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我只能這樣來愛你

作為一個媽媽，我覺得自己很失敗，無論我多么舍不得女兒，也決定不了她的歸屬。

離婚后，女兒隨前夫回老家上學，我才知道思念也會是一種痛徹心扉的絕望！每天盯著女兒的玩具和書難以入睡，頭飾買了一堆又一堆，聽到小女孩的聲音就想哭。女兒幾乎從沒離開過我，她如何度過想我的日子？

不久，電話里就傳來女兒的哭泣聲，不肯說話，只是哭，再后來電話也不肯接。前夫告訴我，女兒說那樣看不見也摸不到媽媽，都沒用，她只想讓媽媽摟著。我的淚流下來，寶貝，媽媽該如何彌補對你的傷害，你知道嗎？為了你，媽媽曾嘗試著重新接受婚姻，但是請原諒媽媽，我實在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可媽媽又是多么希望你快樂啊，寶貝！

我從沒擔心過她的學習，因為在女兒兩歲的時候，我就已經有計劃地教她，三歲時她就能閱讀兒童讀物，英語單詞會好幾百，而且待人接物落落大方，一直是我的驕傲，我相信她一定會很優秀。和女兒的班主任通電話，她告訴我女兒學習上沒什么問題，只是很內向，心事重，不愛講話，午飯吃得很少。而且她爸爸似乎很溺愛她，對她的性格成長很不利，囑咐假期時讓女兒在我身邊多些時間，有針對性地開導女兒。我哽咽地拜托老師讓女兒多吃些午飯，放下電話，流著淚計劃女兒回來的假期。

度過無數個難眠之夜，女兒終于在盼望中出現在我眼前。我的寶貝瘦了，高了，我們緊緊地擁抱著，擁抱著……

可我漸漸發現，女兒穿衣穿鞋竟然都要她爸爸幫忙，一到吃飯就假裝肚子疼，走路還要背背抱抱。而且變得很任性，僅僅因為褲子沒干不能下樓就開始耍鬧，她爸爸亦步亦趨從這屋到那屋哄著。我在一邊無奈地嘆氣，不知該說什么。將來誰會這樣哄著她，她如何受得了挫折？和前夫交流，他不但振振有詞，臨走時還一再囑咐我幫女兒穿衣穿鞋……

女兒為了討好我，在掛歷上歪歪扭扭地寫著她爸爸的壞話，又問我離婚是不是永遠不見面了，使我的心一陣陣發緊。我說大人的事情她不要操心，無論我們如何，她都是我們最愛的寶貝，在媽媽這兒的時候就是媽媽的寶貝，在爸爸那兒的時候就是爸爸的寶貝。她說在媽媽這里的時候我也是爸爸的寶貝，在爸爸那里的時候我也是媽媽的寶貝。我忍著淚，寶貝，不要那么心思縝密好不好？媽媽該如何使你拋棄心事，快樂無憂？

吃飯時她又要拿肚子疼搪塞過去，我先是和顏悅色地哄著，后來干脆板起臉，要求她必須把我盛給她的吃光。她含著眼淚倔強地望著我，一口一口吃下去。我強忍著心痛，裝作無動于衷的樣子。收拾完后看到女兒在床上一動不動地躺著，走過去發現她鼻子一吸一吸地正在默默流淚，我的心一陣陣絞痛，抱起她，吻著她的淚：寶貝，你那么瘦，媽媽只是想讓你養成按時吃飯的習慣，你最喜歡吃媽媽做的菜，不是嗎？她點點頭。我們使勁擁抱著，輕輕拍著彼此的背，這是以前我們母女倆最喜歡的愛撫方式，但我知道現在必須把它減少至最低。

最難熬的是夜晚就寢的時候。三個月沒見到女兒，好想每晚摟著她，給她講故事，好好愛她，但我卻不能再那樣陪伴她。如果我們還如以往般親近，她回去后必定又會因想我而哭泣。于是每晚我坐在電腦前，假裝很忙很忙而不去理她。

起初，看完動畫片，她就搬過椅子來，坐在我身邊，默默等著我。我只拋給她幾個微笑，眼角不停地打量她。看到她充滿期盼的大眼睛不停地觀察著我，欲言又止的樣子，漸漸那雙眼睛里就隱約有了淚光。我鐵著心腸要求她自己去睡，不要打擾我。她委屈得要哭，我命令她馬上回到床上。看著瘦小的女兒孤零零地躺著，我的淚悄悄滑落，心如煉獄般煎熬著。終于等到她睡熟，便沖過去，一下一下親著她的小臉，撫摸她軟軟的頭發。心里不住地說著：寶貝，媽媽好愛你！媽媽好愛你……終于，晚上她不再等我，只過來親親我的臉，說媽媽我要睡覺了，就乖乖自己去睡。而我每晚都要看上千遍萬遍她熟睡的小臉，再印上我千千萬萬的吻，直到她在睡夢中微笑。

我狠著心鍛煉她所有能自己完成的事情：洗頭發，洗澡，洗襪子……看到小小的女兒可以有條不紊地做著這些瑣事，我又是心疼又是安慰。看著我初長成的女兒，神態、體型、手、腳越來越像我，不禁感嘆生命的神奇。

有天我問她，在媽媽這好還是在爸爸那好？她笑著回答我說都一樣，都好。我終于放下心，不用擔心她回去太想我。寶貝，也許將來你回想往事，會埋怨媽媽的冷淡，也許你還會認為媽媽不再像以前那樣愛你。可我相信，當你做媽媽的時候，你會體諒。媽媽，只能用這種方式愛你！

（朱燕來摘自《時代姐妹·情人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