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幾歲就開始戴眼鏡,到現在也有快30年的“鏡齡”了,但有個地方始終讓我特難受。無論戴哪種鏡架,總有一邊耳朵不舒服,而且戴一會兒眼鏡就會歪掉。去眼鏡店,得到的說法永遠都是:“鏡腿不平?!笨蔁o論他們怎么調整鏡腿,我還是不舒服、還是歪。便認為是鏡架不夠高級,于是又不停地換鏡架,依然沒用。就這樣不舒服了快30年、也歪了快30年。最近,終于解決了!
當我找到了一個法國的手工定制鏡架時,才知道問題并不在鏡架上,而是在我的臉上。當我告訴他們我長年的困擾時,他們沒有像其他眼鏡店那樣去“抨擊”我的鏡架,而是拿了把尺子在我臉上量來量去。量完后告訴我,我的耳位比常人高,鏡腿和鼻托在鏡片上的固定位也要往上調,否則眼鏡的傾斜度太大,自然不舒服。調完之后我仍然一邊耳朵不舒服,于是繼續量。又發現我兩個耳朵的高度并不一樣,一個稍高一個稍低,所以我的鏡架就不能把鏡腿調成水平,必須得一高一低。難怪以前那些眼鏡店越調我越不舒服。這下行了吧?還不行!就是感覺有一邊怪怪的。接著量(我的天哪!)又有新發現,原來我雙耳與兩眼之間的距離并不相同(這是什么腦袋呀),所以兩個鏡腿的長度也要調成不一樣的。
這下舒服了!真正的舒服就是你幾乎感覺不到它的存在,它就像長在你臉上一樣,而這是靠不厭其煩地“量腦袋”才達到的。店長告訴我,沒有人兩邊耳位是完全一樣的,因為頭的形狀是不規則的。如果不注意這個細節,眼鏡就永遠調不到最佳形狀。她說:“國內很多人臉上的眼鏡老是歪的,原因就在這兒?!闭嬲脑蚴俏覀兊难坨R店從不給人“量腦袋”!其實這沒什么高深的理論,耳位不過是個小細節,但這個細節卻決定了眼鏡是否舒服,因為它實質上就是對人的體貼。你被體貼了,你一定舒服。
這一切本該與價格無關,即便是幾百元甚至幾十元一副的鏡架,只要有人給你好好“量腦袋”,照樣讓你很舒服??墒?,為了享受這個“細節”卻要付出昂貴的代價。其實,我們每天都在享受各種“細節”并為它付出代價,只不過高低不同而已。
蘋果的CEO喬布斯是個注重細節的人,對于蘋果產品的任何一個環節,甚至小到一個圖標的設計都不放過。正是因為喬布斯是個完美主義者,極端關注細節,才能夠把自己的品位和對使用者的體貼,深深嵌入蘋果電腦的各項產品中,讓消費者心甘情愿地為此買單。據說,蘋果iPod的制造成本低得嚇人,可我們硬是愿意用超過同類產品幾倍的價錢買它,這和我的“眼鏡經歷”是同一個道理吧。你得到了近乎奢侈的細節體貼,自然就該付出與之相稱的價錢。換個角度想想,小小眼鏡讓人難受了近30年,究竟哪個代價更大呢?不過,對我來說,這兩個代價都不是最大。我付出的最大代價是,自從那次配鏡之后,就落下個不大不小的毛病,變得很不能接受別人的眼鏡戴歪了,哪怕是陌生人,也不禁有一種沖動,就想上前去對他說:
“先生,您的眼鏡歪了?!?/p>
王令湖摘自《新周刊》2007年第2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