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輩如茶

父親平時除了看書之外，最愛做的事就是喝茶了。

父親喝茶的歷史很悠久了，在我很小的時候，父親便與茶結下了不解之緣。

那時候，父親喝茶不是愛好，而是需要。

我小時候，家境不好，父母又都是農民，沒有太多文化，只能靠做生意來維持生計。也許是命運捉弄他們，也許是他們太老實，每每做生意總是折本。無奈之下，父親做起了司機。

那時，大街上最常見的是機動三輪，父親也托人買了一輛二手車，于是便整天在這個寂寞的城市里奔波，守株待兔一般地掙錢。一天24小時，除了吃飯之外，父親老是在外面跑車。

在我的記憶里，父親出門跑車時總是帶著一個大茶杯，里面放著一杯底子干干黑黑的茶葉。就是偶爾有空于深夜坐在桌前，父親也總是在昏暗的燈光下，一邊拿上一本書看著，一邊大口大口地喝茶。春天是這樣，夏天是這樣，秋天還這樣，冬天亦如此。

那時，我不明白父親為什么天天喝茶，白天喝了半夜還要喝。有時候我還半夜起來哭著埋怨父親亮著燈，妨礙我睡覺，不懂事的我有幾次甚至還任性地打破了父親的茶杯……

長大后我才知道，原來父親晚上喝茶只是為了第二天跑車時不瞌睡。

現在想起來那時的任性，我真后悔啊！

父親這樣喝茶、跑車一直持續了六年。我竟然也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喝茶，盡管它苦苦的、澀澀的，跟父親一樣。

如今，我們家家境寬裕了，父親卻仍然喜歡喝茶。

只是如今的茶不苦也不澀，相反，還有一絲甘甜。

干黑的茶葉、豐滿鮮紅的大棗、晶瑩的枸杞，靜靜地躺在杯底；等倒上剛燒開的水，杯內的茶葉便隨水上下翻滾，不一會兒干癟的茶葉就舒展開了。隨著它們的展開，葉片上的脈絡也漸漸清晰了，水上慢慢籠起了綠色的薄霧，茶葉或浮或沉令人捉摸不定。原本十分干癟的茶葉已被泡得全脹起來了，縫隙皺紋沒有了，通體變得胖胖的，煞是好看。

揭開杯蓋，一股熱氣迎面撲來，且夾雜著茶葉那一縷縷甘醇。那香甜可口的味道，逸散到空氣中，滌蕩著我的心胸。濃濃的香氣蘊涵在淡淡苦澀中，含在口中，略有絲絲淡淡的甜味。

像父親，多像父親：人生由年輕走向衰老，生活由苦澀走向甘甜……

父輩如茶，

茶如父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