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簡介:
陳小素,女,原名陳素云,60年代末生于山西長子,2005年底 開始詩歌寫作,有作品在《詩刊》《詩選刊》等刊物發表。
戲子
幕后幾十年笑我該笑的
哭我該哭的你一眼就看見這個透明的小女人
走過的河流和山川憂傷被她擴大了無數倍
一座命定的舞臺
如今粉墨登場了
滿臉的油彩藏起這些新傷舊痕
和一滴淚水的貧窮
除了謊言沉默代替所有的臺詞
微醉的樣子是一個憂傷者的獨角戲
再怎么虛假也無人揭穿
酒杯里的酒盛成了毒藥你也不知道
一個戲子一個表里不一的女人
以從牙縫里擠出谷物的決心
將優雅也擴大至無數倍
在一片喝彩聲里拒絕你看到她的另一面
像只蜂鳥一樣生活
它在飛
從一片陽光到另一片陽光
從一片葉 到另一片葉
從一朵花的蕊,到另一朵花的蕊
它飛得那么快,偶爾短暫地停留
讓你看不清它的來路 和去處
迅疾的樣子像閃電
它那么小
小到好多年一直疏忽了它的飛翔
疏忽了一種發現:世界也太小了
小至它的翅膀可以覆蓋整個春天
其實,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在飛
飛過一個女人的憂郁時
帶走了她的理想
我回來了
不能再走近你了
像剛才走出出站口
我需要停下來,需要深深地吸一口氣
需要讓這子夜的雨打在臉上
讓疲憊的心,靜下來
我輕輕地推門,輕輕地開燈
輕輕地站在地板上
窗簾是閉著的,電視是關著的
沙發是戲散之后的空場地
玻璃和茶幾上落滿了灰塵
床是老樣子,被褥也是老樣子
枕邊是沒看完的書 是沒做完的夢
它們終止在人生的無常和不測
讓你想像不出它們的結局
水龍頭也是關著的
電磁爐,冰箱,飲水機的電源都是關著的
少了一個女人的廚房,就是荒蕪著的菜地
墻角結滿了蛛網,糧食里長出了蟲子
在我走之后,沒有人來過
它們只養這個心懷憂傷的人
我回來了
這些顛倒,凌亂不堪的,這些我愛著的
我回來了張著一雙空空的手
卻不知該從哪里去撫摸
一個回家的人
就像一個走錯家門的人
黃昏
這是我們的黃昏
殘陽透過西邊的丁香,照著東邊的月季
門前的百日菊開的正濃
風吹過這把搖椅,正好放下你病弱的身體
此刻,你有著孩子一般的神情
當你的世界越來越小 孤獨越來越龐大
當你黃昏里的“空”過多地
依賴于這個弱小的女人
能對你說些什么?說這些不是我想要的?
有多少過程正在省略
那些還沒看夠的云卷霞飛
那些沒去過的地方,沒走夠的路……
此刻,你看不到我的心,看不到它的動蕩
它正一點一點地銷蝕于命運的無常
像一片被啃噬的桑葉
這些剩下來的時間我都將用來疼你該疼的
愛你該愛的,承擔你該承擔的
這是我們的黃昏
我無數次描述過的情景,它曾經是溫暖的
而現在,當它彌散著這些藥物的氣息
把時光提前100年
如此真切地籠罩著兩個尚且年輕的身體
我的目光在別處 用優雅和安靜
掩上漫過眼簾的哀愁。
穿過京城六月的槐花
這些細碎的
必是遭遇著一場甜蜜
在德勝門以西的街道旁
它們無視于這些擁擠和嘈雜
柔媚得有多么夸張
這些熱烈的
必是在經歷一場愛
它們逼退了身后的一點綠
滿枝滿椏的你能說
這長久的注目堵塞的車流和它們沒有關系?
美總是讓人無法拒絕,幸福也是
此時六月,它們暗香洶涌
把整座京城渲染得一片金黃
卻不知道這個孤獨的
與生活水火難融的人
被命運擊打著內心的憂傷
謝花一般
無法把它們視為同道
總有一些無法言說的
余輝照過門前的花叢
照你的花裙子
也照你兩歲的蕊一樣的臉
你嬌小像只蝴蝶
被我的手托著在花叢上飛
我告訴你: 那小的是蜜蜂
大一點的是蜂鳥
它們就這樣“咻”地飛來
又“咻”地飛走
有一個隱秘的居處
可我忽略了一顆
和它們一樣輕盈的心
直到你問我:為什么你在地上?
此時,暮色凝重
你的聲音比這傍晚的風要輕些
讓我有了沉默的借口
天天, 總有一些無法言說的
就像現在我不能告訴你:
其實,一個人的翅膀比蟬翼還薄
風一吹就碎
(選自陳小素博客《雪落北方》)
○隨筆:
我的安靜來自于一種骨子里的孤獨,這像是天生的,讓我沉重,也讓我悲哀。就像在異地,在一個陌生的城市里,讓我感到親切的面孔只有護城河邊的狗尾巴草和那些開著白花,風一吹就四下飄散的蒲公英,而能夠讓我傾訴的只有詩歌。
當詩歌有關于我的心靈和生命,當它承擔著我靈魂里的激情,憂傷和痛苦,它就不再僅是我身體之外的閱讀,盡管它被那么多人所不屑,卻依然讓我感激,愛,甚至敬畏。
而那些強加于它的變得多么不重要。
我把能夠寫著作為一種滿足,把今生能與詩歌同在視作一種幸福。
我希望我的詩歌是生命的一種記錄:自如的,澄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