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犯的自白

美國前橄欖球明星O·J·辛普森9月14日被“賭城”拉斯維加斯警方傳訊，回答有關一起“持械搶劫”的問題。這條新聞迅速登上美國主要媒體，在這之后數日，這條新聞不斷“發(fā)酵”，新進展接連涌現:名人、犯罪、金錢、恩怨、拉斯維加斯……幾乎找不出比這更能推動報紙銷量的組合了。

對辛普森于1995年被控殺害羅納德·戈德曼的家人來說，也許沒有比這來得更及時的促銷宣傳了。就在9月14日這天，版權已屬戈德曼家人的辛普森“虛擬自傳”《如果是我做的:殺人犯的自白》在美國上市，聽到辛普森又“闖禍”的出版商立刻決定加印5萬冊。在這本由“寫手”代筆的書中，辛普森以第一人稱視角，講述了他如何在“假設”情況下，殺死前妻妮科爾·布朗·辛普森和戈德曼。

辛普森版“賭城劫案”

發(fā)生在拉斯維加斯的“持械搶劫”盡管就幾分鐘時間，但過程極其復雜，前后牽涉其中的人物多達10人，其中不少人相互間又有頗多瓜葛甚至恩怨。

一切都始于一個電話。

打電話的是專門拍賣名人物品的經紀人托馬斯·里喬，接電話的是辛普森。里喬的人生經歷極為“豐富多彩”:曾入獄服刑，因拍賣《花花公子》封面女郎安娜·妮科爾·史密斯的日記而小有名氣。史密斯在石油大亨丈夫死后一直因遺產官司而受到媒體關注。在她身亡后，她生活中的不少人又開始爭奪她的遺產。

里喬與辛普森的關系非同一般。他曾為辛普森安排簽名會，這些簽名會是辛普森在“世紀審判”之后重要的經濟來源。他知道辛普森一直懷疑有人偷了他一些物品，其中包括他運動生涯的紀念品、家庭照片和他在“世紀審判”中被判無罪時身穿的那套西裝，號稱“無罪西裝”。這些物品在一些藏家那里可以賣到相當高的價錢。

里喬告訴辛普森，一些倒賣體育紀念品的人手上有這些物品，他可以幫辛普森把這些東西取回來，他給辛普森傳真了一張物品清單，其中包括“無罪西裝”。而且這件事的時機好得不能再好，因為這些東西在拉斯維加斯，而辛普森本來就要在9月中旬前往拉斯維加斯參加他朋友托馬斯·斯科托的婚禮。婚禮的日期是9月15日，辛普森是伴郎。

就這么定了，辛普森說。

里喬隨后給正在為一些與辛普森有關的物品尋找買家的阿爾弗雷德·比爾茲利打了個電話，聲稱自己有個買主，希望安排一次會面。比爾茲利以前也曾幫助辛普森安排簽名會。他當時被保釋出獄，離開保釋地加利福尼亞州前往拉斯維加斯違反了保釋條例，他后來因此被捕。

比爾茲利后來說，里喬對他說:“我有個大買主，是O·J·辛普森的大‘粉絲’。”他一點沒料到最后來的竟然是辛普森本人。

但這些東西并不在比爾茲利手中，他聯系上了布魯斯·福羅蒙。福羅蒙是個辛普森紀念品專家。“世紀審判”之后，戈德曼一家對辛普森提起民事訴訟，福羅蒙還作為被告證人替辛普森辯護。正是他將辛普森的“無罪西裝”賣給了比爾茲利。

來到拉斯維加斯之后，辛普森聯系上了前來參加婚禮的老熟人沃爾特·亞歷山大。亞歷山大的舅舅是辛普森一個不幸夭折的女兒的教父，兩人關系非比尋常，盡管后來因經濟原因翻了臉，但辛普森9月13日找到亞歷山大時，他并沒有拒絕。亞歷山大的律師解釋說:“你不能老是記仇。”

按照各方的說法，辛普森本來沒想牽涉那么多人，但后來除了他和亞歷山大，一同前去與比爾茲利和福羅蒙對質的人又增加了4個:克拉倫斯·斯圖爾特、邁克爾·麥克林頓、查爾斯·卡什莫爾和查爾斯·埃利希，都是亞歷山大的朋友。辛普森版的“賭城劫案”大幕將要拉開。

麻煩上身:辛普森被“算計”了

9月13日晚上7點多，比爾茲利和福羅蒙來到拉斯維加斯一家低端賭場“宮殿車站”的附屬酒店，在一層開了一間房，他們把帶來的物品擺在地毯和床上，這其中有棒球、橄欖球、紀念匾額，還有辛普森在“世紀審判”中佩戴過的三條領帶。里喬則在酒店大堂等待辛普森等人。

到此為止，無論是警方公布的證詞還是當事人的說法，這件事的基本事實出入不大，但在這之后卻大相徑庭。一種說法是，辛普森等人揮舞著手槍沖進房間，奪走了這些物品，其中有人還自稱是警察。而辛普森則聲稱，整個過程沒有人受到粗暴對待，他不知道有人身上帶了槍。

奇怪的是，里喬事先在房間里安裝了錄音裝置，事后將錄音賣給了八卦網站，比爾茲利后來說，回想起來，這件事好像從頭到尾就是里喬把辛普森給“算計”了。錄音中，辛普森顯得非常憤怒，他怒罵比爾茲利與福羅蒙，高喊:“不要讓任何人溜掉！竟然想偷我的東西，轉手賣掉！”

這件事是不是里喬的“算計”難以判斷，但有一點是肯定的，辛普森等人將比爾茲利與福羅蒙售賣的物品裝進紙盒與枕套中帶出了房間。不過這些東西遠沒里喬先前傳真給辛普森的那張清單上的值錢:沒有家庭照片，也沒有“無罪西裝”。

就當辛普森在“宮殿車站”停車場清點奪回的物品的同時，比爾茲利打電話報警。警方接到報案時將此事按“持械搶劫”處理。于15日逮捕亞歷山大，16日逮捕辛普森。地方治安法官道格拉斯·史密斯裁決，辛普森在19日出庭受審之前不得被保釋，理由是辛普森有“逃跑”的危險。

這一裁決讓人忍俊不禁。在1994年“殺妻案”發(fā)生后，辛普森乘坐一輛白色福特越野車，與警方在洛杉磯公路上展開了一場奇怪的“低速追車”，雙方車速極慢，但后面的警車就是不超越阻攔。這一追車場景通過電視直播，讓見慣了千奇百怪場面的美國電視觀眾大開眼界。

曾在“殺妻案”中為辛普森辯護的律師卡爾·道格拉斯說，警方對待辛普森過于嚴厲。辛普森的律師耶爾·加蘭特說:“如果被抓的不是辛普森，這個人早就釋放了。”

辛普森于9月18日受到正式指控，包括綁架、持械搶劫和攻擊等7項重罪。如果罪名成立，辛普森可能將面臨終身監(jiān)禁。他于19日出庭后被保釋出獄。辛普森的律師將在10月開庭的審判中作無罪辯護。

辛普森的倒霉讓新書熱賣

辛普森倒霉卻是他新書的最好宣傳。

他的“虛擬自傳”《如果是我做的:殺人犯的自白》銷量一路看漲，自9月14日上市以來一直是亞馬遜網站圖書銷售榜上的暢銷書。首版印刷20萬冊很快脫銷，博福特出版公司很快決定加印5萬冊。

這本書原名為《如果是我做的》，原定于去年11月出版發(fā)行。當時新聞集團旗下的出版商為造勢，做了不少宣傳，辛普森原本還將在福克斯電視臺接受專訪，詳述“殺妻”經過，但引起不少人反感，當年的受害者家屬更提起訴訟，新聞集團最終取消了出版和訪談計劃。

在新聞集團撤銷出版計劃后，辛普森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這原本是我為孩子們掙錢的一個好機會。我也清楚說過這是以他人生命為代價換來的錢，但這與其他人就這個案子寫書賺錢沒什么區(qū)別。每個就此案寫書的人賺的都是沾血的錢。”

辛普森的前妻妮科爾與當時在一家飯店做侍應生的男友戈德曼，于1994年6月12日被發(fā)現在妮科爾的公寓門口被害，兩人被用利器刺、割致死。辛普森被定為主要嫌疑人。經474天庭審后，盡管有大量人證物證，大陪審團最終于1995年10月3日裁定，辛普森謀殺罪名不成立，當庭予以無罪釋放。這場全美矚目的審判有“世紀審判”之稱，也是美國當代最具爭議的案件之一。

辛普森對謀殺行為極力否認，他坦言“虛擬自傳”由他人代筆，盡管書里包含一些只有兇手才會知道的細節(jié)，但他對那些細節(jié)一無所知。辛普森在接受邁阿密一家電臺記者采訪時說:“在見執(zhí)筆者的第一天我就清楚講明我沒有謀殺前妻及其男友。我說過，‘我沒什么好坦白的’。”

根據美國法律，一個人不能因同一個罪名被兩次起訴。因此，即使辛普森坦白自己就是殺妻真兇，法律也對他無能為力，何況辛普森給這一切“真相”置于“假設”狀態(tài)下。

戈德曼的家屬似乎對辛普森所說“我沒什么好坦白的”特別有意見，在通過法庭贏得“虛擬自傳”版權后，他們將書名改為《如果是我做的:殺人犯的自白》。戈德曼家人擁有這本書相關的辛普森姓名、肖像、簽名和經歷的所有權，書稿的版權、媒體權和電影改編權也歸戈德曼家人所有。

“壞蛋”遲暮

雖然在“世紀審判”中躲過刑事追究，但在受害人家屬提起的民事訴訟中，辛普森敗訴，法庭判決辛普森應對前妻及其男友之死負責，賠償死者家屬3350萬美元。但在經歷多年訴訟后，辛普森的巨額家財早已不再，他至今也未作出賠償。

根據加州法律，退休金不能用于賠償。因此，辛普森尚能維持生活，但他早已不是擁有成功事業(yè)、廣告代言不斷的大明星，只能靠吃老本生活。他甚至專門把家搬到佛羅里達州邁阿密，因為佛州法律規(guī)定自住房屋一般不能被用作賠償。

盡管想盡辦法不賠錢，但辛普森每次在商業(yè)上有所動作都會引來媒體關注，這也讓他難以逃過當年那道3350萬美元賠償的判決。在獲得了他“虛擬自傳”的權益后，戈德曼家屬又于今年8月獲得了辛普森從電腦游戲“全美職業(yè)橄欖球2K8”（“All-Pro Football 2K8”）中得到的所有收入。

在“全美職業(yè)橄欖球2K8”這款游戲中，模擬辛普森形象的橄欖球運動員是主角之一，吸引了大批玩家。辛普森因此飽賺了一筆，但很快這筆錢被判歸戈德曼家人所有。與此同時，法庭還判決辛普森要將與游戲發(fā)行商之間的合同、信件等文件交給戈德曼家人。

辛普森甚至連他名字的品牌都保不住。作為當年最知名的橄欖球星之一，辛普森退役后加入演藝圈，曾出演《裸槍》等影視作品，并長期為一些知名品牌做代言。他的事業(yè)十分成功，甚至將自己的名字注冊了商標。不過在“世紀審判”之后，美國新罕布什爾州一名從事知識產權保護的律師向法庭提出，美國法律禁止使用不道德、具有欺騙性或有不良影響的題材作為商標，辛普森的姓名已在審判過后變得臭名昭著，不應再作為商標受到保護。辛普森被迫放棄了以自己姓名注冊的商標。

此事的諷刺性在于，辛普森原本是以“老好人”的形象聞名全美的。當初電影《終結者》在選角的時候，辛普森本來也在考慮范圍之內，但制片方最后將他否決的理由是:辛普森的“好人”形象太深入人心，觀眾很難接受他演一個無情的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