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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好好睡覺的時候,忽然一陣急促的鈴聲吵醒了我的美夢。我不耐煩地按下了接聽鍵,“喂,請問是某某某嗎?”“你誰呀你?找我什么事情?”“我想問一下你在干嗎?”“你丫廢話,都快 12點了,當然在睡覺呀!”“那算了,本來我想通知你到我們公司面試的,但是我們實在無法接受一個中午 12點依然在睡覺的職員,再見!”“喂喂喂!”可惜我再怎么深情地呼喚也只聽到了“對方已掛機”的聲音。難道他們就不收上夜班的職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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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呼萬喚終于又有一個單位打電話要我去面試了。我雄赳赳氣昂昂地換上了過年才會穿的盛裝,奔赴目的地。當站在金碧輝煌的高檔寫字樓下的時候,我把自己已經泛黃的白襯衫衣領向上拉拉,我要讓那些勢利的保安知道,我好歹也是一“白領”。上到 12樓,我走出電梯,找到衛生間在水管下沖沖頭發,然后再蹲在自動烘干器下吹出個發型。整個過程做得一絲不茍,導致身后一年輕男人對我怒目而視。洗自己的頭,讓別人等去吧!然后容光煥發的我步行走到了 14樓,公關小姐禮貌地把我帶到主考官面前。“你學過時尚嗎?”“沒有,我的審美觀是天生的。”“但是你的服裝搭配好像和這個社會格格不入?”“是的,我想用我的裝束來體現出如今民工期待用自己勤勞的雙手去追求時尚,但是又不得不穿廉價西裝的命運,這種比較抽象的行為藝術只有真正的伯樂才會明白!”主考官頻頻點頭,表示很滿意我的表現,要帶領我去見人事總管。當我跟著主考官走向人事部的時候,我發現生活就是一個蹩腳的三流劇本。人事科在 12樓,總管是那個上完廁所站在我后面看我洗頭的家伙。果然,他沒有我想像的慷慨,果斷地讓我回家,連讓我回家等消息這樣的客套話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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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的種子多了,總會有幾粒不怕死的會發芽會鉆出地面。投的簡歷多了,總有幾個一時糊涂的單位會讓我去面試的。懷揣著《面試12招》,我又到了一個正在招聘的私營企業。主管面試的是一個美女,居然在如此冷的天氣穿一低胸旗袍,導致我一直要抬頭挺胸目光瞄向天花板,免得一低頭就看到一些不該看的東西,但最后還是被美女客氣地給轟了出來。當我用充滿磁性的聲音問她對我什么印象時,她并沒有夸我是正人君子,而是說我太高傲目中無人一直不正眼看她。當離開那旋轉門的時候,我不無留戀地看看那個美女的同時又同情地望望里面的男人們,真的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在這樣的誘惑下勤勤懇懇地埋頭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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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管招聘的真的沒有什么招數了,都會往自己的辦公室地上扔幾片紙,然后讓面試的人去撿,實在是沒有創意。師兄在我又一次去面試前說:“記得,一定要心細。為什么那片紙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你面試的時候出現呢?!”我牢牢地記住師兄的教誨。主考官坐在我面前,中間隔著一張辦公桌。我一邊回答著他的問題,一邊用敏銳的眼神掃描地下,忽然在桌子腿邊發現了一張 50元人民幣。那一刻,我進入了激烈的思想斗爭:是小富即安呢還是目光遠大呢?我忽然想起了當我失戀的時候,哥們兒勸我的話:“你不要以為你失戀就是你失去了很多,其實你沒有失去什么,你有權利去追求另外一支愿意插在你身上的鮮花了。”我誠懇地把 50元拿起來,剛放在桌子上,他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怒斥我說:“你以為這是什么鄉政府嗎?可以讓你隨便行賄,并且 50塊錢你打發要飯的呢?對不起,我們不歡迎你這樣的人!”我忽然從他的身上體會到了什么叫做正氣凜然,我只得猥瑣地把 50塊錢裝進了自己的口袋,然后走了出去。自從找工作以來,第一次心安理得地打輛的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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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來無事翻翻招聘版,忽然看到了在那巨大的“做女人‘挺’好”的廣告詞邊的犄角旮旯里有一小方塊,上面說時尚雜志招聘編輯,要求居然就一條,人要足夠小資。我從小學都是自稱“老子”的,那么去應聘小資編輯一定不成什么問題。當我按照報紙所留的地址找到地方的時候,不由得感嘆小資雜志的審美觀點確實與眾不同,居然把總部設在這個昏暗的、沒有路燈的小胡同里,真是很有情調。走進一座暗灰色的二層小樓,忽然發現門邊有滿滿的一桶垃圾。對于這些招聘的小把戲我知道的很多,又是考驗應聘者是否勤勞是否細致入微的。我屏住呼吸提起垃圾要去倒掉,剛走到門口,一個臟兮兮的人惡狠狠地對我說:“你是誰?這里的垃圾都是我承包的!”我慌忙放下垃圾,以防壟斷者對我動武。當我走進了二樓主編室,里面坐著的一個一臉不快的半老徐娘像優秀警犬一樣吸了吸鼻子。我索性先下手為強說:“我知道你們這里招小資編輯,所以我特意噴了點從德國進口的運動香水,沒有聞過的人也許會說這香水有一股爛白菜的味道,但是我相信你們都是識貨的人。”主編點點頭說:“是的,我知道,這種香水很不錯,有種田園的感覺,我也曾經給朋友送過。”主編翻了翻我的簡歷,然后說:“你還到哪個媒體應聘過呢?”
“我到一個幽默雜志應聘過,我一進門就大笑 5分鐘,把他們三成的編輯嚇到桌子底下,三成的編輯嘔吐不止,三成的編輯羊角風發作,只有一個編輯抵抗力強,叫來了保安架走了我。他說我這個人很喜劇,完全符合他們的要求,只不過怕我讓其他編輯每天開心得無法工作才不能要我。”主編著迷地聽我講著故事,然后一拍桌子說:“21世紀最重要的是什么?人才!你對待遇有什么要求嗎?”“主編,我沒有太高的要求,我只希望能給我一個 19英寸液晶顯示器的電腦讓我看好萊塢大片,還有一個帶 8聲道的立體聲音響讓我可以聽歐洲的抒情歌曲,把窗簾換成黑色天鵝絨的,把日光燈取下來,照明全部用歐洲 18世紀的銀制底座上面的大紅蠟燭,并且在廁所每個馬桶邊配備筆記本電腦,以便于我們在出現排泄不暢的時候上 google搜索解決辦法,當然攝像頭就不要了。”我正在侃侃而談,忽然一聲巨響,主編轟然倒地,倒地的時候掙扎著說出了一句話:“雜志從此改名,誰提小資立馬給我卷鋪蓋走人!”
潦倒了很久還是沒有安定下來,我已經被朋友們稱為“面試殺手”了,因為面試過我的人有的已經不在人間,有的在醫院享受工傷醫療保險,還有人聽到“面試”兩個字就渾身發抖神志不清。就在我慨嘆“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的時候,又一個甜美的聲音給我打過來電話叫我去面試。我打扮一新準備出門的時候,聽到身后傳來兄弟們的祈禱聲:“主呀,請保佑那個無辜的姑娘吧,請寬恕那個罪惡的靈魂吧!”
(吳正楠摘自“龍源期刊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