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陽永遠都是“瘋狂”的焦點,先是在包頭一所中學,他號召學生集體下跪以謝師恩,隨后在武漢一所高校,他又鼓動女大學生“剃發明志”,成為其“親傳弟子”。輿論一片嘩然,認為他損害學生人格尊嚴,不配為人師表;他則堅稱其行為正當,還要發揚光大。
●蒯樂昊:還會繼續要學生跪嗎?
▲李陽:在目前這段時間不會。我不想給地方和學校帶來困擾。我也從來不覺得下跪跟奴性有關,父母跪下求孩子讀書,不如孩子跪下自我反省!與其跪拜神佛,不如跪拜父母,跪拜老師。
●蒯樂昊:你覺得主管部門會公開正面肯定你的行為嗎?
▲李陽:當然有可能。中國教育協會的負責人就給我打電話:李陽老師,你做得好,現在的學生都不懂得感激師長了;對老師下跪,沒什么了不起的,我們支持你。
●蒯樂昊:很有意思的一個悖論是,很多人覺得你“瘋狂英語”的教學方法太過激,但恰恰是我們認為保守的主流教育體制,卻跟你保持著相當良好的關系。
▲李陽:外人不了解,他們只看到一張照片,不知道我們背后傳播的其實是很傳統的東西,刻苦學習啊,熱愛祖國啊,孝敬父母啊。很多學校給我發邀請函是請李陽老師做道德教育的演講,還有做高考的勵志演講,不僅僅是做英語教學的演講。
●蒯樂昊:你什么時候開始接觸到感恩教育?
▲李陽:就是最近幾年。我當年的性格是一定要報仇,班里的同學罵過我的我都要報仇,但是感恩教育教會了我寬恕和珍惜。早些年我與父母的關系不好,可是現在,我真的做到了totally forgive。
●蒯樂昊:為什么用forgive(寬恕)這個詞?
▲李陽:我父母是那種沒有拿到“父母畢業證書”的家長,不懂得教育,老是責罵打擊我,這讓我小時候一直生活在自卑中。我現在叫一下“爸”都臉紅,看到爸爸坐在輪椅上,我那聲“爸”字低得幾乎都聽不見。
●蒯樂昊:當下的中國英語培訓市場競爭太激烈了。你曾公開說過,羨慕新東方上市,希望被新東方“招安”。
▲李陽:我不覺得有競爭對手,我們做的事情是獨一無二的。從一開始我們的立意就不一樣,我們的立意是:讓三億中國人說一口流利的英語。我不是簡單地開一個學校、招生、做廣告……我的方向是讓全民說好英語。
至于“招安”,我跟俞敏洪開玩笑說過。俞敏洪回答我說:“老虎收購羊可以,老虎收購老虎不行?!倍沂召徱矝]啥意思,就要兩個斗,才好玩。
●蒯樂昊:你說過你是“夢想當商人的老師”。
▲李陽:我當商人肯定沒有當老師成功。我從小到大沒有經受過商業素質訓練,我性格也比較感性,比較理想化,一高興,免費送!捐!而商人必須是逐利的,書讀得越多,商人當得越痛苦。所以現在俞敏洪很痛苦,因為他后面很多風險基金投進來了,天天追著他,你的利潤必須提高80%。老俞又是典型的文人,你想他是北大出來的,動不動喝酒抱頭痛苦的那種,所以他前兩天去南懷瑾那里了嘛。
●蒯樂昊:你們為150萬奧運志愿者提供語言支持是免費的嗎?
▲李陽:要付費的,奧組委支付我們幾千萬的費用。屆時北京所有的酒店也會使用我們的語言教材,并掛牌。薩馬蘭奇三個月前成為我們公司的高級顧問。你現在到北大的未名湖畔看一看,全是我培訓的奧運志愿者在大聲地喊英語。而“瘋狂漢語”的教員已經飛赴洛桑,為奧組委官員上課,用一年的時間,教會他們說最基本的30句中文。
●蒯樂昊:你現在英語培訓的受眾開始逐漸向低齡化轉移。
▲李陽:因為大學生墮落了,爸爸媽媽把房子賣了供他上大學,結果那個王八蛋在大學里談戀愛,然后去網吧里面混。從市場的角度來說,大學生是最沒錢的,大學生有很多其他的開銷,他要約會,除了愿意為了四六級花點錢,愿意花錢提高口語的人比較少。其實學習英語最關鍵的還是初中。
●蒯樂昊:你的講座,當時熱熱烈烈,哭的哭笑的笑,真正的效果恐怕維持不了多久。
▲李陽:一次性的講座效果維持不了多久,好的孩子維持兩三個月,差的孩子兩三天就沒有了。人之初,性本懶,如果人激勵了一次就進步,那中華民族太有希望了。我當初喊英語為了防止自己堅持不下去,喊了一個我們班最刻苦的人跟我一起。
●蒯樂昊:你對自己人性的缺點還了解得挺早。你有自己的焦慮嗎?
▲李陽:有!頭發不可能是無緣無故白的,一定是晚上睡覺都在憂慮。我的焦慮在于我的事業已經超出了我的能力。夢想太大,實現的手段就比較瘋狂。我有強迫癥,還有注意力喪失癥,我很難專心。上課的時候,你看我那么投入,可我腦子里還在想別的事兒。
●蒯樂昊:越是個性強的人往往會本能地隱藏,用甚至是虛張聲勢的強大,隱藏內心的脆弱和焦慮。在白天高強度的演出之后,夜晚他必須獨自面對自己內心的問題。
▲李陽:我的抑郁沒有影響工作。我跟學心理的朋友聊過,心理醫生他也解決不了。最好的方式是跑步,鍛煉,出汗。喊英語也很好,對著太陽喊英語。
●蒯樂昊:精神催眠?你的講座就像氣功的帶功報告。我注意到,為了演說效果需要,你還會突然變換嗓門,發出一種仿佛從遠方傳來的聲音。
▲李陽:哈哈,演講當然是要講究技巧的。氣功報告的催眠功力比我深,我沒研究過催眠,如果我學過催眠一定對我講課有幫助,因為人被催眠的時候就忘記了羞澀。
●蒯樂昊:你覺得,這個社會對你最大的誤解是什么?
▲李陽:沒有誤解。如果一定要說有,就是網上那些不負責任的話,但我覺得網上那些匿名的言論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蒯樂昊:我以為,沉寂了幾年,你這是要借著奧運之勢卷土重來呢。
▲李陽:不是的,只是巧合,正好在這個時候,發生了這一跪。
(蒯樂昊,《南方人物周刊》記者。)
(景軒銘摘自《南方人物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