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命豬

五一收假第一天，鎮上就召開了全鎮干部大會。

鎮黨委書記張明春說：“在座的都是干部，你們生活無憂，可是你們想過沒有，全鎮還有127戶貧困戶，他們吃了上頓沒下頓，長年見不到油腥。我們當干部的心痛啊！”

講到這里，他停下喝了一口茶，又感嘆地說：“因此，縣委、縣政府高屋建瓴，決定在全縣打一場消滅貧困戶的攻堅戰！”

接著，鎮長王大坤也對怎么消滅貧困戶做了具體安排。具體到人就是一幫一，要做到一對紅。

張明春和王大坤的講話通過有線廣播傳遍了全鎮的每家每戶。

動員會一結束，鎮上就要求全體干部下村去結對子。

分給羅大華的貧困戶叫李老根。

第二天，是個好天。太陽出來得早，掛在天空，亮亮的。田野里是清新的禾苗味。稻子綠油油的，已開始出現一點一點雪花似的稻花。玉米長在地里，手臂粗的玉米棒迎風搖擺，走在這樣的田野，是城里人向往的鄉村游。而對一個一輩子生活在農村的人來說，這一切都已司空見慣，對一切似乎都已麻木，并沒有欣喜的感覺。相反，馬上面臨雙搶，真是累死人的活。

此時，羅大華就走在這樣的田野里。他一路問著路，一路尋著。在近上午十點時，他才找到李家灣村口。村口的老樹下，坐著一個中年人正在曬太陽。

羅大華走上前去問：“我是鎮上的干部小羅，李老根家住哪里？”

那人躺在樹下，手在搓腳丫。搓了一陣，又用手捏了鼻子好一陣折騰。待把一掛濃鼻涕艱難的弄干凈后，反問：“你找他干什么？”

羅大華說：“我是鎮里的干部，是來找李老根商量事情的。”

那人就側轉身，從口袋里掏出一把炒黃豆，往嘴里拋了一顆，接著又拋了一顆。距嘴至少30公分，可顆顆都準確地拋進了嘴里。接著把黃豆往羅大華面前一送：“你要來幾顆？”

羅大華趕緊說：“我不吃，你吃吧！”

那人也不客氣，又拋了幾顆。在這樣展示了一番絕活后就說：“我就是李老根！”

羅大華怔了一下。想這個李老根，別人都在忙著當專業戶、養殖戶，或者外出打工掙錢，這李老根卻在吃著炒黃豆，曬著暖暖的太陽。由此一想，羅大華就感覺身上的擔子不輕，壓力不小。

羅大華想，首要的問題該解決李老根的思想問題。于是羅大華蹲了下來：“老李，這樣下去可不行！”

李老根把眼睛翻了翻，又拋了一顆黃豆。這顆黃豆拋得太高，羅大華忙往邊上挪了挪，看著這顆黃豆往下掉，不偏不倚的掉進了李老根的嘴里。

李老根邊嚼黃豆邊說：“羅干部，你是來消滅我的吧？”

羅大華嚇了一跳。

李老根接著說：“鎮里張書記說了，要消滅貧困戶，我們都聽見了！”

羅大華這才松了一口氣。

羅大華說：“老李，消滅貧困戶是我們每個干部的責任。你也要積極配合。你想，你都40好幾了，為什么還沒娶上老婆？別人都蓋了樓房，你怎么沒蓋？人窮不可怕，怕的是志也窮。”

李老根就坐直了身體。

羅大華趁熱打鐵：“老李，你想想，你歲數也不大，致富了，結個寡婦什么的，再買個電視，日子多美啊！”

李老根說：“我現在的日子也不錯啊，曬曬太陽，吃吃黃豆！”

羅大華說：“這樣可不行，有一戶貧困戶不消滅，就會拖全村、全鎮、全縣的后腿，政治責任誰也擔不起！”

李老根說了：“那你們就消滅我吧！”

見李老根心情不錯，羅大華就提議到李老根家去看看，再想脫貧致富的方法。

于是就來了李老根家。低矮的兩間茅草房，墻是泥巴墻，墻外裂了一道縫，用兩根圓木撐著。羅大華隨李老根走進去，門沒上鎖，一推就開了。屋內沒有什么東西。一口爛柜子，里面裝著玉米。一張老木床，床上是一頂到處用絲瓜葉、冬瓜葉粘著的補丁。再到豬圈，里面空空的，沒有一頭豬。喂豬的石槽側翻在圈里，一只小母雞趴在豬槽上打盹，一副睡不醒的樣子。

在屋里走了一圈，羅大華只感到貧窮。比自己的家似乎還貧窮。這樣一想，就想到了兩人的共同之處。都是單身男人，都是光棍一條，怪不得到處都是亂糟糟的。

兩人來到院壩。李老根用腳勾了一根凳子過來喊羅大華坐。李老根就蹲在旁邊，也沒有端茶倒水的意思。

羅大華想了想，觸景生情地說：“老李，家里沒個女人真不像生活啊！”

這話觸到李老根的痛處。李老根低下了頭：“是啊是啊！”

羅大華繼續做深入細致的思想工作：“老李啊，人一窮，別人就看不起，也沒有哪個女人愿意嫁來受苦，要想辦法改變才行啊！”

李老根不言語，陷入思索之中。

羅大華就趁機獻言進策：“喂豬吧，你的豬圈至少可以養3頭豬，過年殺一頭，賣兩頭，既有肉吃，還有錢用，還愁沒寡婦跟你嗎？”

李老根就苦了臉：“羅干部，我也想脫貧致富啊，廣播里天天喊，把我的心都喊癢了，可是還是沒有辦法啊。你的主意是好，多養豬，可是，本錢呢？”

這一問，倒把羅大華問住了。

羅大華說想辦法嘛，辦法總是人想的，未必活人還被尿憋死。這話是在鎮長、書記那里學的。每次干部們對工作訴苦訴困難的時候，鎮長或者書記就端著茶杯，這樣回答，于是干部們就不敢再扯五扯六了。羅大華沒有茶杯可端，就兩手相搓。

可是，李老根畢竟不是鎮上的干部。羅大華也不是鎮長、書記。因此，李老根就開始繼續訴苦。

李老根說：“羅干部，哪個不想發財啊，我也想了很多辦法，可是就是缺本錢，如果有三、五百元作本，要說發家也容易，廣播上說，思路決定出路嘛！”

輪到羅大華苦著臉了。李老根說的句句是實。

李老根見羅大華也發愁了，就開導他：“算了，羅干部，你們就當我致富了，就當已經把我消滅了。”

羅大華說：“那怎么行？那不是弄虛作假嗎？一旦查下來，誰擔責任啊！不消滅你，我們也有責任，消滅你吧，也不容易。”

李老根說：“那這事沒法整。”

羅大華雙手就在身上拍了拍，一下就拍在了口袋里的錢。里面是五一的工資加獎金，共一千。羅大華就把錢掏出來，在手上拍了拍。

李老根一見羅大華手上的一沓錢，頓時兩眼放光。

羅大華從中抽出兩張錢說：“老李，我先借你200作本錢，你去買豬。”

李老根卻不接。李老根說：“羅干部，200哪夠啊！我準備買2頭架子豬。架子豬長勢快。起步高，下半年紅苕包谷一催，就長膘，一到年底就是錢。”

羅大華就開始表揚李老根：“老李，你還是有頭腦嘛！”

羅大華笑了。

李老根又苦了臉：“不過，這樣算下來，本錢少說也要500才夠。”

于是，扶貧心切的羅大華就毫不猶豫地給了李老根500。

李老根很感動，說：“羅干部，你是黨的好干部，我感謝黨，感謝政府。賣了豬我馬上還你，還要請你喝酒。”

羅大華說：“那好，我等著喝你喜酒。“

李老根說：”明天就是當場天，我到鎮上去買架子豬。”

回到鎮上，羅大華又連續忙了幾天。他是高中畢業，因為父母早亡，自己考上了大學，沒錢上，就通過考試，成了鎮上的招聘干部。他的職務是文化站站長。

農村的文化站其實名存實亡，平時要組織一個文藝活動什么的，也開展不起來，年青人都外出了，剩下的老弱病殘，忙種田，忙照顧孫子都忙不過來，誰還有閑心扭那身軀什么的。但是，沒有文化站還不行，上面要考核三個文明建設。因此，雖然有了文化站，也形同虛設。文化站長就成了萬金油。上面來檢查的時候，羅大華被叫去寫材料，去布置會場。

等忙過幾天后，羅大華才想起去看看李老根脫貧致富的起步工作究竟怎么樣了。

來到李老根家的時候是在下午。李老根坐在門踏上抽煙，一見羅大華，馬上站了起來，很熱情地打招呼，還進屋端了一根板凳出來喊他坐。

羅大華問：“老李，豬買回了沒有？”

李老根嘆了一口氣：“唉！”

這一嘆，羅大華就緊張了。

李老根開始發脾氣：“媽的，運氣差啊，手氣霉啊！”

羅大華連忙追問：“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老根就談了。一大早就到集鎮去買豬，鎮上很熱鬧，搭了一個大舞臺，在搞摳獎。就是2元買張獎票，摳出太陽就得5萬塊現錢。

此外，還有摩托、電視、洗衣機等各種獎品。

李老根想，世界上還有這么便宜的事嗎？還有比這更好的事情嗎？2元換5萬，比搶還快啊！于是就去買。

買了100元，沒搞頭。正在這時，有個人買中了一輛摩托。

李老根感嘆道：“狗日的運氣好啊，摩托也值五、六千啊！”

一席話聽得羅大華冷汗直冒，連忙問：“后來呢？”

李老根說：“那有什么辦法，接著買啊！”

羅大華幾乎暈了。

李老根就進屋拿出自己花400元買來的獎品，給羅大華看：一塊香皂，兩把牙刷，一個電吹風。

李老根總結道：“其實，只要運氣好，買獎票也是容易發財的！”

羅大華生氣了：“你怎么把我的錢拿去買這東西啊！”

李老根唉了一聲，說：“羅干部，錢你借我了就是我的，我又不是不還你！”

接下來，李老根就帶羅大華到豬圈里去看豬。圈里有一只60斤左右的架子豬，毛粘粘的，瘦得皮包骨。

事已至此，羅大華也無話可說，只是囑咐李老根， 一定要把豬喂好。

李老根拍著胸口說：“放心吧，羅干部，豬就是我的命根！”

李老根又說：“等賣了豬我就還你錢！”

一晃快到春節了，文化站的事情就來了，要組織一臺文藝晚會，共同慶祝歡樂祥和的春節。羅大華每天就是一個忙字。到處去找能夠唱歌跳舞的人，還多次到校中學去聯系請他們出節目，一場晚會下來，羅大華病了。

在鎮醫院住了半個月，出院時，醫生喊他結帳，一共是二千多。羅大華傻了眼，自己每月工資就四、五百，怎么結得了。他就跑去找鎮長王大坤。王鎮長說：“你是招聘人員，醫藥費只能報70%。”

羅大華說自己是如何落實鎮領導的指示，辛苦搞這臺晚會，沒想到，自己還得倒貼醫藥費。

鎮長王大坤不高興了：“未必是我喊你生病的？”

羅大華又趕緊解釋，說自己不是怪領導，自己確實是因公生病的。

鎮長王大坤又知心的說：“大華，你也要理解我，我不能開這個口子。全鎮招聘8人，如果都象你這樣，我這個鎮長就無法當了。你在政府工作也快兩年了，相信你也理解！”

鎮長王大坤又盯著羅大華問：“你說是不是？”

羅大華就說我理解。

最后，羅大華給醫院打了一張欠條才出院。欠款1800元。

春節一過，機構精簡開始了。鄉鎮一級清退所有招聘人員。

羅大華又回到了農村。

羅大華千方百計想自己的后路該怎么走。

羅大華決定，還是養豬。

所有補貼加上工資都還了醫院的債，他已是分文沒有，就想到去找李老根要錢。

來到李老根家，他以為走錯了地方。院里打掃得很整潔，還晾著洗得很干凈的幾件女人衣服。羅大華站在院門口，左右看了看，這分明就是李老根的家嘛！

一個女人在院里忙，看見羅大華問：“你找誰？”

羅大華認識這個女人，是七村的林寡婦，男人3年前下煤窯死了。但他不明白林寡婦怎么會在這里。

羅大華說：“我找老李，李老根！”

村寡婦沖屋內喊：“老李，有人找！”

“什么事，老婆？”邊回答，李老根就走了出來。手里端了一壺茶，喝得“滋兒滋兒”的。

李老根一見羅大華就說：“羅干部，你來了啊！”

羅大華臉一紅，他已經不是干部了，因此說話就不硬氣。便打著哈哈說：“我來看你豬喂得怎么樣了！”

李老根說賣了。

羅大華心里一喜，看來今天能夠收回錢了。

李老根一臉的高興，說自己和林寡婦結婚了。是春節結的。現在兩口子正準備全心全意奔小康。還對未來作了規劃，還準備養一個兒，把他培養成國家的棟梁。

羅大華一比較，就感到心里酸酸的，無心再聽下去，就問：“老李，你欠我的錢該還了吧？”

李老根喝了一口茶，拍著腦袋說：“這個啊，現在沒有錢！”

羅大華說：“豬不是賣了嗎？”

李老根說：“賣是賣了，又投入再生產了。”

羅大華就進屋去看。屋里新添了黑白電視機，豬圈里有兩頭即將出槽的肥豬。

看完后，羅大華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他說：“老李，當初我也是看你窮，才借錢給你，你有錢了就該還我啊！”

李老根說：“真的沒有錢，有錢我早還你了。”

羅大華就說了自己眼下的處境。

李老根還是說沒有錢。

羅大華就說：你把圈里的肥豬殺了嘛。

李老根問：“我的豬是貪污犯嗎？”

羅大華說不是。

李老根問：“我的豬是殺人犯嗎？”

羅大華說不是。

李老根又問：“我的豬它究竟犯了什么罪，你口口聲聲要殺它？”

羅大華臉都氣紅了：“我沒有說它犯什么罪啊！”

李老根就來氣了：“人家活得好好的，你為什么不要人家活，偏要殺！”

羅大華怔住了。

李老根繼續說：“那么多該殺的，你不去殺，偏和我的豬過不去！”

羅大華緩過氣來了，說：“是你欠我的錢啊！”

李老根說：“我又沒有賴帳！”

羅大華問：“那你好久還我？”

李老根說：“我有了就還！”

羅大華問：“你好久有？”

李老根說：“說不準，也許幾天，也許幾年！”

羅大華說：“當初我真是瞎了眼，好心沒有好報！”

李老根老婆林寡婦在一邊說：“誰知道你當初安的什么心？”

羅大華徹底生氣了：“你怎么這樣說？”

李老根說：“話不能這么說，也不能那么說，欠帳還錢，天經地義的。只是人有時好心要辦壞事。比如吧，以前啊，我天天曬太陽，吃著炒黃豆，日子過得很滋潤，可是，你卻讓我無緣無故的背了500元的帳，唉……”

見兩口子這樣說，羅大華氣得說不出一句話了。

又要了兩次，李老根兩口子仍然說沒有錢。

想來想去，羅大華就去找鎮長。

鎮長王大坤正在喝茶，羅大華一口氣說明了情況。

鎮長說：“辦法總是人想的嘛，未必活人還被尿憋死？”

羅大華哭喪著臉說：“我腦殼都想痛了，想不出辦法啊！”

鎮長說：“把條子拿來，找那狗日的耿武德去幫你要！”

耿武德是李老根的村主任。

羅大華問：“什么條子？”

鎮長把茶杯重重一放：“欠條啊！”

羅大華說沒有欠條。

鎮長就恨鐵不成鋼了：“基本財務手續你都不知道嗎？借錢要有憑據，沒有欠條怎么要？”

鎮長又問：“耿武德知道李老根欠你錢嗎？”

羅大華說：“沒有其他人知道了！”

鎮長說：“這就難辦了，如果有條子，他不給，喊派出所銬他狗日的。你什么證據都沒有，這事不好辦！”

鎮長又說：“你也是，當初喊你們去一幫一，主要是對貧困戶致富出謀劃策什么的，比如打開思路啊，解放思想啊。也不是非要你們給錢。給錢也解決不了大問題，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啊！”

羅大華灰溜溜的走出了鎮政府。太陽亮亮的。可是他的心里卻愁云密布，一點也開朗不起來。

他無精打采地回到家。在田里勞動了幾天，越想越郁悶，心想過幾天一定要去找李老根要錢。

又過了半個月，羅大華又來到李老根家。還未到中午，李老根就開始喝小酒。桌上擺了一盤豬頭肉，一捧炒花生。李老根喝得紅光滿面的。老婆林寡婦坐在旁邊，一副相親相愛的樣子。

李老根既不喊羅大華喝酒，也不喊羅大華坐。

羅大華就那樣干站著。

李老根說：“如果來要錢，沒有！”

羅大華就呆在那里。

李老根邊喝酒邊發牢騷：“媽的，有的人就是欺窮，老認為老子會窮一輩子。還是菩薩有眼，讓我要發財了！”

一席話說得羅大華莫名其妙。

羅大華說：“老李，你發財那是你的事，你發大財我也不要，你就還我500元吧！”

李老根指著林寡婦的肚子說：“我們算了命，老婆懷的兒子，以后要當大官，當了官就有錢，老子以后有用不完的錢，到時候莫說500，就是5萬也沒有問題！”

羅大華帶著哭腔說：“老李，想點辦法吧，還我錢吧！”

李老根不理羅大華了，自顧自喝著小酒。

林寡婦撫摸著自己的大肚子，無限自豪地說：“我們這一輩不受人欺負就靠他了！”

羅大華站了很久，很覺沒趣，只好回家了。

農忙一過，就閑了。

羅大華又想致富門路。想來想去還是需要本錢，就想等春節前，一定去要回李老根那500元。

時間一拖就過了春節。羅大華得到信息說李老根早出外打工了。春節給家里寄了700元回來。

羅大華再次來到李老根家。春節剛過，還有一些寒氣。可是這天是難得的好天，太陽暖洋洋的掛在空中。

來到李老根家的時候，林寡婦正抱著孩子在院里曬太陽。

一見羅大華來，林寡婦就熱情地招呼：“你來看，我兒子像不像當官的？”

因為來要錢，怕林寡婦不高興，羅大華就走近看了一眼。見那小東西長得胖嘟嘟的，就羨慕地說：“像，太像了！”

林寡婦又說：“再過20年……”

羅大華連忙打斷她：“聽說老李寄錢回家了，你就還我500元吧！”

林寡婦一聽就不高興了：“哪個亂嚼舌頭了，哪里有錢啊！真是！”

又問：“哪個告訴你的？”這一吼，兒子就嚇哭了。

羅大華嘴張得老大。

林寡婦邊說邊掏出漆黑的奶子往兒子嘴里塞。

一看這樣子，羅大華想，今天肯定又要不回了。

一時，羅大華無所適從。

林寡婦繼續說：“我男人不在家，你一天到晚跑來干啥，年紀輕輕的不學好，想耍流氓啊！”

羅大華聲音很輕的說：“我不耍流氓，我只要我的500元！”

林寡婦說：“誰借的你找誰要啊！”

羅大華張了張嘴。

林寡婦說：“其實你也不會想，老李告訴你豬賣了就還你錢，你就當那豬一直沒賣嘛，就當那豬一直還活著。這樣一想，就不會生氣了！”

羅大華聽懂了。

林寡婦又說：“以后不要再來了。我家老李不在家，別人要說閑話！”

羅大華垂頭喪氣地往回走，邊走邊想，這兩口子真是天生的一對！

又想，就當那豬還活著吧，讓它活一百歲吧！

責任編輯：趙燕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