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命中的第一個一萬塊錢,不是我的,而是一個陌生的日本女人的。
20年前的一個春天,我準備出國,去北京王府井那兒的中國銀行分理處,兌換國家允許帶出國的50美元。
在窗口等待時,我看見一個日本女人拿著一沓鈔票。那沓人民幣不是一般的人民幣,是人民幣外匯券,相當于1.5萬元人民幣。
我默默地看著,沒有感覺。這么多錢,我從來沒有見過,從來沒有想過。那時,我在北大工作,雖然“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精神生活豐富,經濟上卻非常拮據。詩曰:“六人一間房,幽會要清場。月薪近一百,食油配八兩。”
那天回來,我跟朋友算賬:我在北大月薪100,如果要湊到那么多錢的話,需要不吃不喝150個月,12年半,才能達到這個數字。當時我已經30歲,也就是說,根據我當時的收入狀況,我要掙錢掙到42歲,才能掙到那個日本女人捏在手上的那一堆彩紙!
從來沒有為金錢郁悶過的我,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渺小、卑微、無奈和可笑。
我為什么不愛錢?我為什么不能愛錢?我為什么不能大聲說:“我愛你祖國,以及錢!”
生于50年代、長在60年代、成熟在70年代、思想解放在80年代的我們,對于金錢、財富、物質的觀念,是非常扭曲的。扭曲不在于我們接受的那些教育,而在于改革開放后,整個社會價值觀念和機會變異對固有思維的沖擊。
生活的機緣巧合,讓這個日本女人手上的一沓人民幣兌換券,改變了我的思維。
(李兆奎摘自《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