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幸福

暮春。五月的第一天，陽光明媚，風輕柔得像軟緞滑過臉頰。午后，踩著滿地燦爛的陽光，我和女兒來到花園。孩子永遠是快樂的天使，剛剛因為放不起風箏而嘟著嘴的女兒，一來到花園便像小鳥般飛來飛去，一會兒蹲著看螞蟻，一會兒在草叢里捉小蟲，一會兒又滿園子追著蝴蝶亂跑……我落得個悠閑，坐在壇沿邊，稍稍側頭，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我身旁的兩棵花樹上。

當它們一入我眼時，我的心禁不住一顫：在這暮春時節，這兩棵在平時看來根本就不起眼的小東西，竟然長得這樣繁茂，開出滿樹樸實而美麗的小花朵！

它們實在是太普通了。你看不出它們的葉有什么與眾不同，簡直就和馬路兩旁的冬青樹葉差不多，平凡得就像是大街上一個普通的影子混入人流，一眨眼的工夫你就再也找不著。它們也并不高大，只是兩棵矮小的灌木。和它們周圍有著紫色葉片的驕傲地昂著頭的花樹相比，簡直就是丑小鴨在襯托著白天鵝。可是你看呀，在它們密密匝匝的細枝上，長滿了黃綠色的新鮮的嫩葉，在明亮的陽光的照射下，發出點點耀眼的珠光。這樣的鮮綠，滿含著野性，蓬勃地生長著。看著看著，你會想到一群十三四歲的農家小姑娘，嘰嘰喳喳，天真，淳樸，顯露出她們的鮮艷明媚。這鮮嫩，是可以擠得出水分來的。

現在，可別過于沉醉于聯想。你一定在這個春天被無數名花和因時令節氣急著趕趟兒似的盛開的花所陶醉，如不是在這暮春時節，你的眼睛絕對不會朝它們多望兩眼。可是，它們很識時地選在暮春時節開放自己的花朵，無意爭春，只是在春行將結束的時候，以它們獨有的姿態和方式，給春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湊上一段花事荼縻的尾聲，以此表明它們也曾燦爛和美麗過。不是嗎？那滿樹密密匝匝的細枝的頂端，密密匝匝地開滿了白色的小花。細細的，像米粒；亮亮的，像珍珠。無論是開了的還是沒開的，它們都含著笑，迎著春日干凈的陽光。這樸實的清純的笑臉所展示出來的美，絲毫也不比桃李杏櫻差啊！花上蜂蝶縈繞，各種食蜜小蟲也時時來光顧，這些小小的花朵也樂得讓蜂蝶和小蟲們胡亂親吻。好一派繁忙的景象！它們咯咯地笑著，熱鬧地盛開著，熱情地接納著，從容地美麗著。這小小的美麗是這樣的平凡，卻又是這樣的獨特。我驚訝于它們的平凡的美麗，驚異于它們平凡的熱鬧、繁盛以及入世的積極、熱情和從容。這兩棵普通的花樹一定感覺到了幸福，要不，它們為什么能夠在這暮春時節還能夠這樣快活？它們卑微，卻不自卑，它們活出了它們自己——再不起眼的花朵，也有美麗的時刻和美麗的價值啊！

我看著女兒，她在我的旁邊蹦蹦跳跳，像一只快活的小燕子。前面的花壇旁邊，兩個老者在閑聊。那邊的建筑工地上，工人們正在忙忙碌碌。……忽然覺得，我們這些普通的人和這兩棵普通的花樹一樣，正擁有著幸福。女兒能夠自由地玩樂，這是她的幸福；我能夠這么輕松愜意地看著女兒并靜靜地想一些心思，這是我的幸福；那兩個老者能夠投機地閑聊，這是他倆的幸福；而那些工人們，能夠實實在在地干一份兒事，這何嘗又不是他們的幸福？這平凡中的幸福，就如一杯淡淡的酒，雖說入口不濃，可是，時間越久，你就會越覺醇美，越覺甘甜。平凡的幸福，更值得回味啊。

午后的空氣中似乎盈滿了淡淡的白色香氣，陽光跳躍在花樹上，風輕柔地撫摸著一切。我坐著，久久不愿意離開。

單位：湖北赤壁市第二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