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城管的那些事兒

一口鐵鍋，一些小料，一鍋大米飯，4元一份的快餐在街頭婦女手中幾分鐘就可以搞定；人流穿梭中，一位頭裹白巾的老者爬在天橋的正中，面前一個餐盒中散滿零錢，乞丐總是出現(xiàn)在人群最集中的北京街頭；造成公交車不能?？空军c的“黑出租”橫七豎八地在公交車道上停著一溜……“這是北京？”看到照片上的景象，外地的朋友總會發(fā)出如此疑問。

首都在人們心中的神圣形象在這一感慨和疑問之中究竟意味著什么？2008年北京奧運會，除了向世人展現(xiàn)林立的高樓大廈、寬闊的公路之外，我們的城市軟環(huán)境又將拿什么示人？面對即將來到的空前盛事，北京的城管該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文明執(zhí)法與城市文明

2007年6月27日，北京的最高氣溫達38攝氏度，人從開著空調(diào)的房間一走出去，熱浪便撲面而來，汗水直浸衣背。

就是在這樣的天氣里，海淀區(qū)萬泉莊，靠近城鄉(xiāng)超市的過街天橋上，3位城管協(xié)管隊員頂著烈日不斷來回巡視著，偶爾也會停下來在天橋一端的凳子上坐一會兒。

自從北京城管李志強因為執(zhí)法被殺之后，北京市對城管的執(zhí)法程序和管理就更加嚴格了，“文明執(zhí)法、人性執(zhí)法、依法執(zhí)法”等要求的提出，成為對北京城管執(zhí)法水平的新考驗。

“城管執(zhí)法被要求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唉！都說這些街頭游商小販是社會弱勢群體，實際上，我們才是真正的弱勢群體，城管執(zhí)法純屬出力不討好。你看看，那邊賣西瓜的農(nóng)用車，我過去，他就走，我剛回來，他又停在了公交車停靠站點，這還算好的，有的賣水果的農(nóng)用車停在那里，你去勸他，人家根本不理你，還和你瞪眼，碰上這種人，我們一點辦法都沒有，可是，還有不少群眾說我們城管本來就不該管?！币晃怀枪荜爢T說出這番話，卻怎么都不肯透露自己的姓名。

城鄉(xiāng)超市離人民大學不遠，周圍居住人群密集，因此，每天早上和下午5點以后，便成為流動小商販的重要活動區(qū)域。曾有一段時間，超市門前的過街天橋上，小商販擺的地攤吸引的購買人群使整個天橋嚴重堵塞。

一天，該天橋的設(shè)計者路經(jīng)此地，看到了天橋上的擁擠場面，急忙給海淀城管監(jiān)察支隊打電話：“如果再不管理，按照天橋設(shè)計的承載重量，很可能會被壓塌！”

對城市形象造成的影響且不說，僅這種安全隱患就是大多小商販和普通市民所難以意識到的。該類情況并不僅僅存在于這座天橋上，位于海淀區(qū)肖家河附近的天橋上也是如此，只是，海淀城管支隊在接到警告電話后，已經(jīng)采取了果斷措施，專門安排人員進行重點盯守，及時疏導(dǎo)，而在記者采訪時，肖家河的天橋上一到晚上依然是市場自由，生意興隆。

“其實，北京所有的天橋上，按照安全規(guī)定，行人都不應(yīng)該駐足，只能通行，而很多群眾并不理解我們，不能配合我們的勸導(dǎo)，有許多小商販和城管捉迷藏，你進我退，你退我進，搞得我們盯守的隊員非常疲憊。”海淀城管支隊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負責人顯得有些無奈。

“我們城管長期和這些無照小商販打交道，也非常理解他們需要獲得基本的生存權(quán)利，社會上也有許多人呼吁城管不應(yīng)該管這些人群，應(yīng)該給販夫走卒以生存的空間和機會，這些我們都很理解，但是，這么大的城市，如果不進行有效疏導(dǎo)管理，造成秩序混亂肯定也不行。所以，我們現(xiàn)在做工作很難，也很矛盾?！边@位負責人表情凝重，語氣深沉。

北京的路更寬了，橋更多了，車速卻更慢了。每天上下班高峰時段，總會有許多路段嚴重擁堵。其中，一些公交車站?？奎c的擁堵主要是由于“黑出租”違章占道造成，這種情況的存在，幾乎每天都會造成數(shù)以萬計的上班族因為遲到而被扣罰工資。

這種情況該誰管？城管還是交警？又很難明確責任。如果城管去管，顯得“狗拿耗子”，如果城管置若罔聞，經(jīng)常會見到交警就站在“黑車”旁邊，又不去理會。

城管在巨大的城市管理壓力之下走向了文明執(zhí)法，而這座城市卻似乎尚未在文明的感召下向文明低頭。

低調(diào)與低頭

和其他領(lǐng)域的一些工作人員不同，北京城管不愿也不敢隨便向外界炫耀自己在工作上取得的成績和戰(zhàn)果，記者在前期的采訪過程中，盡管所有的城管都會傾訴心中的苦水，卻沒有一個人愿意面對照相機的鏡頭，更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姓名。好像城管取得的成績越大，遭受的社會責難也會越多。

“低調(diào)”是采訪北京城管的過程中，他們留給記者最深刻的印象。

盡管如此，2008年奧運會的臨近還是對他們提出了更多更高的要求：許多違章建筑需要拆除；滿街粘貼違法小廣告，破壞城市環(huán)境的狀況需要改變；一些違法設(shè)置的大型廣告牌匾需要撤除更換；無照小商販流竄街頭的局面需要扭轉(zhuǎn)……

幾乎每項工作都會直接涉及當事人的切身利益，因此，做每項工作都會面對各種各樣的責難。

“今年馬上要進行奧運會前的測試賽，因此，拆除奧運會場館周邊的大型違法廣告牌匾成為我們一項很繁重的工作。但是，這項工作做起來又很難，你想啊，每個大型廣告牌匾都意味著會給廣告公司帶來巨大的收益，我們遇到的阻力非常大，有些廣告牌雖然設(shè)置在我們的管轄范圍內(nèi)，而實際上廣告公司卻在其他偏遠的區(qū)縣，有時為了拆除一個廣告牌，我們需要向遠郊跑好幾趟，全靠這張嘴皮子說，也不能輕易采取別的強制手段。真的，有的時候就是在求著人家配合我們的工作，不過，廣告商在聽取我們關(guān)于對奧運會賽前形勢的宣傳后，大部分還能夠出于大義積極響應(yīng)我們的工作。”海淀城管大隊的楊志宏說。

北京多風，設(shè)置在高樓頂?shù)拇笮蛷V告牌在大風天氣是很大的安全隱患，盡管工作艱巨，拆違工作還是到了收尾階段。

如今，北京街頭曾像雪花般隨處粘貼的違法小廣告也少了許多，北京城管采取的重點區(qū)域?qū)Ｈ硕⑹?、專車巡視，每天清晨專人清理小廣告的措施已經(jīng)顯現(xiàn)了成效，雖不能治本，卻也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小廣告泛濫成災(zāi)的勢頭。

在“文明執(zhí)法、人性執(zhí)法”的約束下，北京城管在使城市形象和面貌得到改觀的同時，也在付出沉重的代價。

“大部分城管隊員和協(xié)管員都存在著過度勞累的情況。你可以去查看一下每年去世的城管隊員中，能有多少人超過50歲，很少！此外，城管隊員的離婚率也很高，很多城管的妻子受不了社會上對城管的責難，覺得和城管在一起生活壓力太大，就選擇了離婚?！?/p>

他們通常在早上7點半左右上班，下班一般要在晚上9點以后，很多時候還要更晚，雖然采用輪班制度，還是有許多人承受不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和身體透支而患病，甚至突然斃命于工作崗位上。

契機與理解

拆除違章建筑，可以由建設(shè)局管；打擊無照游商，可以由工商局管；清理臭水溝，可以歸環(huán)衛(wèi)局管；違章停車，可以由交警隊管……正是這種實際情況的存在，社會上針對城管的“擦屁股論”和“狗拿耗子論”曾經(jīng)甚囂塵上，總是許多部門管不了或者不好管的事全部甩給了城管。

“只要社會物質(zhì)文明沒有發(fā)展到一定高度，城市里就必然會存在無照流動小商販，就有這塊兒社會秩序需要規(guī)范。人們現(xiàn)在不能正確認識城管所做的工作，總有一天，他們能夠認識到，這些無序經(jīng)營者損害的是公眾利益，我們是在為公眾利益服務(wù)，而不是在和誰做對?！币晃灰压ぷ魇畮啄甑某枪荜爢T這樣說。

“表面看，我們做的工作是多余的，實際上，對社會管理分工的細化是必然的發(fā)展趨勢，許多難做的工作從其他部門分解到城管部門，這會使得其他部門騰出更多的精力和時間更好地為公眾服務(wù)。”

奧運會的即將到來雖然對城市管理者提出了更高更細的要求，但是，這同樣也是規(guī)范北京城管執(zhí)法隊伍，提高執(zhí)法隊伍執(zhí)法水平的一次契機。

提高首都的文明程度，在人們的自覺意識還沒有完全形成時，城管工作無疑會對此起到重要的推動作用，因此，城管的存在必然是長期和必然的。同時，社會也應(yīng)該在關(guān)心弱勢群體的同時，逐步從觀念上理解城管的工作，也理解他們的矛盾心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