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后的糾纏：我們之間是否還有明天？

其實，男人與女人之間，所有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纏，無外乎在于人已走遠，但心卻不曾放下，還留戀那殘火里漸冷的溫暖，企盼也許會死灰復燃。

一直以為，我們的婚姻是無疾而終

1998年到2006年，我和畢天廝守了8年。恰如我們常?；ハ嗾{侃的那樣，抗戰都勝利了，咱們也該曲終人散了。沒有散的理由，但彼此都喪失了在一起的念頭，就像兩個失去引力的磁鐵靠在一起——有點兒硬、有點兒涼。

朋友說，要個孩子吧，用一種血肉親情代替愛情寡淡之后的疏遠。我們相視而笑，年僅32歲的我們已經分居至少一年以上了，偶爾因生理需要匆匆一聚，就像是急三火四去完成一項必須而為的任務。草草了事之后，沒有纏綿，只有現實的相互埋怨：“為什么不戴安全套？”“你沒吃避孕藥啊……”

每天早晨我們一起下樓時，總會遇到從早市買菜回來的大媽，健談的老人總是夸贊我們倆：“喲，夫妻倆今天穿得像新郎新娘一樣?！蔽覀兇蛄恳幌卤舜?，努力在大腦的“搜索引擎”里，尋找對方的昨日著裝，可惜并未存儲?！靶煽谡媸前闩浒。焯煲黄鹱摺！卑闩鋯?？彼此再望上一眼，我們的嘴角都漸生一份不屑。天下的恩愛，不在別人的嘴里，而是在每一個人的心里。

晚上，我們各想各的飯轍，都有一種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輕松。偶爾晚上餓了，煮一袋方便面，倆人分而食之，倒也覺得是一件其樂融融的事兒。

這樣的日子有點兒像合租關系，有點兒疏離，也有點兒親近，不像兩只過于親近的刺猬，會有尖銳的痛或疏遠的怨。

廣明給我送來第一束玫瑰時，畢天提出了離婚。他說：“你都32歲了，難得有人追你，我就不做你的絆腳石了?！蔽一卮穑骸拔腋裁炊紱]有，他不是我們分開的原因?！碑吿禳c點頭，說：“我相信你。”

結婚8年，如果說我和畢天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化學反應的話，我覺得最大的變化就是我們都深深地信任著對方，畢天常說：“冬冬，在你面前，我覺得自己是一個特中肯的人。”我總是回敬他：“那是因為你覺得根本沒必要為我裝帥扮酷?！?/p>

2006年6月16日，我和畢天友好地離了婚。他搬到了單位的單身宿舍，東西送過去之后，我們一起吃了晚飯。很燒包地點了一桌子菜，但好像那天我們的胃口都不大好。吃完后，畢天結了賬，又給我打了包，然后送我回家。我說：“畢天，你要是早點兒對我這么好，咱倆哪至于這樣？”畢天笑著問：“你是真傻假傻，不離婚，我根本想不出來這樣對你?！边@話，我相信。

“冬冬，以后找一個以你為中心的男人，這樣咱不吃虧?！?/p>

“畢天，別娶一個以你為中心的女人，那樣你會很累?！?/p>

離婚了，我們還是愿意將彼此思想里的那點兒精華，坦誠地送給對方。初步診斷，我倆的婚姻死于無疾而終，算得上壽終正寢。

較真為何是在離婚后？

后來的日子好像沒有太多的變化，只是廣明開始頻繁出入我的生活，一副這輩子舍我其誰的執著模樣。也許是女人而立之年的虛榮吧，我很愿意有這樣一個男人伴我左右，讓我的生活看上去還挺熱鬧，讓我自以為魅力猶存?？傊?，他的存在，對我自信心的樹立，不是壞事。

2006年7月的一天，我和廣明在御豪軒吃飯時，遇到畢天。他的對面坐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兒。畢天發現了我們，誠邀我們一塊吃。在那種場合下，拒絕是一種十分沒風度的表現，于是賓主落座。畢天是這樣介紹那位美女的：“王月，北方航空公司空姐?！薄耙约爱吿飕F任女朋友，很高興認識你們?！蓖踉卵a充道。聽聲音看舉止，都是一個十分討人喜歡、直率的女孩兒，尤其是當知道我是畢天的前妻，看著畢天點了我酷愛的香蕉船冰淇凌時，她一臉幸福地說：“我覺得，一個對前妻都能如此體貼的人，一定錯不了。”王月的話，讓我們另外三個人都十分尷尬，她卻繼續“童言無忌”：“畢天，你可真有眼光，前妻和現任女友，都是扔在人堆里挺顯眼的那種?！?/p>

因她的落落大方，那頓飯我們吃得挺輕松。中途，我和王月已十分熱絡，相約一起去衛生間，我不經意地問：“王月，你這么優秀的女孩兒，是怎么被畢天騙到手的？”王月莞爾一笑：“說實話，是我追的他。大概一年前吧，畢天坐我們公司的航班，飛機遇氣流，顛簸得很劇烈，我跟乘客做解釋時，一位情緒失控的乘客突然站起來，掐住我的脖子，當時場面很緊張，畢天沖上來，將那人拉開，大喊：“一個大男人，遇著點兒小氣流，緊張成這樣，再喊我把你從窗戶扔出去。”后來的故事很簡單，飛機安全落地后，王月請畢天吃飯，然后一起開了房。

王月還說了些什么，我都不記得了。我只知道“一年前”，他們春宵一度的時候，我和畢天還沒有離婚，也就是說，他在我們婚姻還存續期間，“綠杏出墻”了，而我卻毫不知情。這樣，在我看來，我們的離婚并非是無疾而終，而是他先背叛了我們的婚姻，欺騙了我。再進一步推理，我是被畢天給甩了，這樣一想，我火冒三丈。

接下來的日子，我的情緒開始失控。首先是失眠，反反復復討問，畢天他怎么可以還和我同在一個屋檐下，卻已和另外一個女人有染？接著是在單位拿客戶撒氣，值班經理每天要為我像消防員一樣撲火，至少說上6句“對不起”。然后，我對廣明不冷不淡。

同事們給了我許多寬容，大度地說：“這是離婚后遺癥，咱們得給冬冬一點兒時間?！倍鴱V明卻醋意大發：“你們倆都離婚了，你還這么較真，只能說你心里還有他。”我罵他“放屁”。我說：“我最咽不下這口氣，就好比十年前一個人搶劫了你，十年后，你才知道這個人是你信任的好朋友，你會無動于衷嗎？”

廣明說：“我會，因為我不想拿別人過去的錯誤，懲罰現在的自己?！蔽艺f：“我可沒你那么灑脫，我就是小肚雞腸的俗人一個，你最好離我遠點兒。”

其實我只是在等他一個解釋

那段時間，我很像一只發病的狂犬，直到真正的冤家撞上門來。

8月的一天，畢天來我家取他的那套《劍橋中國史》，我本來是想讓他拿了就走，保持風度的?？墒强此荒槢]事兒人的正人君子模樣，我的火騰地上來了，我質問他：“畢天，你為什么要做對不起我的事情？”畢天愣住了，我不等他回答，開始劈頭蓋臉地痛罵：“你早就背叛了我們的婚姻，背叛了我，可我卻一點兒都不知道，還拿你當一個道德未染的正人君子看待。呸……”畢天很快明白發生了什么，勸慰我：“冬冬，何苦呢？今天再糾纏這些陳年老賬絲毫沒有意義。”“你當然覺得沒有意義，你當然可以名正言順地除舊迎新，可我覺得很恥辱，很過不去?！?/p>

“那你想怎么樣？”畢天問我。我愣住了，是啊，我如此與自己與別人過不去，到底想怎么樣？又能怎么樣？

這樣想的時候，我又冷靜下來了。畢天說：“冬冬，對不起。我只能這樣跟你解釋。我們的離婚跟王月的出現沒有任何關系，但我還是要為我當初的出軌向你道歉。真的?！?/p>

我不知道，我和畢天能否冰釋前嫌，我只知道，當他親口來跟我說這件事時，我的心情好轉了許多?；橐霾辉诹?，我們之間那份日積月累的信任仍在，這已經很難得了。而我，一直以來燃著的心火，其實就是在等他給我一個解釋而已。

這之后，好久沒有畢天的消息，想必他與王月正如火如荼，而我和廣明也不咸不淡地來往著，最過分的動作也不過是偶爾摩肩擦肘一下。2006年9月的一天，我突然接到了王月打來的電話：“冬冬，我覺得你和畢天已經分手了，就不應該再藕斷絲連?！蓖踉碌脑捵屛乙魂嚭?。我不知道她和畢天之間發生了什么，接著她哭了，告訴我她幫畢天換掉了家居服、床單被套，結果，畢天回家之后，發瘋一樣去垃圾筒里將它們全抱了回來，口口聲聲說都還很新，扔掉太可惜了?！八睦锸巧岵坏脰|西，他分明是舍不得置辦這些東西的人?！闭f完這些，王月繼續控訴，畢天已經很久沒有給她打電話了，昨天下了飛機去單位找他，結果看到他的辦公桌上，還有離婚前與我的合影。這還不算，王月進去時，畢天正對著那張合影發呆，居然沒有意識到王月的到來。然后，一場爭吵在所難免。

“冬姐，你說他這不是舊情難忘是什么？既然這樣，你們干嗎要離呢？”王月還在哭，看得出來，她很愛畢天，所以，本想發火的我居然能夠和顏悅色：“王月，我很久很久沒有看到畢天了，我和他的那一頁已經翻過去了，我不是你們之間的障礙，真的。畢天是一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對他，你得多點兒耐心?！?/p>

“冬姐，既然你們那么了解，為什么不在一起了呢？”

“因為了解，所以分開?！边@是我對那場婚姻的術后診斷。

我們之間就算沒有明天……

那天晚上，接到了畢天的電話，他問我王月有沒有為難我。我說：“怎么會，她是我見過的女孩兒里，少有的既漂亮又用情很深的那種，這種女孩兒，連女人都忍不住喜歡她?！碑吿煺f：“冬冬，一個背后說別人好話的人，也很美。”我說：“你變得會夸人了。其實，我沒那么善良美好，我只是覺得你們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說其中一個的壞話相當于得罪兩個人，不劃算。”

畢天告訴我，王月向他求婚了，他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可是，他真的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他說：“離婚這回事，我還沒整明白，再結婚，實在提不起興致和勇氣?！蔽蚁嘈女吿斓母惺埽拖裎腋鷱V明之間一樣，一直找不到進一步發展的出口。也許因為第一次婚姻分得太友善，沒讓我和畢天心中留下對婚姻的恐慌，但同時也沒有讓我們對新的開始，有一種彌補式的熱望。

畢天說：“冬冬，離婚真好，讓我們成為可以互相理解的好朋友?！蔽艺f：“恨不相逢未離時啊。”

此后，我和畢天時常夜聊，從菜價到股市，從單位到美國，都沒有覺得無聊，也從不摻雜任何曖昧。

無法忍受的，是我們的身邊人。我和畢天幾乎是同時“失戀”的。于是，四個人相約一起吃散伙飯。那是一頓愉快的晚宴，廣明和王月都有解脫之感，甚至開玩笑說：“咱倆都再找找，實在找不著更好的人，咱倆就湊合湊合得了。”

那晚我們都愉快地喝多了，東倒西歪地乘電梯下樓。“哐當”一聲巨響，3秒內，電梯從3樓直墜向1樓，著地后又反彈了一下。等我們反應過來時，廣明和王月都抱頭蹲在地上，我卻在畢天的懷里。3秒內，我們不記得是如何迅速地掩護了對方，又是誰主動抱住了誰。

2007年年初，《新上海灘》熱播的時候，我瘋狂地喜歡上了那首主題曲《就算沒有明天》：

永遠有多遠我心已疲倦

只嘆緣分太淺夢不能圓

再擁抱一遍哪怕是瞬間

停格的畫面能不能抵抗思念

我們之間會不會有明天

熾熱的纏綿能否重新上演

就算天意變滄海成桑田那些誓言還在人世流連

我們之間就算沒有明天回憶再明顯終究消散成云煙

用青春容顏去交換愛戀我也情愿無悔無怨

……

恰如歌中所唱，也許我和畢天永遠沒有明天，可是，我們還愛著，懂得糾纏，懂得在對方需要時給予理解的溫暖，這可能就足夠了。當然，也說不上哪個明天，我們之間的婚姻，又會死灰復燃，只是，我們都從此懂得，感情這件事，最好的辦法，是順其自然。

責編/王 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