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的清道夫——圣甲蟲

全世界牧場的牲口、一切野生高等動物和某些習慣于野便的人，每天排泄的糞便數以百萬噸計。如果依靠腐生菌發酵按常規速度分解的話，牧場便將很快地被糞便所覆蓋，田野的景色也將大為改觀，野外的氣味恐怕也不會令人愉快。幸運的是大自然為我們作出了巧妙的安排，一大批專業清理糞便的清道夫們應運而生。它們便是昆蟲綱、鞘翅目的一大群甲蟲，包括糞金龜、屎克螂等，其中人們熟悉得最早、研究得最多的是圣甲蟲。

大路上的故事

一個美麗夏日的傍晚，幾個散步者行進在南海之濱、雷州半島的鄉間土路上。在這寧靜而悠閑的氣氛中，人們注意到路面上有幾個小甲蟲在奇怪地移動著。說它們奇怪，是這幾個黑黢黢的甲蟲不像平常那樣空著身子自顧地爬行，而是各自滾動著一個比自身還大的粗糙球狀物。它們頭朝下尾朝上倒伏在糞球上，向后倒退著滾動行進。路旁的農人告訴他們這就是歇后語所說的：屎克螂搬家——滾蛋。

圣甲蟲有著古老而輝煌的歷史，在偉大的自然發展史上有著重要的地位。古代的埃及人就已非常崇拜這種甲蟲，給予了它們偉大甚至神圣的地位，冠名的“圣”字就是由此得來。先民們已認識到這些被稱作圣甲蟲的功臣們，生來便是為了清理這個星球上的糞便污染，從而為地球的生態平衡做貢獻的。人們發現圣甲蟲自身的外形也稱職地具備了神圣的標識。它們的頭是一頂帶角刺的王冠，身體表面有一襲高貴華麗的盔甲，后者閃爍著青銅色、翡翠綠色或深藍色的光芒。古代埃及人把圣甲蟲當作再生、好運和太陽戰勝黑暗的象征。當法老死后被制成木乃伊時，他們的心臟會被切出來，換上一塊綴滿圣甲蟲的石頭。似乎是作為干臟活的一種補償。生長在熱帶地區的糞金龜們衣著華麗，猶如鮮艷的首飾。例如，埃及駱駝糞下的圣甲蟲的綠色可與祖母綠媲美；而圭亞那、巴西、塞內加爾的蜣螂則呈現金屬紅色，像黃銅那么富麗，紅寶石那么光彩照人。我們國家食糞蟲的行為和習性也同樣地引人矚目。

糞金龜們總是在其他動物躲得遠遠的地方冒險。它們把高等的同類們遺留下的排泄物很快地埋入地下，使其成為自己或后代們慢慢地愜意享用的豐富美食。它們每天熱情洋溢地消除數以百萬噸計的糞便，其中大都是一些骯臟的哺乳動物，如母牛、綿羊、馬、象、猴子和人類所排泄的。

考察一下它們的日常活動吧!就在那條清淺的小河旁，當撒歡的羊群咩咩嘶鳴著、雜沓地走過之后，在被啃噬過的草地上留下了一堆堆熱氣騰騰的糞便。您瞧吧!用不了多久，糞堆周圍便聚集了比羊群還要熱鬧的食糞蟲。那幅忙碌的景象就像蜂擁而來的冒險家，爭先恐后地開發加里福尼亞金礦那一古老場面的重演。正當數百只形態各異的食糞蟲亂哄哄、急忙忙地從每一塊大家有份的共有糕點上爭奪自己的一杯羹時，圣甲蟲——我們關注的主角終于登場了。一只降落在附近的圣甲蟲，觸角像兩柄紅棕色的羽扇向前方伸展著，邁著急匆匆的碎步向糞堆趕來。它一旦到達擁擠的糕點旁，便毫不客氣地扒拉著、擠倒了一些捷足先登者，靠到大餐桌前，與它的同類們共同入席赴宴了。

圣甲蟲的頭部寬大而扁平，就像一個堅硬的兜帽，半圓形的前緣排列著六個鋸齒，這是它用來挖掘的工具。此外它還有強有力的前腿通力合作。制作糞球時它揮舞帶鋸齒的兜帽劈開糞團，同時伸出前腿，左右開弓，打開場面。場地清理既畢，前腿將梳耙過的糞便一抱一抱地聚攏到腹部下面的四條后腿之間。

此時，后者有點像球形圓規，適于把一個球形體保持在彎腿的中間，以便檢查和修整球體的形狀。聚集在球形圓規之間的糞料經過簸動、搖晃、旋轉、外加巨掌的輕輕拍打，一個粗糙的糞球就初具形象了。圣甲蟲在熾熱的陽光下如癡如狂的一番奮斗拼搏，制造糞球的工程進展情況常常令觀察者驚嘆不已。眼看剛才還是一粒小糞丸，一顆小小的櫻桃，現在變成核桃般大了，轉眼間又成了蘋果大的糞球。這樣的糕點足可供饕餮者數十小時的宴會所需。

制造出足夠的食品之后，圣甲蟲的任務就是盡快把戰利品運離戰場，去到安全的宴會廳。于是這位戰士和糕點師將兩條后腿抱在糞球的兩側，尖端的爪子刺入球體兩極而形成了糞球的旋轉軸。這部滾動機械的動力來自食糞蟲強壯的前肢。它的身子斜趴在糞球上，大頭朝下，后腿抱著球體。前腿那兩把帶鋸齒的弧形彎刀交替地使勁蹬動地面。于是，沉重的糞球就顫顫巍巍地、時快時慢、倒退著滾動起來了。

漫漫征途 情況瞬息萬變

離開現場的圣甲蟲，全神貫注地推動著它的勝利果實，信馬由韁地憑直覺前往第一個宿營地。一路上由于前爪交替地變換著推力的方向，后爪的挪動也相應地改變著旋轉軸，這使糞球表面的各個點輪番地接觸著地面。這些均勻分布的壓力就漸進地完善著球體的外形，并使各個部位變得同樣地堅實。這樣的糞球既有利于搬動，并且據信口味會更好。

圣甲蟲的長途搬運常常會遭遇艱難險阻和重重障礙。例如，來到陡坡時糞球會順坡滾下去，昆蟲立即被重物拖倒，六條腿朝天亂踢亂蹬。好不容易翻過身子之后，它卻并不認栽，仍其舊地非要推著糞球重新攀登那個陡坡，結果當然是浪費了更多的時間。研究者還觀察到，當一個圣甲蟲滾動著糞球走在路上時，有時忽然會有一個不邀自來的同類，高高興興地搭上手為幸運的財物主人助一臂之力。對此，人們怎么理解呢?難道說圣甲蟲之間有種心照不宜的協議，可以見面有份，默契地瓜分一份糕點嗎?但研究結果卻表明，每只圣甲蟲在采集糞料時從來只是忙碌自己的事情，決不關心旁人的，所以它們絲毫沒有分享別人勞動成果的權利。科學家還否定了這是一對雌雄配偶的甲蟲，為了成家立業而進行的一種溫情脈脈的、家庭牧歌式的親密協作。因為對這一雙外表難辨雌雄的甲蟲作解剖學檢驗時，最常見的結果是它們的性別相同。這兩只圣甲蟲既不是一家子，也不是勞動伙伴和雇傭關系。顯然它們也不是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家伙。所以，結論竟然就是：這是個不懷好意的家伙，純粹是企圖劫奪。

有人親眼看到，一只圣甲蟲獨自滾動著糞球在路上行進時，突然飛來了另一只圣甲蟲，它折疊起黝黑的翅膀藏入鞘翅下，便立即上前發難。趁物主低頭推車毫無準備之際，掄起帶鋸齒的前臂，一下就把物主擊了個仰八叉。當后者一陣亂踢亂蹬、好不容易翻轉過來之后，那個強盜甲蟲已雄踞在了糞球之巔，處于有利地位。那位被剝奪的物主繞著糞球走動，尋找進攻的機會；綠林好漢則在堡壘頂上不時地轉動著身子與進攻者相對峙。當下方的甲蟲立起身子試圖強行攀登時，上方的甲蟲就會向對方的頭和背部揮臂猛擊，將其打退。如果進攻者不改變戰術，則守衛者就能以逸待勞地在堡壘頂上巋然不動，不斷地挫敗對方。

攻防戰在演進中。后來下方的甲蟲展開了挖坑道的戰術，糞球下部被破壞而變得搖晃起來，頂上的駐軍也一起隨著滾動。強盜竭力不讓自己從堡壘上掉下來，它倉促地做出各種保持平衡的體操動作，有幾次它辦到了。但架不住對方的一再進攻，終于有一次的動作失誤使它掉了下來。此刻雙方處在了平等的地位，攻防戰立即轉化成一場拳擊式的角斗，直到力大的那只甲蟲終于把對手打倒在地，自己占領了糞球頂部的陣地。但爭奪糞球的攻防戰仍未結束，還會繼續堅持到有一方逃走或自愿認輸。

享用勞動得來的美餐

假如某只甲蟲贏得了勝利，或者壓根兒就沒有發生什么意外情況，那么，勝利者或物主甲蟲把糞球運到了它認為合適的地點時就會放下財物，開始新一輪的工作。它用兜帽和帶鋸齒的前腿有力地切挖沙土，制造一個傾斜的隧道，通向寬大的餐廳。地下餐廳約有拳頭般大小，通到地面的斜短徑也足以讓糞球滾動進入。食物儲放已畢，主人便與客人(如果有的話)把自己關進這黑咕隆咚的地洞里，回頭再用挖餐廳時剩余在角落里的沙土把洞口封上。一切都最好不過的了：餐桌上有豐富的食物，屋頂遮擋住燥熱的太陽，空氣溫暖而濕潤，喧囂和煩擾都被遠遠地隔離了。圣甲蟲背靠土墻，胸腹朝向餐桌，心無旁騖地立即開始饕餮大餐。科學家們發現，它們決不耽擱，毫不懈怠，夜以繼日地吞食著、消化吸收著、排泄著，直到糞團終于被吃得干干凈凈，沒有任何挑剔和浪費一點食物。如果有機會觀察一下圣甲蟲進食的場面也是很有趣的。研究人員把它們小小的地下室打開，常常都能看到圣甲蟲端坐在餐桌旁，它的口器認真地咀嚼著食物，一動不動的身子后面拖著一根帶子，像隨便盤繞著的長長的纜繩。人們不難猜到這根帶子是什么。甲蟲的肛門此時就像一個名副其實的噴絲器，此纜繩則掛在噴絲器的口上，且不斷地延伸著，這表明進食、消化吸收、排泄的活動正在繼續著。當食物行將吃完時，纜繩達到了驚人的長度。多么令人吃驚的消化能力啊!它連續地吃進和排出往往要持續一個多星期、甚至兩個星期。同時人們也知道，它們還十分內行地進行著一項奇妙的化學工程：把糞土轉化為賞心悅目的鮮花和甲蟲自身美麗的鞘翅和堅實的軀體，真正地化腐朽為神奇，裝點春天的草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