由他設計了中國工農革命軍的第一面軍旗。”

當時，何長工等人受命設計軍旗之際，上級并沒有明確軍旗式樣，這等于是給他們出了一個難題！

經過反復研究，大家確定軍旗應突出軍隊是在共產黨領導之下、軍隊是工農子弟兵的性質和為革命不怕流血犧牲的主題，因此決定模仿蘇聯國旗的式樣，設計出有鐮刀、斧頭、五星的紅色軍旗。旗底為紅色，象征革命；旗中央為白色五角星，代表中國共產黨；五角星內鑲有黑色的鐮刀、斧頭，分別代表農民和工人，相交叉表示工農聯盟；旗幅靠旗褲一側縫有一條白布，上面用黑布縫寫著繁體的“工農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字樣。全旗的含義為工農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工農革命武裝。

工農革命軍軍旗設計好后，共制作了100面，全部發到各部。9月11日，該師指戰員高舉鮮紅莊嚴的軍旗，舉行了著名的秋收起義。紅色的軍旗成為秋收起義部隊的重要標志。可惜的是，這100面旗幟沒有一面能保存下來，因此現在我們所見的這類旗幟均是根據相關資料復制的。不過，值得慶幸的是，1928年3月底至4月上旬，毛澤東率中國工農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第一團駐湖南桂東沙田村期間，不僅宣布了著名的“三大紀律，六項注意”，而且還為我們留存了一些宣傳漫畫。畫中較為清楚的軍旗圖案，為我們保留了當年工農革命軍軍旗的最初樣式。

顯然，漫畫中軍旗的要素是齊備的——五星、鐮刀、斧頭、標有部別的旗褲。只是相對有些變形與漫畫式的夸張，但這并不影響我們想見原軍旗的基本輪廓，它為我們留下了寶貴的直觀資料。

然而，從60年代始涌現了很多以秋收起義為題材的藝術作品和影視作品，均在工農革命軍軍旗的細節上出現了史實性錯誤，令人遺憾。首先，工農革命軍旗幟中不應當是鐮刀、錘子而應當是鐮刀、斧頭；再者，有的把鐮刀、斧頭（錘子）的方向擺錯了，應當是向著旗的左上角，而不是右上角；還有的在旗褲的文字標識上，寫有“中國工農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多了“中國”二字，應當是“工農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有的則沒有旗褲文字標識；最后，缺少旗頂，在當時標槍還算為武器之時，沒有旗頂是不太可能的。

四、各地武裝起義的旗幟

20世紀20年代末，中國共產黨在全國各地領導了多次武裝起義。在這些武裝起義中，旗幟作為一種精神和力量的象征，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但由于各地信息不暢，因此各地武裝起義的旗幟多種多樣。

標有革命口號的鐮斧旗——陜北清澗赤衛軍第三支隊義旗

清澗起義是中共陜西省委以所掌握的國民黨陜北軍閥井岳秀部一個營的兵力為基礎實施的兵運起義。1927年10月12日晚，以唐澍為書記的中共陜北軍事委員會率第三營舉行起義。13日凌晨，起義部隊由清澗縣城南下，部隊發展到1700余人，攻占宜川城。11月上旬，井岳秀調集6個營圍攻宜川。起義部隊僅300余人突圍至韓城西莊鎮一帶，于12月30日改編為西北工農革命軍游擊支隊。1928年1月底，西北工農革命軍游擊支隊遭到失敗。

起義時，清澗赤衛軍第三支隊打出的軍旗很有特點，旗上沒有五星，鐮刀和斧頭在交叉點處有兩個修飾物，并且鐮刀和斧頭均有長柄；旗幅上標示有“全世界無產階級及壓迫民族聯合起來，打倒走狗軍閥”的字樣。這也是筆者所見的中共領導的武裝起義部隊中一面最早把革命口號標示在旗幅上的紅旗。

清澗起義雖然失敗了，但其旗幟上鮮明地寫著黨的革命主張，開創了此設計造型的先河。以后的歷史證明，這一式樣不僅對陜甘地區革命斗爭的旗幟有著深遠的影響，而且部分被中共中央和中央軍委認可。對比1930年，陜北工農紅軍安塞區赤衛隊第二大隊的旗幟，就與陜北清澗赤衛軍第三支隊的義旗有相近之處，只是加上了五星，簡化了旗幅上的宣傳文字。

標示有牛拉犁耕地場面的鐮斧旗——黃麻起義義旗

黃麻起義發生在1927年11月。區別于秋收起義的是，黃麻起義的主體力量是當地的農民自衛軍。黃麻起義時的旗幟較有特色，旗上既有鐮刀、斧頭，也有農民以牛拉犁耕地的直觀場面。因為旗幟本身殘缺，所以不能判明有沒有五星的存在。

工農革命軍第一師和中國工農革命軍第四軍軍旗

1928年1月，朱德、陳毅率領南昌起義保留下來的部隊，從粵北轉移到湘南，在中共湘南特委和農軍的配合下，發動湘南起義。起義軍占領宜章后，成立“工農革命軍第一師”，朱德任師長、陳毅任黨代表。工農革命軍第一師的軍旗因年代久遠，保存得并不是很好。但在旗幟的右側有較明顯的內有鐮刀、斧頭的五星。左側還有一些文字，已無法辨認。

1928年4月下旬，朱德、陳毅率領南昌起義保留下來的一小部分部隊和湘南起義農軍陸續轉移到井岡山，與毛澤東率領的部隊會合，合編為中國工農革命軍第四軍（后稱中國工農紅軍第四軍）。井岡山會師，增強了井岡山地區工農武裝的力量，為進一步擴大革命根據地創造了條件。部隊合編后，軍旗仍沿用原來的圖案，只是標識部別的文字進行了調整。1930年6月，中國工農紅軍第四軍于汀州油印《紅軍第四軍暫時規定應用號譜》。《號譜》的封面非常清楚地印有一面紅軍第四軍軍旗。與秋收起義部隊所打的“工農革命軍軍旗”相比，只是旗褲的部隊番號有明顯的改變，而旗幅的主體設計造型基本沒有什么變化。由于圖案為“漫畫”性質，五角星內與鐮刀相交叉的是斧頭還是錘子，無法辨明。但還是可以看出，紅軍軍旗在使用上，還是相當注意旗頂、旗桿等細節，并不是很隨意地拿個什么桿就打旗。軍旗旗頂為矛頭，加須，旗桿底部為環襯托，其下為尖錐，方便將旗幟直立于地表。

最有特色的革命旗幟——桑植起義中的龍旗

賀龍在領導桑植起義時聯系用的旗幟，是土地革命戰爭時期我黨領導的各地武裝起義中最為特別的一面旗幟。它以中國傳統的龍為旗幅的主體內容，并伴有周邊的云朵，體現了一種傳統美感。目前，這面旗幟陳列在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

標示有C.C.P的紅旗——福建省平和縣農民起義用旗

1928年2月，中共福建省平和縣委決定建立福建工農革命軍第一團和暴動委員會。3月8日，平和縣委負責人朱積壘等領導農民舉行起義后，撤離縣城，轉入山區斗爭。這次起義的用旗鮮明地把C.C.P（即中國共產黨）標識在旗幟的右下角，旗幟的左上角是五星和鐮刀、斧頭，這是目前所能夠見到的最早的標有C.C.P的旗幟。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時期，標有C.C.P的紅旗經常被中共領導的部隊使用。

最質樸的鐮斧紅旗——中國紅軍第七軍第一縱隊第一營第四連軍旗

1929年12月11日，在百色的廣西教導總隊一部、警備第四大隊和右江農軍共4000余人舉行武裝起義，成立中國工農紅軍第七軍，張云逸任軍長，鄧小平任中共前敵委員會書記兼政治委員。

從現存照片上看，“中國紅軍第七軍第一縱隊第一營第四連”軍旗的旗幅上沒有五星，只有鐮刀和斧頭，且相對比例較大，顯得很質樸。

五、1930年式、1931年式軍旗

1928年5月25日，中共中央第51號通告——軍事工作大綱決定，在割據區域所建立之軍隊，可取消以前工農革命軍的名義，正式定名為紅軍。唯在暴動各縣有工農革命獨立團的，仍可聽其存在。由工農革命軍改稱紅軍后，各部軍旗的樣式，除旗褲上的部隊標識改變外，其他變動不大。但各根據地的紅軍由于相互協同很少，聯系不便，軍旗的樣式、尺寸仍不統一。

1930年，隨著紅軍的發展壯大，正規化建設逐步提上議事日程。

1930年4月，中共中央軍委發出《關于紅軍各級軍旗的規定的通知》。通知規定：“各級軍旗一律用五星紅旗，星內排列鐮刀斧頭之國際徽，旗用大紅色旗；中央為五星，五星為白色；中為鐮刀、斧頭交叉排列，鐮刀、斧頭用黑色；旗之右邊鑲白布長條書寫番號，旗須用大紅色。”“星之頂點皆向上。……刀斧之柄皆在下，刀斧相交叉，刀柄在左（右）下方，刀尖在右（左）上方，刀口向內。斧柄在右（左）下方，斧頭在左（右）上方，斜尖向內，平尖（斧頭系兩頭開鋒的）向外。”“左（右）是指從正面或背面看旗方位不同而云。”“旗上有‘全世界無產階級聯合起來’字樣。”還規定了連以上建制的軍旗尺寸。

軍旗樣式的統一，對于紅軍正規化建設無疑是一件大事，是紅軍正規化建設的階段性成果和重要標志之一。

但受當時通訊和物質條件的限制，加之1930年式樣頒布后不到一年，中央又頒布了1931年軍旗式樣，因此，1930年式軍旗并沒有得到及時執行。

1931年3月18日，中華蘇維埃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頒布《蘇維埃和群眾團體紅軍旗幟印信式樣》（以下簡稱《式樣》），指出：“各級政府右革命團體紅軍各部隊過去的旗幟、印信、袖章、徽章等式樣尺寸均未劃一，紅軍與政府和群眾團體的旗幟印信均分不清，現在中共中央軍委會制定頒發，以后各政府各紅軍部隊制換旗印須遵照此樣本。以昭劃一，而示識別。”但由于蘇維埃和紅軍的物質條件還不優越，《式樣》頒布后，旗幟等不能整齊劃一地全部做新，只能逐漸過渡。如此一來，就造成了紅軍軍旗交叉使用的情況。

《式樣》對軍旗式樣做了新的規定：

旗幅的左上方為頂角向上的五星，代表中國共產黨；旗中間為一交叉的鐮刀、錘子（當時認為錘子才是現代產業工人的象征，也是國際布爾什維克的通用標志），而不再是斧頭與鐮刀，代表工農；鐮、錘相互交叉，基本位于旗幅的中心位置，鐮柄向左下，錘柄向右下，鐮尖和錘頂面均向左上方的五星方向；旗除旗褲一邊外，另三邊有旗須；旗褲為2寸3分寬的白布，用以書寫部隊番號；旗幅上不再有“全世界無產階級聯合起來”的字樣；旗頂為梭鏢，帶須；五星、鐮刀和錘子用金黃色布制作。

《式樣》還規定了各建制的旗幅的橫、長，及五星、鐮刀和錘子的尺寸。

《式樣》規定以旗須的顏色代表不同的軍種：紅色旗須代表步兵，黃色旗須代表騎兵，黑色旗須代表炮兵，白色旗須代表工兵，藍色旗須代表輜重兵，綠色旗須代表醫護兵。

需要注意的是，《式樣》還對地方武裝的旗式做了規定：地方武裝基本采用的是1927年秋收起義時的工農革命軍式樣的旗幟，只是把斧頭改為錘子，旗幅和鐮錘用紅布制作，五星用金黃色布做。把地方武裝旗作為專項予以規定，這在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上也是第一次。

從1934年至1937年全國抗戰爆發前，紅軍的軍旗基本上以1931年式軍旗為主。

六、殊途同歸——紅四方面軍的軍旗

在土地革命戰爭時期，紅四方面軍奮戰于獨立的作戰區域內，逐步發展壯大，是中國工農紅軍的重要組成部分。以往因資料的缺乏，很少觸及紅四方面軍軍旗的問題。殊不知，紅四方面軍軍旗與中央紅軍的軍旗式樣還是有些許的不同。

紅四方面軍源起于1927年11月至1929年11月中國共產黨先后領導的黃麻、商南和六霍起義。1931年11月7日，紅四方面軍由原紅四、紅二十五軍在湖北省黃安（今紅安）縣七里坪合編而成。1932年10月，在未能打破國民黨軍第四次“圍剿”的前提下，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和紅四方面軍主力共2萬余人西進，至1933年2月，開辟了以通江、南江、巴中為中心的川陜蘇區。

1935年4月中旬，紅四方面軍在嘉陵江戰役后，開始長征。因拒絕執行中共中央的北上方針，張國燾于9月中旬率紅四方面軍和紅一方面軍一部南下川康邊，翌年春撤轉至甘孜、爐霍地區。7月初，紅四方面軍與紅二方面軍會師后，共同北上，于10月9日到達甘肅省會寧，與紅一方面軍會師。長征結束后，紅四方面軍主力組成西路軍，同西北軍閥馬步芳部浴血奮戰4個多月，到1937年3月中旬兵敗。1937年7月全國抗戰爆發后，紅四方面軍第四、三十一軍和陜北紅軍第二十九、三十軍等部，改編為八路軍第一二九師。

目前查到的最早反映紅四方面軍軍旗直觀形象的是一張刻在墻上的宣傳畫，畫面反映的是1931年3月，鄂豫皖根據地的紅四軍在雙橋鎮戰斗中全殲國民黨軍第三十四師后，活捉第三十四師師長岳維峻的場景。

1931年3月初，國民黨鄭州“綏靖”公署主任劉峙調重兵企圖夾擊紅四軍。3月8日，國民黨軍第三十四師師長岳維峻奉命率部進抵湖北孝感縣雙橋鎮（今屬大悟）。紅四軍軍長曠繼勛、政委余篤三連夜南襲雙橋鎮，將雙橋鎮守軍四面包圍。經一番激戰，紅四軍全殲第三十四師，擒岳維峻于澴水西岸。

紅四軍是1931年1月中旬由紅一軍和紅十五軍合編而成。但畫中所示還是紅一軍和紅十五軍兩面軍旗，軍旗高高飄揚，包括旗頂、旗幅、旗桿等在內的細節交代得相當清楚，其式樣還是1930年前的紅軍軍旗式樣。盡管此時已經頒布了1931年式軍旗，但紅四軍并沒有執行。其中的原因不外乎有兩種：其一是客觀上1931年式軍旗頒布時并沒有強制執行；其二是紅四軍與當時的中革軍委間信息不暢，紅四軍可能并不知曉1931式軍旗的頒布。分析宣傳畫上的部隊還是打著老番號的軍旗，筆者以為第一種原因的可能性較大。

另外，從一張川陜（根據地）第一次工農兵代表大會會場一角的照片上可以看出，大會會場懸掛著眾多的軍旗，觀察這些軍旗，有兩個細節比較特殊。其一：每面軍旗上除有我們熟悉的鐮刀、斧頭、五星外，均有一個四方形，并且每面旗幟的鐮刀、斧頭、五星、四方形相對位置和方向均不一致；其二是左下角的一面軍旗在旗幅上寫有“全世界無產階級聯合起來”的字樣。這說明當時在制作軍旗時不是很規范，或者說即使有相對的規范也沒有能夠在較艱苦條件下得到嚴格執行，只是大略地實施。

在四川廣元，陳展有一面中國工農紅軍第四方面軍第九軍二十六師七十七團的軍旗。

2006年，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在紀念長征勝利70周年展覽中，陳列有一面中國工農紅軍第四方面軍第九軍二十五師七十三團一營的軍旗。

由以上兩面軍旗的對比可以看出，其基本式樣界于1930年式軍旗與1931年式軍旗之間。上端加“全世界無產階級聯合起來”的為1930年式樣，而斧頭、鐮刀及五星的相對位置又是1931年式樣。斧頭、鐮刀、五星，及標識字樣用白色，還有用斧頭，不用錘子等，均相對1931年式軍旗自有特點。值得注意的是，相比川陜（根據地）第一次工農兵代表大會會場的旗幟，這兩面旗幟不再有“四方形”。

通過保留下來的當年紅四方面軍宣傳畫、實物等，我們可以了解到1935年紅四方面軍長征前后，紅四方面軍軍旗已基本改為1931年軍旗式樣，實現了與中央紅軍軍旗式樣的統一。

七、疑云應散去——長征中的軍旗

1934年10月至1936年10月的長征，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軍隊譜寫的壯麗英雄史詩，是戰爭史上的奇跡，是世界歷史上前所未有的壯舉。兩年間，紅軍長征縱橫14個省，轉戰數萬里。

筆者曾參觀了一些博物館、紀念館，同時查閱了一些資料，發現許多展示有長征時期紅軍軍旗的藝術作品和軍旗的復制品，及一些紀念郵票存在錯誤。這些作品或復制品均以工農革命軍軍旗為基礎式樣，還是把鐮刀、斧頭放在五星內。2006年紀念長征勝利70周年活動中，許多媒體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也依然將“工農革命軍軍旗為基礎式樣”的旗幟應用為長征時期的軍旗。長征時期，紅軍使用的應當是1931年式樣的軍旗，而不是工農革命軍軍旗。

前文已述，紅四方面軍在長征前后也已經使用了1931年式軍旗，此處不贅述。

再就是紅二方面軍。中央紅軍長征前，與紅二、六軍團所處區域距離較接近，電文聯系也較密切。因此，紅二、六軍團完全有可能知道和貫徹1931年軍旗式樣。1936年7月，紅二方面軍成立時，構成該軍的部隊除紅二、六軍團外，紅三十二軍為原中央紅軍的一部（原紅一方面軍九軍團），更應當清楚1931年式紅軍軍旗。因此，紅二方面軍應當是使用1931年式軍旗，不致存在疑問。筆者在長征沿途的紀念館中，曾查見到一面紅六軍團十八師五十四團軍旗，旗褲上標有“中國工農紅軍第六軍團第一十八師五十四團”字樣。該旗式樣為1931年式，且有濃密的旗須。除旗桿外，其余部分非常完整，特別是保存有旗須，非常難得！

還有就是紅二十五軍軍旗。筆者曾查見紅二十五軍第三團戰斗一連的軍旗照片，基本為1931年式樣軍旗，只是旗幅上有“勇敢上前滅敵”的字樣。由此旗可以判斷，紅二十五軍于長征前后也應當是使用的1931年式軍旗。

綜上述，紅軍在長征時期，各部均已打出1931年式軍旗，而不再是工農革命軍式的軍旗。紅軍長征途中一支打出“中國人民抗日紅軍”番號的部隊所示的軍旗最為形象直觀，因軍旗只露一半，沒有明確展示出鐮刀、錘子。但可以推斷，旗幅中應當有鐮刀、錘子，是1931年式軍旗。

八、氣血飛揚——中國人民紅軍抗日先鋒軍軍旗

1935年10月，紅一方面軍經過二萬五千里的艱苦轉戰，勝利完成了長征，到達陜北根據地。根據瓦窯堡會議決議，1936年2月，紅一方面軍以中國人民紅軍抗日先鋒軍的名義實行東征，向華北地區發展。東征戰役歷時75天，紅軍以“中國人民紅軍抗日先鋒軍”名義共殲滅國民黨軍約7個團，俘4000余人，擴紅8000余人，籌款30萬元，恢復和鞏固了陜甘蘇區。“中國人民紅軍抗日先鋒軍”的活動作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發展史上的重要一頁，完成了其光榮的任務。

美國記者埃德加#8226;斯諾在他的《紅星照耀中國》一書中收入了大量陜北蘇區紅軍的照片，其封面使用了一張名為《抗戰之聲》的照片。由照片可以看出，“中國人民紅軍抗日先鋒軍”軍旗基本式樣同于1931年式紅軍軍旗，旗的右上角為五星、中間為交叉的鐮刀和錘子，只是旗褲上注明的部隊番號改為“中國人民紅軍抗日先鋒軍”。這張照片也是紅軍時期軍旗展示得最完整的一張，各個組成部分都很清楚。

九、照亮林海雪原的那抹紅——東北抗聯軍旗

東北抗日聯軍是中國共產黨創建和領導的在遼寧、吉林、黑龍江省抗擊日本帝國主義侵略，反對偽滿洲國統治，獨立堅持14年游擊戰爭的人民武裝。東北抗聯是一支可歌可泣的抗日武裝力量。20世紀30年代初，日軍侵占東北后，在與中共中央失去聯系的情況下，這支隊伍孤軍奮戰于雪山林海間達14年之久，成為東北抗日的偉大旗幟。

東北抗日聯合軍第三軍第二師師部司令部軍旗照片，是筆者查見的唯一一面東北抗聯的軍旗照片。相比同時期中共領導的中國工農紅軍軍旗，這面旗幟的設計自成風格。旗幅上沒有鐮刀、斧頭或錘子。旗幅右側旗褲上有“東北抗日聯合軍第三軍第二師師部”字樣；旗幅的右上角為右上45度角排列的三顆五角星；順五角星排列方向，旗幅內有“司令部”三字。旗幟因歷經歲月的洗禮，加之是黑白照片，不可知其原有的顏色。但整個旗幟看起來，設計得大方、簡潔，較為質樸。

抗聯第三軍主要在北滿地區堅持抗日游擊戰爭。這支部隊有著優良的抗日傳統，其領導人即著名的抗聯英雄趙尚志和張壽篯（李兆麟），該部還有一位著名的女英雄趙一曼。

早在1933年10月10日，中共珠河縣委就在黑龍江省珠河縣一面坡（今尚志縣）成立了13人的珠河東北反日游擊隊，聯合當地武裝進行抗日游擊活動。1934年6月29日，珠河東北反日游擊隊改稱東北反日游擊隊哈東支隊，趙尚志任司令，張壽篯任政委，共450余人。

1935年1月28日，哈東支隊改編為東北人民革命軍第三軍，下編第一師，轄3個團，共500余人，后擴編為6個團，趙尚志任軍長兼師長，馮仲云任政治部主任。

東北人民革命軍第三軍成立后不久，時任中共滿洲省委宣傳部干事的姜椿芳，奉命設計了一面第三軍軍旗，通過共產黨員、哈爾濱工業大學學生任震英求助侯竹友女士繡制。侯竹友女士冒著生命危險，繡好紅旗，送給任震英。看著這面軍旗，任震英心潮澎湃，在日偽白色恐怖的反動統治之下，能夠目睹鮮紅的軍旗，她心底有無限的感慨。興奮之余，她哼著一首蘇聯歌曲的曲調，并試著重新填詞，很快就編成一首《紅旗歌》。歌詞寫道：群眾的旗，血紅的旗，收殮著戰士的尸首。尸首還沒有僵硬，鮮血已染紅了旗幟。高高舉起呀，血紅的旗，誓不戰勝，絕不放棄。畏縮著你呀，滾就滾你的！為了祖國解放，我們將戰斗到底。在送交軍旗時，任震英將《紅旗歌》詞曲一同交給了通訊員。這首歌后來在哈爾濱和抗日游擊區廣為傳唱，鼓舞抗日戰士英勇殺敵。但遺憾的是，筆者受資料所限，無法查證姜椿芳所設計的軍旗式樣是否與留存下來的抗聯第三軍第二師軍旗一致。

1936年8月1日，東北人民革命軍第三軍改編為東北抗日聯軍第三軍，趙尚志任軍長，張壽篯任政治部主任。至1937年冬，第三軍進入最艱苦的斗爭時期，在日偽軍經濟封鎖和重兵圍追堵截下，至1938年春損失大部。1939年5月，第三軍與第六、第九、第十一軍編成東北抗日聯軍第三路軍。第三軍整編為3個師，許亨植任軍長、張蘭生任政治部主任。

1940年3月，第三軍分別編入東北抗日聯軍第三、第六、第九、第十二支隊。1941年3月，大部轉入蘇聯境內整訓，編入東北抗聯教導旅；留下的小分隊在原地堅持斗爭，直至抗戰勝利。

第三軍是東北抗日聯軍史上唯一留存軍旗資料的一支部隊。其零星的軍旗資料從一個側面印證了東北抗日斗爭的艱辛。

十、陜甘邊區，中華蘇維埃國旗與青天白日滿地紅旗同懸一起

1937年5月，國共西安談判之際，國民黨談判代表在蔣介石的授意下向周恩來提出，派視察團前往陜甘寧邊區視察。經中共中央協商后，周恩來有條件地答應了國民黨的要求，即：不能稱視察團，應稱考察團。

國共雙方積極協調后，“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西安行營考察團”一行18人于5月23日從西安出發，乘車前往邊區考察。23日至25日，考察團考察了三原縣云陽鎮紅軍前敵總指揮部、莊里鎮及附近紅軍部隊。

5月29日，考察團一行18人抵達中共中央和紅軍總部所在地——延安。

考察團在延安期間，先后到抗日軍政大學、中央黨校、駐延安各部隊和邊區政府機關等處考察參觀，受到延安民眾和各部的熱情迎接。一時間，延安城到處洋溢著國共合作、團結抗戰的熱烈氣氛。延安大禮堂大門上方還破天荒地將一面中華民國國旗——青天白日滿地紅旗和1931年式軍旗代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國旗并排懸掛在一起。

以1931年式軍旗代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國旗是有歷史淵源的。1934年2月1日，第二次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曾規定了蘇維埃國旗式樣：即國旗為紅色底子，橫為五尺，直為三尺六寸，加國徽于其上。旗幟柄為白色。而國徽規定如下：在地球形上插交叉的鐮刀與錘子，右為稻穗左為麥穗架于地球之下和兩旁，地球之上為五角星。上書“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再上則書“全世界無產階級和被壓迫的民族聯合起來”！地球形為白色底子，輪廓經緯線為藍色，地球上的鐮刀錘子為黑色，五角星為黃色。

但是此次會議后，因長征及旗幟式樣較復雜等因素，所規定的蘇維埃國旗式樣并沒有得到執行。長征結束后，原1931年《蘇維埃和群眾團體紅軍旗幟印信式樣》規定的國旗因與1931年式軍旗相近，已深入軍心、黨心，所以，中共中央仍以此旗代表蘇維埃國旗。

5月31日，考察團乘汽車離開延安，赴云陽、西峰、隴東等地考察。考察團考察后，對紅軍和中共領袖力主全國團結抗日有了相當高的認識和評價，對促進國共合作起了良好的作用，一個新的歷史階段即將來臨！（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