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很黑。屋里晃眼的光從半開著的窗子瀉出去。借就那稀薄微明的光線,我隱約看見窗外有棵茂盛的楊樹,可能有風(fēng)我還聽見沙沙的聲音,那是樹葉相互摸摩的聲。我問坐在身旁的小江,這是哪呀?說著我試圖從被單拱起來,從未有過的劇痛從左胯燃燒起來,就像嗶嗶作響的柴火猛地炸開,我咝咝地抽著冷氣。別動,別動!小江見我要起身,摁住我的肩頭,說你剛醒別亂動彈!
這是哪呀?揉醒眼我看見四周盡是安靜的白,冰涼的白,散發(fā)蘇打味道的白。醫(yī)院么?怎么躺在這鬼地方?我從腦子里迅速地往后翻找可疑的,與醫(yī)院相關(guān)聯(lián)的事來。
小江說你讓車給撞了,是交警送過來的?
我摸了摸那不能動彈的左大腿,硬硬的,現(xiàn)在潛伏在白色里,像特務(wù)一樣潛伏在石膏里頭。我問,肇事的司機逮著沒有?
你以為像逮條魚那么簡單呀,那司機早就溜了!你好好回憶一下,事故前你有什么印象沒有,比如車牌,車子的顏色?小江幫我回憶下午的事情,盡可能地讓我尋找到一點線索,好讓交警同志找到肇事者,繩之以法。小江還說,要是找到那司機你的藥費差不多就有著落了。
我想小江所說的一切,也就是為了藥費。我知道,找工作差不多半年了,家里的老底差不多也快干掉了,而這場飛來的橫禍無疑是雪上加霜!我得好好想想下午我到底干什么去了……
一
小江,大名叫江霞,平時我就叫她小江,覺得這樣叫顯得親熱和平等,多少還帶有點哥們義氣。和小江相處快一年了,我們之間還沒有實質(zhì)性的進展。幾次三番找機會開導(dǎo)她,說吳貓子小夏他們談女朋友還沒滿月就跟女朋友住到一塊了,你看我們是不是也改善一下,別太掉隊了,要不然他們會瞧不起我!而小江不管我怎么死皮賴臉地哄勸,她總是那一句,時機不成熟,你彎彎腸子就別打小九九了,等結(jié)婚那天吧!
說起來簡單,等結(jié)婚那天!現(xiàn)在房子沒有,兜里的票子也沒有?結(jié)什么婚,拿什么結(jié)婚。也就是為了能早日實現(xiàn)這一偉大理想,我冒然辭職了,重新回到潮水洶涌般的人才市場,夢想能在這市場中找到一艘豪華輪船,載我抵達夢想的碼頭!
昨天,一家公司通知我去面試。早上早早地爬起來收拾一番,還利用坐公交車的空檔想過人家可能會問什么問題?自已如何回答!可等坐在人家跟前,那戴眼鏡的沒兩句就把自已給打發(fā)了,從門衛(wèi)室打聽到,說是那面試只不過是一個幌子,其實人員早就定好了!我剛開始還不相信,認為他們瞎雞巴講,打擊身旁那幾個尚未面試的積極性。被煙熏黃了牙的門衛(wèi)看我不信,壓低聲音說,那面試你們的是人事經(jīng)理,前幾天他堂弟就過來了,就是在你前面面試的那個胖子,曉得吧!黃牙咧開嘴嘿嘿干笑了幾聲。胃里一陣翻騰,不知道是看門衛(wèi)那黃牙的原因,還是聽了他所說的而感到惡心!我吐了口痰,擺頭就出了那家公司,隨后有兩個沒面試的人也跟著出來了,嘴里還罵罵咧咧的。
我想當(dāng)時要是沒聽到黃牙那番話,心情也不至于那么壞,也不會想到散心那個詞。可畢竟是聽到了,也決定慢慢走回去。在路旁的報刊亭買了份人才市場報,邊走邊掃看著。我就這臭習(xí)慣買到什么總是迫不及待地要粗看一下,生怕有好的信息從指間流走,也就是這個習(xí)慣讓我躺在了這里。
路過紫竹路紅綠燈時,我望著側(cè)面的燈,見是綠的便徑自走了過去,隨著刺耳的噗哧剎車聲便失去了知覺……
第二天,兩個交警到病房找我了解事故狀況。
姓名?工作單位?男的坐在對面床鋪上,摘下帽子問道。
我說我叫羅滿,工作單位還在找呢。我跟男的一問一答,低頭作記錄的女交警時不時插句話,慢點,張隊,他剛才是說住在金花苑吧?那叫張隊的嗯了一聲,扭過身看看女交警本子的記錄,我聽見他說小葉,記個大綱就可以了,沒那么細。
你知道這次事故,你要占一半的責(zé)任?張隊盯著我說道,你首先違反了交通規(guī)則,當(dāng)然我們還是要把肇事司機找到的,你好好休養(yǎng),一有情況我們會通知你的!
小江幫我送走了張隊和那個叫小葉的女交警。
我靠在床上,反問自已怎么搞的,我也有一半責(zé)任,那是不是說這住院費,打針費,藥費我得承擔(dān)一半呀!小江坐在對面見我齜牙咧嘴的,還以為我那腿又痛起來了。問我要不要叫醫(yī)生過來。我說叫個鬼呀,人倒霉拉屎也便秘!
二
出院后,我一方面鉚足勁找工作,另方面隔三岔五去交警大隊。從醫(yī)院出來時存款早就光光了,除外還欠小夏、吳貓子好幾千,老實說我是多么希望交警大隊能逮住肇事司機啊!可隨著多次從交警大隊跑進跑出,心里那點信心越來越渺小了,就指望人家能賠上一筆錢了的夢想算是打水漂了。現(xiàn)在小江除了上班就是加班,就連周六周日也少見她休息,她說,欠著人家的錢得盡快還上,久了不僅是自已的心病還是別人的心病。
好在交警大隊跟人才市場就隔著珠江大道,從人才市場往東過第一個紅綠燈向前走百把米就是交警大隊。那天跟往常一樣在人才市場的櫥窗上遛一圈,沒見到合適的職位,尋思著好幾天沒去交警大隊了,是不是去看看張隊的調(diào)查有了進展。去交警大隊其實也就是安慰自已和小江的無奈之舉,但除此之外又有什么辦法呢!
老蔡就是那天在交警大隊認識的。
小葉告訴我張隊剛出去,說你要等的話自已找張椅子坐著等吧,她說自已這會兒忙得很。我看辦公室也就小葉和一個男的。那男的歪著頭把電話夾在肩膀之間講電話,騰出手在電腦跟前敲打著什么。電腦與電話兩不誤,看來交警大隊這幫人還真夠忙的。找了個位子坐了一會兒,覺得挺沒趣的,就出來在花園旁邊走走。現(xiàn)在已是五月,郁郁蔥蔥的綠葉將圓形的大院點綴得生機勃勃,幾株月季偎在旁邊盛開大朵大朵的紅和白。
老蔡就是在我觀賞這交警大院風(fēng)景時闖進來的。一頂發(fā)灰的草帽被老蔡使成半圓狀的扇子,來回不定地擺動著,找到一塊樹蔭下的花園邊沿坐下來。小伙子也找張隊吧?老蔡朝我問道。
我說,噢,你也找張隊!閑得無聊,和人聊聊天倒是打發(fā)時間的最好方式。老蔡抹一把額頭的汗,望了望天,這幾天真悶,怕是要下場雨了?老蔡喃喃自語,對我剛才的問話好像沒聽見一樣,自已討了個沒趣,正準備離開一臉絡(luò)腮胡的老蔡。
噢,也找張隊,人家忙!十回來有八回是忙的,有一回還得開會,剩下一回還輪不到處理你的事情,當(dāng)個隊長忙成這樣子,真不知道那國家總理是么樣過日子的!唉!聽話音這老蔡似乎是這里的常客了,對張隊也一肚子的意見!
咱們是平頭老百姓,人家忙的是大事!認栽吧,老哥!我挨著老蔡坐了下來。老蔡像是遇到了知音,遞根煙給我,那打開的話匣子就像豁口的堤壩,洪水一股腦兒瀉下來……
老蔡是河南人,是過完年才來鹿城的。
老蔡說,我是萬不得已才出來的,俗話說金窩銀窩頂不上自已的狗窩。要不是媳婦看病欠一屁股的債,小孩子下半年就要念中學(xué)了!我挺樂意在家刨刨地,農(nóng)閑時幫人家起起新房子余幾個閑錢用用倒是蠻好的,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鹿城有啥好的呀!也就是車子多,跟我們那里起地瓜似的,遍地都是,一個緊挨著一個!
我聽老蔡這么比喻,禁不住笑了。老蔡見我笑,盯著我認真地說,笑啥,我說的是真的!我們那地方地瓜又大又多,又好吃,你不信呀?我拍了拍老蔡的大腿,說,我怎么不信呢,像老哥這身子骨就曉得了,你天生就是個好把式,種出的地瓜肯定又大又多!
老蔡見我這么說,嘿嘿地笑了。被日頭曬成古銅色的臉膛布滿皺紋,讓我想起老蔡剛剛說起的地瓜,這爬在老蔡臉上的皺紋是不是像地瓜藤那樣呢,我不盡得知,只是在心里這么想著。老蔡拍著我的肩膀問道,小伙子,你是為了啥事找張隊?看你穿得這么整齊干凈不會是罰款了吧?
我看老蔡也是個蠻實在的人,就把找張隊的前前后后告訴了老蔡。末尾,我補了一句,其實,要不是欠朋友的錢,要不是沒工作,我才不跑這地方呢,再說那肇事司機能否找到我是一丁點信心也沒有的,老蔡你是因為什么事找張隊呀?
老蔡從煙盒里又抖出一根煙遞給我。我倆的事不一樣,我是犯事的,你是受害的。哈哈。老蔡說完咧嘴笑了。我被他這么一笑弄得稀里糊涂的,像你這樣我怕摩托車是不會開的,你怎么可能就是犯事的呢,我實在猜不透!我朝他擺擺頭,表示不理解。
唉,小伙子實話跟你說吧。老蔡抿了一下嘴,抬腕看了看時間,那是一塊老式的上海表,銀色的表帶讓矮過肩頭的日光刺出白線來,在老蔡額頭一晃而過。我才來鹿城時,找不到活就在街上亂逛,碰巧遇見了幾個老鄉(xiāng)。老鄉(xiāng)們說,像我樣的在鹿城有兩種活可找著做,一是到建筑工地打活,因為沒什么手藝也就是提提灰泥土,擔(dān)擔(dān)磚什么的;二是跟他們一樣這個小區(qū)進那個小區(qū)出的,滿城找廢鐵廢紙廢電視廢收錄機廢冰箱,一句話所有跟廢字有關(guān)的都收!
老蔡把嘴巴的煙尾巴吐到腳旁,再抬腳用鞋底來回一搓把那煙屁股搓出一點黑來。老蔡稍稍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其實也就是收破爛的,我想想干那個有點不干凈,遇到不好的小區(qū)保安趕你就像趕蒼蠅臭蟲一樣,原先就不打算干那個的。可到好幾個工地找事,工頭都說滿了不招小工了。我起初還以為真是招滿了,后來有人告訴我你不送點好處給工頭,人家會收你嘛!我想自已是過來做事的,出的是力氣活,實打?qū)嵉馗捎植话啄缅X,憑什么要送人家三百塊(那人告訴我的錢目)。我就沒同意,這樣我找了十幾天,還是沒活干,急得我吃不進睡不著,那時真想他娘的不找了回家去!
我看老蔡撓了撓后腦勺,那當(dāng)作扇子的草帽擱在膝蓋上,眼神在講述中變得忽遠忽近。我說,是不是你就跟老鄉(xiāng)一樣,開始收破爛了?
老蔡盯著我沉重地點了點頭,我用三百塊做本,開始收破爛了!唉,要不是收破爛也不會攤上這倒霉的事。老蔡陷入回憶當(dāng)中,不住地擺頭,像是在否定什么,后悔著什么……
三
老蔡前段時間在銀都花園收破爛,為了閃開迎面駛過來的自行車,自已將三輪車車把向右稍稍拐了一點,突出車子的廢角鐵便將旁邊停靠的一輛奧迪給劃了。車主逮住老蔡硬是要他賠錢,老蔡自認倒霉,也作好要賠的打算。可車主賠款實在是出乎老蔡的意料之外了,一開口就是一千,好像老蔡每天撿的盡是花花綠綠的票子,而他只不過是個收廢品的,而且還剛剛開始,你要是讓他掏個三拾伍拾還成,多了你就是把他殺了也弄不出來。最后,交警過來調(diào)解,讓老蔡賠八百塊。
八百塊老蔡也生不出來呀!賠不起錢人家交警把老蔡的三輪車給扣了。說是什么時候交了錢就把車子推回去。其實那車頂多也就值二百來塊,是老蔡從路邊一個修車那里買的二手貨。
第二次碰到老蔡是一個星期后的事了。那天我去張隊辦公室時,老蔡已經(jīng)坐在張隊桌子跟前了。就像小學(xué)生坐在老師跟前一樣,心有余悸或是正襟危坐。老蔡兩腿夾著上次我看到的那頂草帽,喉結(jié)不住地晃動著,每答完張隊一個問題,他總是習(xí)慣性地抬手用手掌抹一下額頭,不管是否有汗,這個動作從某個方面來說多少有點緩解老蔡緊張的心理,也就是他這個生硬不自然的動作讓張隊意識到了什么,他說,老蔡,你別緊張,有那么熱么?老蔡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腦,也不是緊張,主要是擔(dān)心我那輛車張隊什么時候能讓我推出這大院!
我不是跟你說了么,你把人家修理費交上來,你就可以把車子推回去了!張隊喝了口茶,一片茶葉沾在唇上。老蔡跟張隊示意唇上有茶葉,張隊咂巴一下嘴,那茶葉迅速被紅紅的舌頭卷了去,接著隨著一口痰被拋棄在垃圾筒里。回去吧,早點把錢交了,早點把車子推回去!
老蔡還想說什么,可張隊不再理會他了。看見我過來了,朝我點了點頭。老蔡拉開椅子搖著頭嘆著氣出了辦公室。跟張隊談完出來,看見老蔡坐在上次那位置上,我想畢竟認識嘛就過去想安慰他一下。老蔡可能察覺有人走到他背后了,扭過身來見是我,一臉漠然地又朝我點點頭。我說,老蔡你想開一點,不就是一輛三輪車嘛,你想要是掏八百塊那才叫虧呢,其實一輛新的三輪車也就三百多,這樣算起來你還賺了!
老蔡接過我的香煙,沒吭聲。叭嗒叭嗒狠狠抽起煙來,那從鼻孔突圍出來的煙霧模糊了老蔡的半邊臉。我說,老蔡在我印象中你一直是個很開朗的人,怎么為了這輛三輪車愁成這樣,想開一點!就算自已看病花了,要不就算自已少收幾車的舊報紙……我把能想到的安慰話一個勁地往外掏。老蔡僵硬地笑了笑,小伙子,別勸我了!你的事辦得么樣了?
我見老蔡心情有所好轉(zhuǎn),彈了一下煙灰,我那事八字還沒一撇呢,張隊說了這事急不來的,讓我回去好好想一下當(dāng)時的場景,鬼才記得那時的情況了!
我搖著頭對張隊所謂的回想是那么的渺茫,我說,當(dāng)時,只知道眼前一輛白色小車駛過來,之后的事就不曉得了,你想現(xiàn)在又過了大半個月,還能想起什么?
白色車子?大的還是小的?現(xiàn)在白色車子多得是,你到哪里去找呀,不過這小命沒丟就阿彌陀佛了,就當(dāng)花錢消災(zāi)吧!你還年輕今后有的是機會!
和老蔡聊了一會,老蔡問我住在哪?我說住在金花苑。老蔡說去過那里,環(huán)境蠻不錯的!我笑著說改天去的時候到我那坐坐吧!老蔡說一定去!
四
后來,老蔡真的去了我住的地方。那是我上班后第一個星期天,因為小江生日那天忙著加班。我就想趁著今天是周日,自已又找到了工作,想把小江的生日給補上!到菜市場買了菜,小江因為那天我給她補過生日也早早地來了,我們有說有笑地收拾著這些菜,等小夏他們來了好炒菜。
老蔡就是那個時辰來的。小江開的門,她誤以為是上門收破爛的,我家沒有破爛你到別家看看吧,說著就要把門帶上。老蔡說是找我的,不收破爛。小江半信半疑把在廚房忙活的我喊了出來。我把老蔡讓進了客廳,給小江介紹道,這就是我常跟你說的老蔡呀,很實在的一個人!老蔡聽我這么說,居然不好意思起來。
我問他,是不是到金花苑小區(qū)收破爛來了,中午就在這吃飯!
老蔡說,有段日子沒見你了,這不今日在樓下收舊報紙想你就住在這小區(qū),就過來看看。說著撓撓腦殼,原來他見我好久沒去交警大隊,擔(dān)心我為欠款的事想不開呢。后來聽我說找到工作上班了,滿臉笑意地說,你瞧我成天胡思亂想的,上班就好,踏踏實實地上班賺錢多好啊!
我問老蔡,你那三輪車有沒有搞出來?
怎搞出來呀?人家不讓推!
那你還找張隊嘛?
現(xiàn)在不找了,找也是白找。聽人說他是個狠角,沒一兩條軟中華我去跑只不過是鍛煉自已身體而已,在人家張隊眼里看來,自已純屬是個傻蛋!
說得也是,有那一兩條的煙錢,還不如買輛新的呢!
我也是這么想的,可舍不得了,一輛車白白地停在人家那里,我前幾天看那車輪都癟了,你說車子不騎不用還能叫車子嘛?老蔡抹了一下嘴角的白沫子,接著說,那車特好騎,西大橋那么長的坡一溜煙就上去了!
我問老蔡,現(xiàn)在廢品收的怎么樣?
馬馬虎虎吧,一天總有點收入!老蔡從兜里掏出煙來,續(xù)上一根接著說,你那事不準備接著找了么?
我說我那肇事者難找,不過我有時間打電話會去問張隊的。老蔡身有感慨地回應(yīng)了句,是呀,現(xiàn)在車子越來越多,我現(xiàn)在連三輪車都不敢騎了!我說你三輪車不騎么樣收廢品呀?老蔡笑著說,我有的是力氣,就像是挑地瓜那樣挑廢品唄,雖說比以前費力些,但終究輪子在自已腳下,怎么碰吃虧的還是自已,那樣也不會賠人家錢吧!
我想想也對,賠償?shù)闹鲃訖?quán)掌握在自已手里,總比被動的要好!我又想起老蔡以前說過的話,就笑著說,老蔡你現(xiàn)在不得了喲,你挑著汽車在跑!
老蔡一愣,接著嘿嘿地笑了。那天,老蔡沒等我們開飯就走了,他說他也就是上來看看我,下面的擔(dān)子已滿了,得送廢品收購站回頭還得來一趟,晚了怕別人收去!
五
自從老蔡走后,我再就沒有碰見過他了。我那案子在一個月后總算有了眉目,那天我去交警大隊時,小葉見到我說我運氣好,碰見一個好老頭。說得我一愣一愣的。后來,我才明白原來老蔡在一邊收破爛時一邊留意白色小轎車的號碼,一個月以來抄了好幾百個號碼交給了交警大隊。而交警大隊根據(jù)這些號碼,終于找到了肇事司機,原來是個外地牌照的小轎車。
在領(lǐng)到賠償金那天,我突然有想去看老蔡三輪車的沖動,想看看是不是還扣在交警大隊。小葉領(lǐng)著我看到了老蔡的三輪車。那是一輛銹跡斑斑“躍進牌”的三輪車,暗紅色的后座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白光,閃過對面辦公樓的玻璃!
最后,我花五佰塊推出了那輛三輪車。盡管小江對此很不理解,其實她也無法理解我的心情,就像我無法理解老蔡為什么把汽車說成地瓜那樣!
責(zé)任編輯 姚逸仙
中原馬車 原名羅光燦。76年出生,居江蘇昆山。近年開始小說寫作,有小說刊載《鴨綠江》、《青海湖》、《中國鐵路文藝》、《短篇小說》等期刊。著有詩集《在春天的日子里》和小說集《鳥巢里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