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六章）

無題

一部史書讀到凌晨。

明天啟年間有一次大旱，莊稼生長不動了，連樹也直接長成了干柴。我點燃了煙，閉上雙目，想著西施，想著貂禪，水做的女人喲，讓我的歷史濕潤!

大地不能龜裂，一定要有鮮花，不然蜜蜂就采不了蜜；一定要有蘿卜白菜，不然那些可愛的大白兔就會挨餓；一定要有麥穗，一定要有稻谷，不然我的祖先就無法活下來，沒有祖先，哪里有我?

清晨五點，一場大雨如期而至。

史書重拾在手，大雨晚了四百年。

走在路上

一條路，我一個人在走。很多熟悉的景象，都已在我的身后；很多朋友，都走到了別處。我的旅途，請你告訴我：前方是一座山，一片海，還是一陣風，一場雨?

特別地想念童時騎過的那頭水牛，倚著夕陽的那縷炊煙，我的家在等著我。如今我的老父老母都已離開故土，在一座城里居?。惶貏e地留戀最初的情感，相識在某一個傍晚，月季花開放在七月，夏日的風是有情人的語。如今，我仍在走一段路，如執行生活里一個平凡的任務。

走在路上，走在路上，把那鼓鼓的行囊再變得一無所有，只留下一盒愛抽的煙，一本我自己的書。這段路途叫做生活，漂泊的應是靈魂的不朽……

晨茶

一定是一壺綠茶。

在清晨，在一夜渾沌的呼吸之后。

我想告訴你，我在我心愛的墨綠色紫砂壺里，放了一撮上好的云霧，沸水的激動后，我聞著那香。

就在這簡單的清晨里，我獨坐；太陽肯定正在升起，升起的還有園中幾株新竹，它們有過黑暗里的奮斗。

我開始喝我心愛的綠茶了。

我一定不再守候那些個苦夜，晨茶是這樣美好。我不會再在夜深的時候無眠，只為了一場青春的往事。

清晨，一壺綠茶。如果我想念誰，就從這壺晨茶開始。

風品康橋

讓東風吹。

我已站在康橋，一身唐裝；扶欄——如孔子觀水。

漣漪細碎，前朝往事有風流百年，看英雄仗劍讀書，瞧美人游舟戲水。帝國的太陽落么?康橋一問，河畔垂柳不經弱風，柳絲輕舞，驚動水中野鴛，飛遠處，正是殘陽如夢!

讓東風吹。

我已站在康橋，一身唐裝；憑欄，孔子正望著東海。

掬一捧水喝喲，有營養似經世的學問，更有那些莘莘學子，眉色飛舞或神情憂郁，他們也曾站在康橋，在不遠處教堂的鐘聲里，想寫盡天下的文章。上岸吧，康橋對著康河，一聲嘆息。此時，正是紫簫寒月，闌干晚風，燈如漁火!

孔子曰：逝者如斯夫!

讓東風吹!

明天的事

把一條魚畫在墻上。

明天，我要引江河之水。那江河之水喲，浩浩蕩蕩，魚，醒來，告別倒塌的墻．擁有了整條江，整條河!

明天，我要引四海之水。那四海之水喲，波濤洶涌，魚，醒來，從已是泥土的墻垣，游進深深的海洋!

把一條龍畫進我的靈魂。

明天，我把一頁一頁歷史裝訂成冊，我一頁一頁地讀，坐在陽光明媚的湖畔，隨搖柳隨鶯鳴，我用心地讀呵。我把最黑最暗的年代一頁一頁地撕下，用火點燃紙片，燃燒，那是一縷縷輕煙；我把最輝煌最燦爛的歲月一頁一頁地裱好，我的龍呵，我希望你從此不再有憂郁!

明天的事，讓魚是魚，讓龍是龍，讓我的靈魂浪漫。

感情舊事

塵封的抽屜。

一張臉，一段歲月；想起一把琴，想起一支曲子。淡淡地開始想念，玉蘭花開放在四月，合歡樹的花冠七月里如火如荼，轉身，然后是從此的無言。

再握的是別人的手，再說的情話是別人在聽，再走的路程離你越來越遠，那年的四月，那年的七月，那是你的從前，還是我的從前?

許多故事都在年輕時發生，沒有認真也許是對的，那些事只是后來的記憶。人生需要一種惆悵，像一片沙漠等待一股泉水……

（選自《詩刊》半月刊200７年第９期下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