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寫給傅作義的三封親筆信

1895年6月27日（農歷五月初五），傅作義出生在山西省臨猗縣安昌村。作為先生河東故里的鄉親，我們收集了三封領袖與先生的交往書信及一些史料，以緬懷先生的功績。

抗日戰爭時期

1931年9月18日，日本帝國主義發動了“九·一八”事變，并很快侵占了我國東北的遼寧、吉林、黑龍江三省的大片熱土。接著，日軍又把侵略的魔爪伸向華北，向長城的獨石口、古北口、喜峰口一帶進犯，威脅著古都北平（今北京市）。

傅作義時任國民黨第三十五軍軍長兼綏遠省（今內蒙）政府主席。在中國共產黨“停止內戰、一致抗日”的呼聲中和全國人民抗日救亡的迫切要求下，激于愛國熱情，傅作義率領所部全體官兵開赴長城抗日前線。在綏遠召開的抗日動員大會上，他響亮地提出了“寧做戰死鬼，不做亡國奴”的口號，還規定部隊早晚點名時要齊聲高呼：“誓保國土，以盡責任；不惜犧牲，以雪國恥！”這些，都體現了當年傅作義抗日救國的決心和視死如歸的愛國精神。

1935年5月，日軍向懷柔一帶進犯。傅作義親臨前線沉著指揮，全軍將士浴血奮戰，擊斃日軍240余人，傷500余人。首戰告捷，震驚中外。

1936年8月1日，偽蒙軍又向綏東發動戰爭。傅作義毅然率部抗擊，激戰7晝夜，搗毀了日、偽蒙軍司令部，斃敵千余人，俘敵300多，取得了保衛紅格爾圖戰役的勝利，并乘勝進軍，出奇制勝，收復了被日、偽軍竊據的百靈廟、大廟等戰略失地，在中華民族抗戰史上寫下了“綏遠抗戰”的光輝一頁。

毛澤東電賀稱：“綏東抗戰是中國人民抗戰的先聲。”

日本報紙對傅部將士勇敢善戰表示驚嘆。《朝日新聞》曾載文稱：“戰地離北平城只有60多華里，如不是傅作義的精銳部隊阻擊我軍，皇軍早已進入北平城了。”

綏遠抗戰的勝利，極大地鼓舞了全國人民的抗戰信心。國內各大報紙進行了報道，天津、上海、南京等地都發了賀電，山西、綏遠等地各界人士和海外華僑，紛紛舉行援綏勞軍運動，前往綏遠的慰問團絡繹不絕。各代表團攜帶大批慰勞品到前線慰問抗日將士，著名愛國華僑領袖陳嘉庚還捐贈了大量醫藥和物資。

為了建立廣泛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鼓勵傅作義繼續堅持抗日，1936年8月14日，毛澤東委派中共代表南漢宸前往綏遠會見傅作義。函文云：

作義主席先生勛鑒：

涿州之戰①，久聞英名，況處比鄰，實深馳系。邇者李守信、卓什海②向綏進迫，德王③不啻溥儀，蒙古傀儡國之出演，咄咄逼人。日本帝國主義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先生北方領袖，愛國寧肯后人？保衛綏遠，保衛西北，保衛華北，先生之責，亦紅軍及全國人民之責也。今之大計，退則亡，抗則存；自相煎艾則亡，舉國奮戰則存。弟等頻年呼吁，要求全國各界一致聯合，共同抗日，組織國防政府、抗日聯軍。幸人心未死，應者日多，抗日圖存，光明漸啟。近日紅軍漸次集中，力量加厚，先生如能毅然抗戰，弟等決為后援。亟望互派代表，速定大計，為救亡圖存而努力，知先生必有同心也。

專此。敬頌

勛祺

毛澤東 拜啟

八月十四日

毛澤東函請傅作義毅然抗日，努力救亡圖存，紅軍決為后盾。此信給了傅作義很大鼓勵。

10月25日，毛澤東又委派中共代表彭雪楓持自己的親筆信去綏見傅，再度鼓勵傅作義抗戰。函文云：

宜生主席先生勛鑒：

日寇西侵，國難日亟。先生統率師旅捍衛邊疆，今夏小試鋒芒，已使敵人退避三舍。觀乎報載以死繼之之言，躍然民族英雄之抱負，四萬萬人聞之，神為之王，氣為之壯，誠屬可賀可敬。紅軍遠涉萬里，急驅而前，所求者救中國，所事者抗日寇。今春渡河東進，原以冀察為目的地，以日寇為正面敵，不幸不見諒于閻蔣（指閻錫山、蔣介石）兩先生，是以引軍西還，從事各方抗日統一戰線之促進。目前情勢，日寇侵綏如箭在弦上，華北長江同時告急。但國內統一戰線粗有成就，南京當局亦有轉向抗日趨勢，紅軍主力之三個方面軍已集中于陜甘寧地區，一俟取得各方諒解，劃定抗日防線，即行配合友軍出動抗戰。紅軍雖志切抗戰，但在未得友軍諒解，尤其在未得抗戰地區之友軍及地方行政長官之諒解以前，決不冒然向抗戰陣地開進。在已得正式諒解而向抗戰陣地開進與實行抗戰時，自當以其全力為友軍之助，而絕不絲毫妨礙共同抗戰之友軍及其后方之安全與秩序。茲派彭雨峰（即彭雪楓）同志來綏，與先生接洽一切，乞以先生之意見見教，并希建立直接通訊關系。百川（即閻錫山）先生處，今春曾數數致書，夏時又托韓團長將意，久未得復，祈先生再行轉致鄙意。如有可能介紹彭同志赴晉一晤，實為公便。叨在比鄰，愿同仇之共賦。倘承不吝賜教，幸甚幸甚。專此。即頌

戎綏

毛澤東

十月二十五日

傅作義看了毛澤東的親筆信后，更加堅定了抗戰的決心。

日本關東軍為了盡快實現占領華北的戰略目的，竟然出6000萬大洋收買傅作義，條件是宣布獨立，脫離南京政府，國號自選，地盤包括內蒙、寧夏、甘肅、新疆。傅作義聽后拍案而起，斷然拒絕。

日本關東軍參謀長坂垣征四郎氣得暴跳如雷，叫道：“傅作義不與皇軍結盟，就打倒傅作義！把他趕出綏遠去。”

傅作義曾對人講：“我是中國人，要長中國人的志氣，絕不能賣國求榮去當漢奸。我叫作義，絕不做不仁不義的事。我的奮斗目標是國家的統一，民族的復興。除此之外，別無他求。”傅作義先生的民族氣節和愛國精神，令人敬佩。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抗日戰爭勝利結束。

解放戰爭時期

抗戰結束后，蔣介石撕毀了《和談決定》，發動了反革命內戰。為了拉攏傅作義，保住華北這塊大好河山，蔣介石于1947年12月，任命傅作義為“國民黨華北剿匪司令部”總司令，所管轄區域為：河北省、熱河省、察哈爾省、綏遠省、山西省的雁北、陜北榆林的一角和北平市、天津市，號稱“華北五省二市”。

傅作義坐鎮華北，軍政財權在握，他執行了蔣介石的“戡亂”政策，向解放區多次發起攻擊。從此，他與八路軍、毛澤東由當年抗戰時期的朋友，漸漸地拉開了距離，變成了內戰的敵人。

1948年9月16日，我華東野戰軍攻占山東省會濟南，揭開了解放戰爭戰略反攻的序幕。毛澤東、朱德、周恩來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在河北省西柏坡村，領導和指揮了馳名中外的遼沈、淮海、平津三大戰役。1948年11月24日，東北野戰軍協同華北野戰軍，共同發起了平津戰役。

傅作義在華北“五省二市”的總兵力有5個兵團，60余萬人馬。除綏遠董其武兵團外，在平綏線和平津塘線上共有4個兵團。西起張家口，東至天津、塘沽，沿長城擺下1000余里的長蛇陣。平綏線上的張家口、新保安、懷來、南口諸地的10余萬守敵，被我華北野戰軍三兵團楊成武、二兵團楊得志和程子華率領的東北野戰軍先遣兵團先后殲滅。塘沽守敵5萬余人從海上逃跑，天津守敵13萬余人，被我華北、東北野戰軍全殲。至此，華北大部分地區獲得解放，唯有北平一座孤城，25萬守敵，被我華北、東北兩大野戰軍的百萬人馬包圍得水泄不通。

傅作義沒有想到，自己戎馬大半生、苦心經營的攤子不到10天就一敗涂地。他目睹眼前，獨守孤城，欲戰不能，欲逃不成；是戰是和，斷而不決。

毛澤東決定做好傅作義的工作，爭取和平解放北平。

1949年1月31日，傅作義接受和平改編，北平宣告和平解放。2月3日，中國人民解放軍舉行了規模盛大的入城式。從此，北平古都回到了人民的懷抱。

北平和平解放，使這座聞名中外的文化古城完整無損地保存下來，是中外戰爭史上的奇跡。

2月22日，毛澤東在西柏坡接見了傅作義。

傅作義慚愧地說：“主席，我是46名戰犯之一，我有罪。”

毛澤東笑著對傅作義說：“北平和平解放要謝謝你，你的功勞很大嘛！你做了一件大好事，人民永遠不會忘掉的。北平和平解放得最好，可以歸納三點好處：第一，雙方都準備了幾百萬發炮彈，如果打起來，勢必把北平這個文化古都打得稀巴爛。北平和平解放沒有打仗，北平城里的文物古跡都完整地保存下來了；第二點，雙方打起來，北平城里老百姓的生命財產就要遭受嚴重損失。北平問題和平解決了，人民的生命財產完全保住了；第三，雙方要是硬打，雙方的軍隊就要有很大傷亡。北平問題和平解決了，雙方的軍隊都保存下來，雙方數萬發炮彈也都保存下來了。這就是北平和平解放，傅將軍立的三大功勞。”

傅作義內疚地說：“我錯了。我戎馬一生，除了抗日，罪惡不小啊！我從前指名道姓罵主席，像我這樣一個舊軍閥，罪惡嚴重的人，實在難以寬恕。”

毛澤東真誠坦率地說：“這次你做對了，假如說你有錯，現在功過平衡一下，你還是功大于過，也屬于有功人員嘛！既往不咎，這是我們共產黨的一貫政策。以前，傅將軍的屁股坐在國民黨反動派一邊，打內戰是壞事，這是事實。但是，傅將軍你現在的屁股已經坐到人民這一邊來了，這是好事，我們歡迎你，人民歡迎你，你就不必多慮了。”

毛澤東的談話，消除了傅作義的思想顧慮，心中懸著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他對共產黨的寬大政策，毛澤東的寬宏大量、不計個人恩怨，很受感激和啟發。

4月1日，傅作義向全國發表了著名的和平通電。翌日，毛澤東寫信給傅作義。函文云：

傅作義將軍：

四月一日通電讀悉。南京國民黨反動政府發動反革命內戰的政策，是完全錯誤的。數年來中國人民由于這種反革命內戰所遭受的浩大災難，這個政府必須負責。但是執行這個政策的國民黨反動政府的文武官員，只要他們認清是非，翻然悔悟，出于真心實意，確有事實表現，因而有利于人民解放事業之推進，有利于用和平方法解決國內問題者，不問何人，我們均表歡迎。北平問題的和平解決，貴將軍與有勞績。貴將軍復愿于今后站在人民方面，參加新民主主義的建設事業，我們認為這是很好的，這是應當歡迎的。

毛澤東

一九四九年四月二日

傅作義反復讀著毛澤東的親筆信，很受感動。他把這封信收藏了起來。

新中國成立后，傅作義被授予上將軍銜，曾擔任全國水利水電部部長、政協第四屆全國委員會副主席、國防委員會副主席、第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1974年4月19日下午1點40分，傅作義先生因患癌癥醫治無效，在北京醫院逝世，終年79歲。

傅作義先生的骨灰盒被安放在八寶山革命公墓。毛澤東函復傅作義和平通電的手稿，現已作為文物收藏進中國革命博物館，供參觀者閱覽。

注：

①涿州之戰，指1927年10月至1928年1月晉軍傅作義部和奉系軍閥部隊之間在河北涿州進行的攻守戰。當時閻錫山的晉軍改稱國民革命軍，閻任國民革命軍北方總司令。閻部在京、京綏線出擊奉軍，第四師師長傅作義率領所部為挺進隊突入直隸（今河北）省，占領涿州。在奉軍的猛烈圍攻下，傅部孤軍堅守涿州城3個月。

②李守信，當時任偽蒙古軍政府參謀部部長、偽蒙古軍第一軍軍長。

卓什海，即卓特巴扎普。當時任偽蒙古軍副司令。

③德王，即德穆楚克棟魯普。當時任偽蒙古軍總司令。

（責編 周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