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肖像
呵,一個人……
多少年來,那些傷感的記憶,
被一只灰蜘蛛反復拉長——
忘掉內心的不安,忘掉
自己的卑微,和風一起旅行。
一月呀,一個沒有雪的天空,
也沒有人和我說話。
呵,一個人,如果張開了翅膀
就再也不會害怕活著
寺院
云是不動的,鳥也是,
樹是不動的,巢也是,
靈魂超度在清冷的寺院。
大梵空寂,僧伽有聲,
風,吹亮燭臺。
佛經中短促的呼吸,
被香火點燃——
平靜
他的皮膚漸漸蘇醒,
在時間的縱容下變幻著色彩,
玫瑰在享受他的體溫。
他終于被色彩激活,
但看起來他仍然如此平靜,
像靜物,目睹著
周圍發生的一切——
黎明村
回故鄉,他像一尾洄游的魚,
少年的情懷再一次重現。
老屋近于抽象,
貧窮對稱于記憶,
返身于一棵楝樹,開花,結果,
螢火輕薄夜晚的眼瞼,
安靜的村莊,在霧中洇散。
像不速之客,他敲開故鄉的門,
他失蹤20年的身影,
突然在晾曬的衣服上出現。
從1到9,他開始流淚,
試著跟老牛說話,
用濕地的風洗臉——
黎明村,為他鋪好了麻布床單。
堆積
走進酒吧,他看見磚墻上
畫著曖昧的圖案。
幽暗的光線,堆積
大肚酒瓶,塑料紫藤,骰子。
吧女的身影從里間消失,
他突然感到口干舌燥。
“也許我已經老了,
我得先拯救自己的肉體。”
睡意漸漸向他襲來,
壁上的音響,又唱起了老歌。
他像一片樹葉飄在水面,
波浪使他遠離陸地。
現在,他終于有了隱秘的激情,
再一次在酒吧現身。
他只想把自己掏空——
一杯扎啤,一飲而盡。
夢境
他將雙腳伸進冰涼的河水,
刺骨的寒冷讓他顫栗。
他的喉結,凸現在
紅色羽絨服的衣領上。
冬天的河水滯緩,無聲無息,
河邊彌留枯黃的葦草。
他的命運,像這條緩緩流過的河,
茫然的接受,或放棄。
是誰在揮霍他的夢境?
一片葦草頂禮,讓他飛升!
在仁慈的佛光中,
漸漸浮現他寬厚的輪廓。
晚年
他坐在一把舊藤椅上,
翻找著字典中孤僻的生詞。
冬天的陽光格外溫暖,
記憶松弛了。
“時間差點要了我的命。”
他喃喃低語:“這里——
距離生死還有多遠?”
他依然戀愛,寫作,旅游
——回春之力來自自然。
他不停地喝著茶水,
渴望在體內,有一座茶園,
有一個湖泊。但現在
他吞下一粒止痛片
咬緊牙疼的腮幫,轉過身來。
(選自《六盤山》2007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