倮倮的詩

詩歌

曾經提供給我無限的快樂

現在只給我一個冷冷的背影

那些生猛的詞語都累了

在一個漆黑的夜晚棄我而去

我不知道：是我毀了它們

還是它們把我毀了

我偶爾在寂寞的秋天午夜的街頭想起它們

就把車窗搖下

加大油門

讓涼颼颼的風把我灌滿

好像它們重新回到我的身體

菊

我是把你比作一個清瘦的書生，還是

一個潔身自好的女子?一匹白馬帶來的秋天

一座秘密花園里轟轟烈烈盛開的另一個世界

的菊花，它的傷口、它的香氣

布滿我所有的神經和毛細血管

跟古代的菊無關，跟象征無關

我的菊是一種虛無，是

一盞微茫的燈，閃閃爍爍

在不可知的角落里，在所有的所在

失重的歡樂帶來無數黑夜

多年以后

多年以后

我還會坐在旅館的燈下給你

寫信

把山巒般綿延的思念折成

信鴿模樣

把夜晚的閑暇時光

塞進信封

寄給你

多年以后

我還會騎一匹動詞的快馬

躍過黑暗中的河流

到你身旁

我相信黑暗中的花朵

會在你幸福的淚水中

次第開放

多年以后

我已經老了

但我希望

我是牽著你的手

慢慢

變老的

慢慢

慢慢是一件事物腐蝕的速度

譬如記憶慢慢被歲月風雨洗刷

你慢慢融入時間的蒼茫

像當初

我們慢慢把校園林陰道走成愛情

我們慢慢開始發福

開始無怨無悔

從疾跑到慢跑到慢慢地散步

是一個慢慢松懈的過程

現在我們的眼睛還會為美發亮為丑憤怒嗎

慢慢習慣淡如菊花的生活

習慣沒有理想的日子

飲茶、聊天、看報、打麻將……

我再次寫到遠方

我再次寫到遠方，因為

到了深夜我仍無法入睡。我寫到遠方

一片白色的小藥片是否會告訴我

黑夜的深處，通俗地說就是

后半夜或黎明前，它們是否

就是黑夜的遠方，我睜著眼睛

看著太陽升起，沒有一丁點兒歡樂

黑夜似乎也沒有一丁點兒歡樂

白晝的遠方不還是漫漫黑夜嗎

我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沒有一點晨光

我的遠方在露珠里發出空洞的回響

我被黑夜燃燒

小小的歡樂被燃為灰燼

小小的藥片放著幽微的光

似乎在說：“我就是遠方”

聽海

聽海

不是聽濤聲

不是聽汽笛

不是聽鷗鳥的鳴叫

不是聽海睡覺的輕鼾聲

那聽什么呢，你問

聽兩個偎依在—起的人喁喁低語

當然也不是

我突然呵呵笑了

我只是覺得聽海這個詞

有些詩意

（選自《紅豆》２００７年第５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