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遙這座古城,走入街道,其建筑乍看去,其美食乍品去,是可以感覺南北風味兼具,惟以北方為主吧,因晉商曾經是南北走動的流民。平遙古城始建于西周,《平遙縣志》載:“舊城狹小,東西兩面俱低,周宣王時尹吉甫(大將)北伐嚴狁駐兵于此。”現保存的平遙城建于明洪武三年(1370年),為磚石城墻,周長華制十二公里八分四厘,高三丈二尺,護城河高寬各一丈,共有城門六座,東西各二,南北各一,堞臺窩鋪四十座。站在平遙城外,遂感覺如一個走寇站在歷史外面。
我在平遙古城住了四天,坐三輪車走,一個小時足夠轉遍全城,可知我對平遙熟悉的程度。我跟平遙票號研究專家王夷典交談了一天,王先生為接待過余秋雨而自豪。經王夷典介紹,我又認識了白鏡清先生,他74歲,家里祖傳開票號,談的都是票號,按下不表。我要說吃的,平遙最有名的吃物是“平遙牛肉”,不過屬于來料加工性質,平遙不產牛,其制肉之牛都是采購的西北黃牛。平遙牛肉以“綿而不膩,瘦而不柴,色澤紅潤,清香余長”著稱。我沒有吃平遙牛肉,我想尋找那種現場制作的吃食。細想起來,平遙是一個面食之城,它做現代食物是不行的,在從事旅游業之前,令人懷疑它的溫飽搞足沒有。因為在2000年,該地工廠的工人月薪還是130元。
平遙的吃食,是以形狀見長,是用普通的面粉和普通的婦女之手做的,比如“貓耳朵”,搓得果真就像耳朵的邊,細細地卷起,不過,不是像貓的耳朵邊邊,而是像人的耳朵邊邊卷起,地方人士是熟視無睹啦。“搓魚兒”看上去搓的是泥鰍,圓滾滾的,兩頭尖中間粗,不過是一頭的尖短一點,表示是頭部,一頭的尖長一些,表示是尾部。還有“烤佬佬”和碗脫。碗脫也是吃過的,平遙人吃要佐醋,我也試著吃醋,就發現吃醋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它是一種功夫,是一種不酸不革命的晉國精神。是時發現,此生是無緣做一個徹底的醋人了。又想起,這些小吃食,是山西作家張石山跟我鼓吹過的。我卻很稀奇晉陜地區的疊詞,比如藍花花什么的,估計與晉語進化有關。就也犯嘀咕,這張石山,文字里面怎不見一絲醋味呢?屏蔽功夫也是了得。
我住在天元奎,他們的“外賓早點”則出奇的好。到平遙城轉悠的外國人不少,亞歐非拉美都有,主要來收集明清家具,屬文物販子性質。天元奎客棧有不少老外,主要是英格蘭、德國和意大利的,也遇到過烏克蘭、西班牙和日本的。天元奎“外賓早點”我是不吃的,它很煩瑣,主要是一種鄉下的芝麻餅,這芝麻餅像過去的黃石港餅,兩面用油煎焦,利刀在上面切十字一分為四,餅狀裝碟。一油炸花生米,一油炸黃豆,一鹽水煮帶殼花生,一金黃糜子粥。這類食物,顯然是中古時代的豪華美食,麥子與水稻在中國普及之前,糜子便是主要的食物。歐洲的老外們,吃了要大聲叫喊,贊不絕口,天元奎和對門小吃店的老板娘,都是眉開眼笑,她們也像有了快感那樣跟老外一起叫,然她們是趁機學習外語的。比方說“好吃”,她們已經會日、德、英、意、葡、西、比、俄、法、韓的發音了,如是開十年店,這老板娘可是了得?晉商之后,果然不凡。
我初始煩他們嚷嚷,再是發現,他們為吃了一種奇特的中國早點歡呼,然而這早點,我跑了半個中國也是獨見此一份,它是一種古老的時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