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轉把河南人怎么了

“打官司告狀的，該錢不給賴賬的，騙人的，撓扛的，都是河南北上的。”這是一位東北二人轉小品演員在《新唱搖頭擦皮鞋》光盤中說唱的。

作為一位河南人，你聽到這些侮辱性的唱詞后會怎么辦？4月29日，河南周口籍的馬金山等18人向侵權發生地的河北省文安縣人民法院提起訴訟。

這起因地域歧視引起的公益訴訟，在河南并不是首起，2005年4月，鄭州的兩位律師以深圳市一派出所懸掛“堅決打擊河南籍敲詐勒索團伙”橫幅行為侵害了二人的名譽權為由，向鄭州市高新區人民法院提起訴訟。

在我國，因為公益訴訟立法尚屬空白，從法律層面上剝奪了公民提起公益訴訟的原告資格，一些非常有價值的訴訟，或中途夭折或最終敗訴。對此，法律專家建議在民事訴訟中設立公益訴訟程序。

光碟官司

周口人索賠撫慰金100萬

2007年1月，河南周口的馬金山在河北省文安縣盛泰超市買了一盤名為《新唱搖頭擦皮鞋》的光碟。

聽了幾十分鐘后，他聽到光碟中有侮辱、誹謗在北方打工的河南人的唱詞：“打官司告狀的，該錢不給賴賬的，騙人的，撓扛的，都是河南北上的。”“該錢”是東北方言欠錢的意思，“撓扛”是指做了違法事耍賴逃跑。馬金山感到十分氣憤。

該光盤由長春電影制片廠銀聲音像出版社出版發行，遼寧省海城市東北人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總經銷，東北二人轉小品演員李淑靜演唱。

對這盤光盤留了意的馬金山發現，文安縣城的地攤上也有賣此光碟的。

隨后他在河北廊坊金懿祥超市也看到了這種光碟。

他從兩家超市營業員那里得知，《新唱搖頭擦皮鞋》銷量不錯。

從20世紀90年代末開始，河南周口、安陽、商丘等市每年都有很多農民到河北廊坊、保定、滄州以及天津、內蒙古、東北三省等地承包土地種植棉花。僅在河北文安縣種植棉花的周口人就有上萬人。馬金山就是其中一員。

馬金山認為，光碟中的唱詞侮辱、誹謗了河南人，是典型的地域歧視。在河北、北京和東北的17位周口老鄉知道后也非常氣憤。

他們17人中，有在河北廊坊、天津一帶租地種植棉花，靠自己的辛勤勞動發家致富的農民；有常年在北京打拼，被評為納稅先進個人的商人；有在北京以誠信贏得老板尊重的打工者……他們決定和馬金山一起用法律手段維護河南人的尊嚴。

4月29日，馬金山等18人以銀聲音像出版社、東北人文化傳播有限公司、河北省廊坊市金懿祥超市、文安縣盛泰超市和東北二人轉小品演員李淑靜為被告，向侵權行為發生地的河北省文安縣人民法院遞交了訴狀。

訴狀中請求法院判令五被告停止侵權，收回并銷毀已銷售和尚未銷售出去的《新唱搖頭擦皮鞋》VCD光碟；五被告在媒體上向原告及河南外出務工人員公開賠禮道歉；五被告向原告賠償精神損害撫慰金100萬元。

其他17人委托馬金山為訴訟代表人。

河南反響對侵權行為不能坐視不管

馬金山等18人向文安縣人民法院提交了買光碟的票據以及《新唱搖頭擦皮鞋》正版光碟。

記者看到，光碟的內容有小品、快板、二人轉、唱歌等十幾個節目，多是插科打諢低俗的內容。時間為10分鐘左右的《擦皮鞋后傳》是該光碟的主打內容，其中就出現了上述侮辱河南人的唱詞。

據了解，《擦皮鞋》在東北已經流傳了十幾年，已成為現代二人轉的經典名段，凡是演二人轉的地方，就會有《擦皮鞋》。后來又有《擦皮鞋新傳》《擦皮鞋后傳》等版本，內容雖然不同，但旋律和表現手法相似。

6月16日，長春電影制片廠銀聲音像出版社辦公室一位工作人員在電話中告訴記者，出版社還不知道周口人起訴他們一事，他會向領導匯報。遼寧省海城市東北人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的一位負責人對此事不愿發表看法。

記者就此事采訪了多名河南籍打工青年，他們認為河南人應該站出來討個說法。在北京一家建筑公司打工的河南南陽籍青年黃自輝說，這樣的唱詞讓人感覺在北方的河南人都是壞人，這是明顯地在歧視河南人，河南人不能坐視不管。 周口電視臺《民生欄目》記者張秋聲說：“什么是河南人？他們應該看看，在珠海市打工、寧肯丟工作也不向外國老板下跪的南陽農民工孫天帥；奮不顧身，迎著呼嘯的火車勇救兒童的商丘小伙李學生；還有感動中國的周口籍大學生洪占輝和信陽青年魏青剛。”

律師質疑索賠100萬元用于何處

遞交訴狀后，馬金山有點擔心，因為2005年3月份，因深圳市公安局龍崗分局龍新派出所在轄區的大街上懸掛“堅決打擊河南籍敲詐勒索團伙”的橫幅，鄭州兩位律師啟動了這起全國首例地域歧視案，為立案，他們跑遍了鄭州市幾乎所有的基層法院，從立案到調解，歷時200多天，結果也不如人意。

其實早在他們正式起訴前，河南建立律師事務所52名律師就曾聯名向鄭州市某基層法院起訴，狀告深圳警方“地域歧視”，而法院沒有受理。

2007年6月18日，馬金山收到了文安縣人民法院的不予受理裁定。

裁定書中說，5家單位和個人侵犯的客體是整個在北方工作的河南人，沒有指明是18名原告，18人不具備原告資格。

現在，馬金山等人正在向河北省廊坊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河南眾望律師事務所主任張志剛免費代理。

在采訪時，法律界人士對此案爭論不休。一位叫王勇的法官認為此案是典型的公益訴訟，在我國是一個新話題。

河南金博大律師事務所訴訟程序、證據研究中心主任孫寶山說，我國民事訴訟法第108條規定，民事訴訟的起訴條件之一是原告必須是與案件有直接利害關系的公民、法人或其他組織。這就從法律層面上剝奪了公民提起公益訴訟的原告資格。應該修改民事訴訟法。

河南眾望律師事務所主任張志剛認為，5家單位和個人侵犯了部分河南人的名譽，這部分河南人都可以向有管轄權的法院起訴。

也有律師對馬金山提出索賠100萬元的做法提出質疑，他們認為，一個公益訴訟涉及到經濟利益，就不能由個人提起。而假如消協代表消費者、婦聯代表婦女提出公益訴訟，則是可以的。 對此，馬金山表示，假如法院最終以這個數額判決賠償，這100萬元將用來在周口建希望小學。

民間修法在民事訴訟中設立公益訴訟程序

在采訪中，文安縣人民法院立案庭的馬戀歌庭長也很無奈。

她告訴記者，經過院審判委員會的慎重研究認為，這5家單位和個人雖然有侵權行為，但我國民事訴訟法規定原告必須是特定的人，而不是泛泛的不確定對象。

那么什么人可以代表河南人起訴呢？馬戀歌說，現在法律沒有公益訴訟方面的規定，這是一個空白。

“當前，公益訴訟的最大障礙就是現行法律限定了當事人的資格。”她說。

據統計，在全國范圍內，涉及公益訴訟的案件一年可達１萬余起，有較大影響的公益訴訟有數十起，譬如郝勁松訴鐵路票價春運漲價案、柯達產品雙重標準案等。這些公益訴訟案件，常常是從啟動之始，就受到大眾傳媒和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但是，由于法律規定的完善程度以及訴訟發起人的訴訟技術等諸多問題的存在，這些非常有價值的訴訟，或中途夭折或最終敗訴。

目前，這些問題已經引起了專家們的關注。

2006年11月25日至26日，由中國民事訴訟法學研究會名譽會長、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江偉主持修訂的《民事訴訟法修訂專家建議稿》進行第四稿論證，其中最大的一個亮點就是建議在民事訴訟中設立公益訴訟程序。

也有專家認為，建立公益訴訟制度不是通過修改民事訴訟法和行政訴訟法就可以輕易實現的，還必須對提起公益訴訟的主體、起訴程序、審理程序及其他程序作進一步研究和探索。

專家聲音河南被歧視是個歷史問題

其實，對河南人的歧視早已有之。 20世紀70年代末，在青海省西寧市，一個小商店掛出一條橫幅：處理河南壞蛋，每斤一毛錢。有河南人前去抗議后，店方改為：處理河南蛋，每斤一毛錢。仍有強烈抗議，后改為：處理河南壞雞蛋，每斤一毛錢。

2001年，河南人掀起了反對“妖魔化河南人”的潮流，通過書籍、聲明等，強烈反擊社會上歧視河南人的現象。

2006年6月份，深圳市龍崗區崗貝村村委會開會集體決定不許把房屋租給河南人，“不租房給河南人”，河南人為什么會招來那么多歧視的目光？ 河南省社科院法學與社會學所副所長朱樹林認為，河南人被歧視實質是一個歷史問題，因為黃河決口的原因，歷史上河南人曾多次外遷，經濟發展不足，人口流動十分大，造成相鄰地區的居民對河南人存在非議，甚至將河南人妖魔化，實際上歧視的是弱勢群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