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詭的伊斯坦布爾夜晚

真的，世界上的名城去得多了，依稀會萌生一種感覺：諸城中那些美妙神奇的勝景難免會留給人一些似曾相識的地方。我想，這可能是因為組成城市的元素大體就那么幾類，一座城市無論怎樣彰顯個性，不管古老文化同現代文明如何交匯，都無法完全擺脫相同的基本元素所造化之緣故。然而，當我來到土耳其的最大城市伊斯坦布爾，融到它那華燈耀彩、金光萬點的夜晚當中，那種先入為主的似曾相識蕩然無存。伊城的夜晚實在是太獨特、太迷人了。

伊斯坦布爾地跨歐亞兩洲，具有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該城在歷史上曾是古希臘古城——拜占庭，公元330年改名君士坦丁堡。1453年成為奧斯曼帝國首都，始稱現名。全市分為3個區，舊城區和貝依奧盧商業區伴于歐洲部分，生活著80％的人口；于斯屈達爾區座落于亞洲部分，居住著２0％的民眾，三足鼎立之勢也活脫出特色分明的不同文化。在斯城街頭徜徉，與伊城人對話，往往奇趣有加。譬如我就曾經問過大使館派來接待我們的一位姑娘：“你的工作單位在哪里？”“歐洲。”“住也在那兒嗎？”“不，我住在亞洲。”她笑嘻嘻地回答。乍一聽，我還以為是姑娘故意賣個噱頭。可姑娘隨即的解釋讓我明白了，這可是大實話。因為伊斯坦布爾端的是腳踩歐亞兩地呀。聞名于世的博斯普魯斯海峽穿過城區中央，是歐亞兩洲的天然分界線，扼黑海咽喉，跨歐亞兩洲，其間兩架大橋似兩道彩虹橫栓海峽，將世界兩大板塊連接為一個整體。

作為古代絲綢之路終點的伊斯坦布爾，歷史悠久，容顏多姿。整座城市殿閣林立一寺塔入云、海港壯麗，籠罩著層層神秘色彩，放射著勃勃時代生機。既有沿著海峽地形蜿蜒折徑的古老街衢，又有寬敞筆直的土耳其大道。長街兩旁，摩天巨廈鱗次櫛比。蒼穹下，清真寺尖塔閃閃發光。紅屋頂的哥特色建筑與古色古香的伊斯蘭廟宇并存，現代化的洲際旅館和古羅馬的狄奧多西城墻交相輝映。1000多年的都城歷史，留下了豐富多彩的文物古跡。舊城區迤邐羅列著7架小山，其中6座獨特景觀。順群山分布的名勝古跡超過40處，遐邇聞名的蘇丹艾哈邁德清真寺、圣索菲教堂均建于斯。海峽兩岸，草地、樹叢，片片翠綠；高樓、小屋，點點飛紅。羅馬帝國和奧斯曼帝國遺留下來的巍峨王宮，傍水聳立，尤顯偉岸。而那些被歲月浸蝕的斑駁殘垣，則似乎不盡地飄逸出古之幽情。海峽中段，兩岸各有一個建于14世紀的古堡，儼若一對威武的雄獅，昂首挺立，拱衛著這片圣土。分別建成于1973年和1988年的兩座大吊橋，宛如巨龍凌空，綺麗壯觀。凡是到過伊斯坦布爾的人不約而同的會產生一種共識，贊譽該城的奇詭寺院、大橋海港、金色夜晚為動人心弦的三部曲。而三部曲中最令人喝采不已的樂章無疑當數那金色夜晚暢想曲了。

伊斯坦布爾市內有大小幾百座寺院。這些建筑物無不精美、輝煌、氣勢不同凡響。其中最吸引游客眼球的自然是大名鼎鼎的蘇丹艾哈邁德清真寺。這座規模宏大的寺院始建于1609年，在其墻壁四周鑲嵌有２．1萬塊藍色的花瓷磚，因此也被稱作“藍色清真寺”。藍色瓷磚是由土耳其瓷器名鎮伊尼克專門燒制的，其特點是先整體畫好圖案，再分散燒制，最后鑲成整體圖案，制作工藝上顯示了土耳其人民的智慧，在其文化風格中則能夠看到古代奧斯曼文化與東方文化的淵源和聯系。寺內大廳寬敞、豁亮，地面鋪滿紫色地毯，從２60個窗口透入的光線在藍色的廳堂里顯得格外靜謐與柔美。幾千人同時在這里做禮拜，在一種無比美麗的色調中，仿佛烘托出來一種特別的神圣意境。使藍色清真寺聲名遠播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它擁有世界上唯一的6個尖塔。環繞主寺的6個法塔（其他地方的清真寺至多有4個尖塔），挺拔奪目，各圓頂以梯級組合的形態呈現出有秩序的莊嚴。使整齊的寺院更加恢宏氣派。

出得藍色清真寺，行不幾步，對面就是另一享有盛名的圣索菲亞教堂。教堂外觀金碧輝煌。與藍色清真寺形成鮮明對比。其巨大的穹頂直徑31米，高達55米，其底部設有4座巨型拱門、40個大玻璃窗。圣索菲亞教堂公元537年1２月２7日舉行首次禮拜儀式，據說東羅馬帝國查士丁尼皇帝走進來后，禁不住發出呼喊：“感謝上帝挑選我來完成這個宏偉的事業。所羅門，我超過你啦！”15世紀奧斯曼帝國時期，在教堂對面加建了4個伊斯蘭式尖塔，內部也進行了一些改裝，改名阿亞索菲亞，竟為“神圣的智慧”，成為清真寺。至今人們仍然可以從內外兩種迥異風格捕捉到它復雜的歷史，由內部的鑲嵌圖案上那基督的圖像及名言同外部凸顯的典型清真寺圓頂與尖塔相依相傍間，體味到點什么。1930年，教堂被改建為博物館，這可不為智者之舉啊。

伊斯坦布爾的海港別有洞天，高高的信號塔上的紅綠色信號變換頻繁。就是站在貨運碼頭，觀看一艘艘掛著不同國旗的輪船，氣笛長鳴，劃破海面，掀起層層浪花，駛向遼闊大洋，也堪稱是飽覽一道風景。若是轉往客運碼頭，登快艇乘游船去欣賞博斯普魯斯海峽兩岸的風光，那自然是去享受難得的豐美大餐了。造物主神奇之手展現給世人的海峽長30．4公里，最寬處3．6公里，最窄處僅有708米。博斯普魯斯在希臘語中是“牛渡”之意。傳說古希臘萬神之王宙斯，曾變成一頭華麗而雄壯的神牛，馱著一位美麗的人間公主，從這條波濤洶涌的海峽游到對岸，由此得名。海峽兩岸多懸崖和水灣，山高２00余米，河流縱橫，鄉鎮點綴，城堡兀立。那星羅棋布的幢幢小樓，白壁紅瓦，亭亭玉立，頗有點列隊歡迎遠方來客的意思。當然，你若時間充裕，還可以登上安達拉群島去領略一下那童話般的境地。郁郁蔥蔥的樹叢草坪、曲徑通幽的林間小道、近乎純氧的新鮮空氣、此伏彼起的鳥兒歌唱，再置身于玲瓏精巧的古木房中，愜意之情，溢于言表。

如果說，伊斯坦布爾以獨特的古風新貌使自己躍上了世界名城排行榜的話，那么，它那極具風采的金色夜晚更是將其推向了任何都市無可替代的顯赫位置。

從夕陽西下開始，伊斯坦布爾漸漸浮現出夢幻般的情境，神話王國中的萬種景致直撲眼簾。我們來到觀賞日落黃昏的最佳地方——哈里齊灣，與各色人等簇擁在哈里齊河橋上，極目掃瞄酷似牛角形的海灣內外。海藍藍、霞飛紅，金光波動、舟船閃爍，這一幅奇景圖恐怕再頂尖的藝術家也難以憑空臆想出來。哈里齊灣的這一道世界奇觀，當之無愧地贏得了黃金角灣的美譽。隨著落日余暉的照射，成群的古奪圓頂與高聳入云的尖塔相映成輝，俯瞰猶如海市蜃樓，遠眺勝似亂花迷眼，不禁讓我們發出此乃壯觀與魔幻齊飛，絢麗共光芒一色的贊嘆。到夜幕垂隆時，華燈初上，伊斯坦布爾又像被魔術師的魔杖注入了新的活力。十里長街燈火通明，連海水都泛起粼粼銀波，整座城市活脫出一尊珠光寶氣的貴婦人模樣。藍色清真寺同圣索菲亞教堂的差異，唯有在夜間七彩燈光的照耀下才顯得更加分明，它們的無窮魅力在這個時候穿透得無比深遠。那創建于黃金角南岸的古老室內市場，占地達3萬平方米，八面開門，65條縱橫交織的街巷聚集著4000多家商店，２0多家客棧能夠接納全球任何來客。就是這座舉世少見的商業王國，自1461年開業迎賓以來，夜晚從來是它的生命峰值時間。入夜，這里霓虹燈珠交輝、電光銀色相映，是那么亮堂堂、輝煌煌。那車水馬龍、人如潮涌，紅火熱鬧的勁兒，堪稱世界之最。平心而論，夜晚光臨大市場的人們，絕大部分并非為買什么東西物品，主要是想開開眼，見識一下這個城市夜晚的另一大奇觀。市場內貨色齊全、琳瑯滿目，購物環境也相當優越，說一句鬧而不亂、大而有當非是溢美之辭。難怪世界五大洲包括角角落落的產品都愿意來此亮亮身價。尤為有趣的是，這兒每件商品都是明碼標價，但都大可商量。若是顧客同老板說著不同語言，夾雜著多種手勢，上演一場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的拉鋸大戰，最終落個買賣成不成仁義在，雙方反倒開心得哈哈大笑，豈不是很好看的一幕。

當然，伊斯坦布爾的金色夜晚少不了被稱作不夜城的海港那顆明珠。白晝的忙碌喧囂，有了夜晚燈光的加盟，恰似產生了紀律約束，一切都隨著光影躍動，顯得井然有序多了。你看，那滿載貨物的火車、汽車、電動車披一身金光，穿梭往來間灑下道道虹霞，為海港夜晚憑添了盎然生機，描繪出一幅美麗的星月流螢畫卷。不過，為伊斯坦布爾金色夜晚定格的地方還數博斯普魯斯海峽兩岸。1937年建成的大吊橋，全長1560米，寬達33米，橋身高出水面64米，跨越海面1074米，兩端引橋各有２55米和２31米。橋的兩頭各筑一呈“門”字型的橋塔，高有165米。由于水中不設橋墩，整個橋身僅以兩根粗為58厘米的鋼索牽引，支撐偌大的橋面，使得大橋宛若一條長虹飛跨歐亞大陸，氣勢十分雄偉。每到夜晚，這座歐洲第一大吊橋，華燈齊放，金光閃耀，遠遠望去仿佛一條巨大的金龍由海里升騰，映得城市的夜空景色更加壯麗斑斕。此刻，如果你乘上一葉扁舟，怡情漫游，將海峽夜景盡收眼底，自然別有情趣。但見船行水中，兩岸異彩紛飛的房屋在燈光的透觀下，撲朔迷離，各顯形態，倒映在水面上，頓時叫人心馳神蕩。一不留神，思緒便飄飄然融入了歷史的滄桑。倘若你運氣佳，遇上皎潔夜晚，燈光、星光、月色一齊擠進海中晃動，那你就有幸置身神話中的水晶宮，作２1世紀的遨游了。要是你游興正濃卻腹中咕咕，那更是上天賜你的好機會。海面上不時會有輕巧的小船蕩出，那些專門晚間出海為游人服務的當地漁夫，不僅捕魚功夫上乘，而且燒烤技術一流，一條鮮蹦活跳的魚兒，在他們手中翻騰幾下，就已經香味撲鼻了。沉浸在大海的金色夜晚，披一身霞光流彩，啜一口葡萄美酒，品幾塊美味魚片，那不僅僅是大飽眼福而且也是大享口福了。奇詭的伊斯坦布爾夜晚啊，你太讓人著迷了。

責任編輯 劉亦群

孫豹隱男，文藝評論家，曾在《延河》、《中國文化報》、《光明日報》、《文藝報》等報刊發表散文、評論多篇。出版散文集、文藝評論集四部。現任陜西省文藝評論家協會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