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李敬)從“牌照制”誕生,到“核準制”取而代之,再到今天的“核準制”壽終正寢,中國手機制造市場因牌照引發的長達9年的喧囂終于歸于沉寂。雖然“取消手機核準制”所涉及的各方三緘其口,但是毫無疑問,行政壁壘的徹底打破將給中國手機制造業帶來顛覆性沖擊。
10月12日,國務院宣布了第四批取消和調整的行政審批項目,決定取消國家特殊規定的移動通信系統及終端等生產項目核準。這意味著,自2004年實施的“手機核準制”被正式取消;更意味著,從1998年開始的手機制造“牌照制”時代徹底結束。
“圍墻”的倒塌,對中國手機制造業來說,應該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件。
從“牌照制”誕生,到“核準制”取而代之,再到“核準制”壽終正寢,中國手機制造市場的開放歷經了9年的喧囂,幾乎每一次政策變動,甚至公布獲牌照企業名單,都要引發一場論戰。
然而,“手機核準制”被正式取消的消息一出,從發改委到信息產業部,再到國產手機企業,均三緘其口。“手機核準制”黯然退場。
但各方所不愿提及而又無法回避的是,行政壁壘的徹底打破,將給中國手機制造業帶來顛覆性沖擊。
“洗白”黑手機
“首先給產業帶來的沖擊,就是‘黑手機’將可能被‘洗白’。” 水清木華電信分析師沈子信認為,“核準制”的取消,給部分“黑手機”提供了“轉正”的機會。
2006年,我國手機的年銷售總量為1.3億部,但正規國產手機的市場份額卻低至25%。而“黑手機”的銷量卻超過了3500萬部,占到了全國正規渠道手機總銷量的1/3。
一方面,大量“黑手機”進入市場,規范化生產的企業反而難以生存;另一方面,低成本制造的“黑手機”難把質量關,也導致了消費者投訴居高不下。
對于“黑手機”,國家及地方政府多次采取專項整治行動。然而,重壓之下的“黑手機”卻屢禁不止,反而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據統計,僅2007年上半年,國內“黑手機”的規模已達到2343萬部,依然霸占著1/4的國內市場。
不可否認,“黑手機”已然在管理圍墻之外形成了一股強勁的勢力,而對于這股洶涌的“黑色風潮”,僅僅靠“堵”是很難化解的。
“我們完全具備了技術能力。”一位“黑手機”從業者透露,他所在的這家名不見經傳的企業,在東南亞市場取得了不俗的成績,但由于沒有什么正規身份,在國內幾乎無人知曉,只能徘徊在“黑手機”的圈子里。
“我們很想‘轉正’,但辦手續卻不簡單。” 那位從業者抱怨道。對于愿意“洗白”的“黑手機”,“招安”要比簡單地“剿滅”更有效。然而,這在原有的管理制度下卻很難實現。
2005年“核準制”確立后,業界曾為部分打破了“牌照制”對中國手機制造市場的封閉式管制而歡呼。可是,核準制實質上取代的僅是審批制度。
“核準制”并沒有降低準入的門檻。按照國家發改委頒布的《移動通信系統及終端投資項目核準的若干規定》要求,申請手機投資項目的單位,其注冊資本不得低于兩億元人民幣,而申請移動通信系統投資項目的單位,其注冊資本更是不得低于3億元人民幣。
而且,準入的審批還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企業需到北京面對5至8人組成的專家組進行答辯,這些專家不僅包括了第三方咨詢機構負責人、經濟學家、土建方面的專家,還有已經獲得牌照的手機廠家的總裁。
人為控制代替了市場配置,市場競爭機制很難發揮調節效力,而一些具備了技術實力的企業更是被攔在了體制循環之外,不得已加入了“黑手機”的大軍。
沈子信認為,此次“核準制”的取消,在產品檢測、入網許可等技術門檻的基礎上,徹底打破了手機制造行政審批的門檻。
這意味著,政府以市場手段取代了行政手段。一方面,部分“黑手機”將有機會“洗白”并被納入體制內循環,屆時沒有了“黑”與“白”之分,政府的管治將會更具準確性,而無法“洗白”的違法經營者必將“見光死”。
另一方面,沒有了牌照的限制,今后只要具有了技術實力,企業將可以自主決定進出手機制造行業。而這也會給本已產能過剩的手機制造行業帶來更大的壓力。
加速市場洗牌
“‘核準制’的取消不僅為有能力的黑手機‘洗白’創造了機會,更為潛在的入行企業鋪平了道路。” 沈子信分析,行政門檻的徹底開放將使中國的手機制造業完全暴露在自由競爭的環境之下,這必將加速市場的洗牌。
“牌照制”時代也是暴利時代,由牌照形成的天然壟斷,使得當初僅有的幾家國產手機制造企業賺得盆滿缽滿。豐厚的利潤引得眾多企業躍躍欲試,雖然“核準制”僅僅部分降低了行政審批門檻,但足以引發我國的手機制造企業數量的快速增長。
據統計,截止到核準制取消前的短短兩年里,國內手機牌照從49張增加到了接近90張。著名通信媒體人項立剛舉例說,在歐美的大部分國家,最多只不過有兩三家手機生產商,相比之下,中國的手機廠商數字可謂驚人。
與此同時,產能也在急速增長。
早在“核準制”確立之初,我國的手機制造業已經出現產能過剩的跡象。在2005年3月底,公布“核準制”實施后首批通過名單時,國資委就曾表示:“國內手機產能超過5億部,預計實際開工率僅能保持50%左右,這將造成供求關系嚴重失衡,增大移動通信產業發展的風險。”
雖然每次“核準”政府都會同時發布產能過剩警告,但依然難擋企業進入手機制造行業的勢頭。截至今年上半年,據估計中國的手機年產能已達到約6億部,實際生產的手機總量達2.6億部,而我國手機市場的年消費量約為6000萬至1億部,遠遠不能消化目前的手機產能。
業內人士則普遍認為,由于國內市場上還存在大量以借牌、套牌、冒牌、水貨等方式存在的“黑手機”企業,因此中國手機產能過剩的現狀應該比官方公布的情況更加嚴重。
一方面,是擠破頭地往手機制造堆里扎的企業大軍;另一方面,是迅速增加的產能。洗牌在所難免。
“核準制”的取消,為企業大舉進軍手機制造業打開了最后一道行政限制閘門的同時,也為產能的高速膨脹拉響了汽笛。這必將導致中國手機市場的競爭進一步加劇,不久的未來,該市場將通過又一輪的洗牌來重新布局。
也有專家持不同意見。他們認為,“核準制”的時代里,幾乎想進手機制造業的企業都入了行,即使放開了限制也不會有什么太大沖擊。
然而,對于目前的中國市場來說,相對于13億人口,幾千萬部手機年銷售量只是個零頭,而且3G取替2G又尚需時日,這無疑給想要最后撈一桶金的投資者留下了足夠的空間。
既然有機會,誰又能保證,在這個“生產一部普通2G手機,就像生產收音機”的時代,投資者不會到沒了“圍墻”的手機制造行業里“賭”一把呢!
“未來三年,中低端手機的價格很有可能降到每部300元人民幣以下。” 沈子信預計洗牌的競爭將會十分慘烈。
迫使企業成長
“歐美市場都是開放的,我們的近鄰日本和韓國的手機企業也都是在競爭中成長起來的,我國的手機企業也必將經歷大浪淘沙的競爭。”沈子信指出,只有通過競爭才能促進企業成長,這是行業發展必須要經歷的。
長期的牌照制,保護了中國企業的同時,也形成了缺少壓力的溫床。這使得中國手機制造企業缺乏技術創新與新市場的開拓驅動力,而長期停留在熟悉的中端市場。
中端市場并不是保險柜,這塊市場較技術驅動的高端市場和需要開拓能力的低端市場更容易進入,因而利潤也更容易被攤薄。
長時間的固步自封,使得中國企業與國際品牌的差距愈來愈大,“產能大、銷售低”已成為令國產手機行業尷尬的真實寫照。
而且,外資和內資企業的收入差距也在進一步拉大。
去年前11個月,我國電子信息產業總計實現銷售收入約3.83萬億元人民幣,其中三資企業實現銷售2.76萬億元,同比增長25%,高出行業增速0.8個百分點,占全行業的近八成;但內資企業的銷
售收入僅占20%,收入增速低于行業平均水平3%。
國際競爭壓力增大的同時,手機制造業圍墻的倒塌,又預示著將有更多國內競爭者的加入。面對著國際大牌技術阻擊和國內市場開放所帶來的雙重壓力,生存在夾縫中的國產手機企業必將被迫走上尋找生存的出路。
雖然國內的手機企業均表示,由于“形勢上不明朗”,不愿對“核準制”的取消與目前手機制造業的現狀置評。但實際上,某些國產企業已經開始了嘗試。
聯想加大了手機研發的投入;中興等加大了海外市場的開發;而一些國內品牌還有針對性地開發了雙網雙待手機;夏新等老牌國產手機企業也在向低端市場進軍。
誰會出局,誰又能夠成為國產手機的航母?在不斷變化的格局中,手機廠商需要防范更多不可預知的風險。
評論
偷生恐將難矣
稍微留心觀察就不難發現,身邊大部分同事、親友用的手機幾乎都是國際品牌,多普達、諾基亞、摩托羅拉、LG、索愛、飛利浦……中國的呢?
也有。不過誰手里要是拿了一款國產手機,那他就成了人們談笑中“老土”、“外行”的代名詞,還時不時地會被問一句:“怎么想起買這么個破手機!”
幾年前,國產手機的名聲并沒有這么糟,甚至一度成為人們熱捧的焦點。曾記得當年的波導、科健、熊貓,以及隨后的夏新等等一批國產手機幾乎成了時尚的代言。
而今,國產手機似乎已成了昨日黃花。取而代之的是“質量太差”、“服務跟不上”、“冒充高科技產品”等評價。
國產手機的興衰是與“牌照制”和“核準制”的保護分不開的,當初有“牌照”的保護,國產手機形成了天然壟斷,而一時的暴利也讓暴發戶們昏了頭,他們忽略了資金和技術的積累,沒能利用那幾年的寶貴時間提升品牌與服務。可謂“成也牌照,敗也牌照”。
如今,“核準制”的取消使得“天然圍墻”徹底瓦解,國產手機企業完全暴露在市場競爭之下。長久以來徘徊在低附加值、低水準狀態下的國產企業怎能應對?
面對競爭,一些國產手機企業卻不思進取,反而搞起了不惜自毀品牌形象的惡斗,看著電視直銷里那一部部被“吹”得神乎其神的國產手機,估計每個對國產手機尚有感情的人都會扼腕痛惜。
在國際大牌技術壁壘與國內市場惡斗夾縫中偷生的國產手機企業們,如果再不痛定思痛,而后勵精圖治,偷生恐將難矣。(文/李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