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管理領域,經濟學家要清楚自身的局限,不要‘手里有把錘子,看什么都像釘子’。”中歐國際工商學院肖知興教授的話似乎為喧囂的經濟學界澆了一盆涼水。
經濟學的繁榮伴隨的是市場經濟的發展。20世紀90年代初,伴隨著經濟發展的提速、各類資本市場逐漸滲入日常生活,經濟學開始走出大學校園,成為“顯學”。當發財的夢想開始與普通人緊密相連時,當“看不見的手”取代“看得見的手”成為市場主流時,能夠把握市場脈搏的經濟學家成為大眾眼中的明星。人們首先知道了老一輩的吳敬璉、厲以寧、董輔 ,后來又知道了中生代“京城四少”那一輩的鐘朋榮、劉偉、樊綱、魏杰、林毅夫、楊帆等,再后來便是新生代如日中天的張維迎、郎咸平。
“存在即合理 (existence in possible)”,時下經濟學家的“熱銷”自然證明了其生逢其時。大眾頂禮膜拜、企業奉為上賓、媒體連篇累牘,經濟學家已經成為全民娛樂時代不可或缺的元素。但是,透過光環的層層暈環,我們發現喧囂背后的悖論。
經濟無處不在,經濟學無處不在,經濟學家卻不能無處不在。這就如同物理定律影響萬物,物理學家卻不可指點江山一樣。世界本身就是一體,各學科的區分是專業分工的結果,如果各學科中所謂的專家屢屢越俎代庖,恐怕難免貽笑大方。
經濟學之于管理學,如同牛頓力學與量子物理,前者宏觀,后者微觀;前者僅僅將企業視為經濟規律下既定的變量,后者卻將企業視為研究的全部;前者力圖求得社會利益的最大化,后者卻在追求單個企業的最大利潤。
但是,從市場營銷到企業戰略,從人力資源到組織管理,似乎在所有管理領域指點江山的都是所謂的“主流經濟學家”。
究其原因,不外乎以下數條。
其中之一在于當今中國社會管理學家的稀缺。相比于經濟學的嚴謹理論與坐而論道,管理學無疑更偏重于實踐操作。無論是早期的泰羅、法約爾,還是今天的德魯克、韋爾奇,他們所擁有的不是嚴謹的數學推理、精妙的模型,而是在企業中長久的觀察、實驗,如同經驗方程相比于理論方程。所以,相比于經濟學家,管理學家更難成長,也更難以復制自己的成功。正因為如此,當一大批經濟學家能夠在改革開放后留洋學有所成時,管理學家的成長周期卻遠未達標。
此外,中國獨有的國情讓經濟學家能夠更為企業所倚重。由于中國的市場經濟脫胎于計劃經濟,所以政府指令的影響力與不可預測性都超過了西方國家。而在西方的管理學家眼中,政府的法令即便不是既定變量,也不是他考慮的主要因素,他最重要的使命是考慮在市場與企業的交互作用下,企業利潤的最大化。但是,當今中國急劇變化的市場卻無法給予中國管理學家如此穩定的市場環境。因此,對于中國企業而言,改變自身的收益可能遠遠小于改變環境的收益,所以它們將主流經濟學家奉為上賓,期望借助他們的力量影響政府決策。我們看到活躍于各大企業的經濟學家無不擁有強烈的政府背景,曾任人大經濟系主任、國資局科研所所長的魏杰,曾任職中央辦公廳的鐘朋榮,曾任職于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的樊綱……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雖然種種原因造成了現今中國經濟學家的熱銷與管理學家的難產,但是如此劍走偏鋒的形式終究不是常態。中國經濟最終將完全與國際市場接軌,中國企業也已經開始與國際對手正面過招。寄希望將國內市場不規范的做法應用在國際市場上,無疑將會頭破血流。所以,當開放的廣度與深度不斷擴大時,中國的經管分家亦當開始,各司其職,才是現代社會的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