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十一月的第一個星期二,墨爾本的人們一起床,就帶著“一年就為這一天”的興奮和緊張,向賽馬場會聚。
這時的北半球剛剛走進蕭條的深秋,而位于南半球的墨爾本已經是繁華簇錦的春天。這是個女人的季節。這天,天剛蒙蒙亮,女人們就翻箱倒柜地找出了她們最漂亮的“行頭”,其中絕少不了一頂新穎別致的帽子,這幾乎已成了傳統,仿佛沒有了帽子便不能過好這一天似的。帽子有用鮮花做的,有用水果做的,有飛禽羽毛做的……個個像孔雀似地展示自己的非凡。

這天的男人們,因為女人而眼睛加倍明亮,而更富有創造力。他們在女人的挑戰下,絞盡腦汁地想著新的花招。打扮成魔鬼,打扮成蝙蝠俠,有些破罐破摔的打扮成乞丐,個別想象力貧乏的,無奈之下索性裸著上身上街了。所幸的是,女人堆里發出的吃吃的訕笑,全把他們裝扮成凱撒大帝般的英雄。
墨爾本街頭到處是彩旗和氣球,印的全是馬匹和騎手名字。在許多人的心目中,騎手要比總理更重要,可以不知道總督的名字,但是今年熱門馬的名字是絕對不會搞錯的。墨爾本街上至今還保留著幾輛旅游馬車,經過時,馬蹄敲擊在馬路上所發出的清脆響聲,讓人產生活在過去年代的錯覺。
這天,是很奇怪的一天。很少有夫妻結伴成行的,男人與男人為伍,女人和女人結伴,火車上,電車上,馬路上笑聲特別多,無拘無束。他們奇跡般地年少起來,如同一幫幫少男少女。
為了賭馬而把這一天法定為公共假日。這是墨爾本人的首創。有些商店如果偷偷開門,政府將毫不留情地處以重罰。去年有家華人的家具店就因為開門而被罰款,小老板冤得到處訴苦求饒也無濟于事。
澳大利亞僅有200年剛出頭的歷史,但墨爾本賽馬節卻已經有近150年的傳統。原先的馬賽不是用來賭博的,更像是一種探險或體育活動。第一屆始于1861年,有17匹馬參加,路程是786公里,中途有兩匹馬體力不支倒下身亡。150年來,比賽至今沒有中斷過一次,哪怕在世界經濟大蕭條和世界大戰期間。
節目的全稱叫“墨爾本杯日”。說是實際上叫墨爾本杯的賽馬,只是當天十場馬賽中的第七場。下午三點十分開哨,一共二十四匹馬,跑3200米,耗時三分鐘不到。為什么這場比賽這么有影響呢?因為獎金高。今年對騎手的獎勵就達四百六十萬澳幣。對馬主人的獎勵也相當可觀。所以這場比賽吸引了世界上最精良的馬匹和最優秀的騎手。全世界的賭客更是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注視著,放過這樣的賽馬就太業余。今年就這一場,國內外總投注達到3千多萬澳幣。
“墨爾本杯”的那場馬賽是高潮,實際上第一場比賽早上十點半就開始了。那時,馬路上的行人漸漸稀少起來。人們有兩個去處,弗萊明登賽馬場和各地的酒吧。這里的酒吧都有專門賭馬的衛星頻道,邊喝酒,邊聊賽馬是當地男人的標準活動。女人們則大多選擇進馬場,有些不光是看馬去的,而是沖著那里的時裝比賽。
也不知從哪年開始,商家們紛紛圍繞著這個比賽搞起活動來了。澳洲最大的時裝店叫“瑪雅”,他們每年在馬場的一角請來一些專家搞服裝評比。任何人都可以穿自己設計的服裝參加比賽。女人們在這個方面的狂熱,簡直讓人目瞪口呆。服裝展示處里三層外三層,每個女人都巴望著到臺上去走一圈。鼓掌的,搞笑的,喝醉了的,熱鬧非凡,與另一端嚴陣以待的嚴肅的馬匹們形成鮮明的對比。
跑馬場里的另一大景觀是喝酒。馬場里幾乎沒有不喝酒的人,男男女女,不是香檳就是啤酒。喝酒仿佛從來就是賽馬文化的一部分。每次“墨爾本杯”都是由酒商贊助的。散場后,只見地上鋪著一層五顏六色的酒瓶和鋁罐,在太陽的照耀下,刺眼得讓人暈眩。今年賽場清理出30噸的空酒瓶。在酒精的作用之下,荒唐事也就多起來了,打架的,沖向馬道的,聽說有在太陽底下做愛的,那天馬場里有八萬多觀眾。裸奔,已經是爺爺輩的古老行為了。于是可憐的警察們在巡邏時,還都帶著毯子。
每年的墨爾本杯的三分鐘是靜止的。所有的人,賭與不賭的,全部盯著弗萊明登賽馬場上的二十四匹馬。先是沉默,接著尖叫,最后不是狂喜就是臭罵。這三分鐘足夠這個城市消化一年的。在墨爾本,不知道當年的墨爾本杯的馬和騎手叫什么,就如同一個孩子不知自己的母親是誰一樣荒唐。
墨爾本人喜歡賭,豪賭的也不少,但一般市民卻出手不大,而且賭得相當意氣用事,很多女人就只因為騎手長得帥,要不就是馬的名字好聽。1988年奪杯的一匹叫“帝國玫瑰”的,賽前不熱,賠率很高。那天小股投注特別多,開盤公司大為倒霉。墨爾本人往往把這天看作是一個狂歡的節日,更勝過一個發財的機會。賽后,當他們見到垂頭喪氣的日本人和香港人時,他們往往會慷慨地說:“明年是你們的幸運年。”
墨爾本賽馬節的賭注大多來自海外,尤其是亞洲和歐洲。當時會有數億的人觀看直播,今年在伊拉克的澳洲駐軍也能看到直播,并通過電話和上網下注,軍隊首長還說,這有助于提高戰士的士氣。世界上大佬級的賭棍和名人,不會無視這個盛會,一般都會親自到墨爾本來溜上一圈,英國皇家有他們的包廂。有一年,還來了個云游四海的美國作家,叫馬克吐溫的,它看傻了眼,感嘆道:“在這個世上,我還從沒有見到過這樣一個感染了整個國家的節日。他震驚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