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林匹克休戰”是現代奧林匹克運動的有機組成部分,業已成為國際奧委會的規定項目,而其本身又與國際政治相關聯。2007年10月31日,第62屆聯合國大會一致通過由中國提出、186個會員國聯署的《奧林匹克休戰決議》,這是聯大連續第八次通過《奧林匹克休戰決議》。
歷史悠久,碩果累累
“奧林匹克休戰”是國際奧委會根據古希臘奧運會神圣休戰的做法,設計的一項國際和平活動,現已發展成為奧運會的規定項目。它緣起于公元前8世紀古希臘三個交戰城邦國王伊菲托斯、克萊奧斯特內斯和利庫爾戈簽訂的歷史上持續時間最長的和平協定——《“奧林匹克休戰”協定》(Olympic Truce),后被批準為希臘城邦間的和平協定。此協定規定,各交戰城邦在奧運會期間和奧運會前后各一周內停止戰爭,從而保證參賽運動員和觀眾能夠安全往返于自己的家鄉和古奧林匹亞。從那以后,凡每屆奧運會召開前一年的春天,一些使者們就被派往各個地區,以宙斯的名義請求各地確保即將前往參加奧運會比賽或者觀看比賽的運動員和觀眾在來往途中免受攻擊,使運動員和觀眾獲得一條安全通道穿過交戰地區,順利到達奧林匹亞。
1912年第5屆斯德哥爾摩奧運會時,歐洲上空戰云密布,大戰一觸即發。顧拜旦(近代奧林匹克運動創始人)依據古代奧運會神圣休戰精神,提出將1916年第6屆奧運會舉辦地放到當時的戰爭策源地柏林,以此來消除這場災難。盡管軍國主義還很猖獗,德國政府還是接受了顧拜旦的提議,同意在柏林舉行奧運會。然而,1914年薩拉熱窩事件導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8月的槍聲擊碎了顧拜旦“神圣休戰”的夢想,甚至柏林奧運會也被迫取消。此后,1940年東京第12屆和1944年倫敦第13屆奧運會均因戰爭而被取消。
1992年巴塞羅那奧運會舉辦前夕,國際奧委會倡議重新啟用“奧林匹克休戰”的概念,是現代“奧林匹克休戰”的起源。當時,聯合國安理會決定對戰亂不已的前南斯拉夫進行制裁,體育也在制裁范圍之內。經多方努力,國際奧委會與聯合國達成一項協議,允許南斯拉夫運動員以個人身份參賽,并臨時承認波黑國家奧委會,邀請其參加巴塞羅那奧運會。
現代“奧林匹克休戰”可謂碩果累累,這些成績給了國際奧委會啟示——可以利用奧運會尋求解決沖突的方法,促進和平。奧林匹克的和平理想與聯合國促進人類和平的宗旨高度一致,為使“休戰”協定具有更大的影響力,國際奧委會決定將“休戰”概念傳遞給聯合國。聯合國接受了該項請求,并將“休戰”問題列入第48屆聯合國大會議程。
1993年,由184個國家或地區奧委會聯合簽署,國際奧委會向聯合國遞交了“奧林匹克休戰”議案。在當時的聯合國秘書長加利的支持下,出席聯合國第48次大會的121個國家一致通過了該議案,即聯合國第48/11號決議——“通過體育運動建設一個更加美好的和平世界”,要求聯合國各成員國在每屆奧運會開幕和閉幕前后各一周以及奧運會期間,根據國際奧委會的要求遵守“奧林匹克休戰”。
1994年挪威冬奧會期間,在國際奧委會和聯合國共同外交努力下,波斯尼亞實現了停戰。這意味著“奧林匹克休戰”在現代奧林匹克運動史上第一次被真正貫徹實施。1995年第50屆聯合國大會提出決議,將該議案列入臨時議程。緊接著1996年亞特蘭大奧運會期間,阿富汗和伊朗實現了停火。1998年日本長野冬奧會前夕,針對日益惡化的伊拉克局勢,當時的奧委會主席薩馬蘭奇和聯合國秘書長安南呼吁通過外交途徑解決危機,并促使美伊雙方達成協議,在冬奧會舉行期間遵守了“奧林匹克休戰”協定。2000年悉尼奧運會的開幕式上,在奧林匹克理想的鼓舞下,朝鮮和韓國運動員同握一面旗幟步入會場。這一“牽手”對朝鮮半島的未來極具象征意義——既然兩國能在奧運會上聯合入場,那么未來也極可能實現政治上的統一。2000年7月,國際奧委會成立了“奧林匹克休戰”組織。該組織由國際“奧林匹克休戰”基金會和它的執行機構——國際“奧林匹克休戰”中心組成。希臘的奧林匹亞是該組織的象征所在地。基金會的法定所在地和中心的聯絡辦公室位于瑞士的洛桑。中心的行政總部在雅典。
促進和平,作用有局限
古希臘的神圣休戰、1912年顧拜旦的倡議、1992年國際奧委會利用奧運會對波黑戰亂的和平干預等事件表明“奧林匹克休戰”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在奧林匹克運動會舉辦期間利用政治和外交手段解決沖突,建立一個更加美好的世界。對此,國際奧委會前任主席薩馬蘭奇曾說:“‘奧林匹克休戰’致力于促進對話與和解,并謀求獲得長期有效地解決世界范圍內一切破壞和平的沖突的方法。”希臘外長則補充道:“在奧運會舉辦期間實現‘休戰’將構成國際事務中的一場小型革命。”可見,“休戰”的實質就是要借體育對政治的反作用力來干預政治,達到促進和平的目的。
世界和平離不開國家間的友誼、團結與合作,而體育不失為一種促進和平、解決沖突的有力工具。雖然體育在自身的表達方式上是政治上的中立,沒有明顯可見的政治外表,然而,人們很早以前就已經認識到通過體育進行交流可以促進相互理解,推動和平進程的展開,后來體育運動更進一步成為政治家們完成一些極為困難、極為敏感的政治難題的理想工具。比如上世紀70年代,中國乒乓球隊訪美,成為叩開中美建交大門的先導,“小球”帶動“大球”至今被人們傳為佳話。又如中華人民共和國與中國臺北同時參加洛杉磯奧運會,為“一國兩制”條件下參加各種國際活動創造了切實可行的模式。再如朝鮮半島南北兩方以探討共同組隊參加奧運會為契機而開始了直接對話。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體育是‘和平的使者’,它為外交和解鋪平了道路,推動人們去尋找能長期解決各種沖突的方法。”
“奧林匹克休戰”秉承“利用體育促進和平”的理念,依托現代奧運會這一有利平臺,業已對國際政治產生了積極的影響,確實不失為一種促進和平的良好手段。然而,我們不能夸大它的作用。事實上,“休戰”本身并不能締造和平,它只是促進和平的一種手段,不能夸大它的政治能量。這是因為:
首先,政治始終掌握著體育的領導權和制約著體育的性質。政治是社會生活的控制和調節系統,并通過一系列的政策、法規、行政管理等實現其調控功能。政治對社會生活的控制是主動的、全面的,并有國家機器作為保證。體育作為特殊的社會文化現象,屬于意識形態和上層建筑,特定國家的體育必然受到特定政治的制約。奧林匹克作為一種國際性的以體育運動為載體的社會活動,雖然不一定受制于某個特定國家政治,但卻無法擺脫政治的干預和制約。上世紀以來,幾乎每一次重大的國際政治斗爭都對奧林匹克運動的發展產生過重要影響。各種國際政治力量都想通過各種方式主動對奧林匹克這一世界上最廣泛的運動施加影響,而其政治影響的大小又與其綜合實力密切相關。
其次,奧林匹克運動的歷史表明“休戰”本身并不能制止戰爭。時至今日,人們依舊對“在古代奧運會舉行期間,希臘全境的一切戰爭全部停止”這一說法是否屬實表示懷疑。1912年、1936年顧拜旦的苦心安排最終付諸東流,第6屆、第12屆、第13屆奧運會均因歐洲戰事而取消,而第11屆奧運會非但沒有達到利用“休戰”促進和平的目的,反而成為希特勒進行種族宣傳的舞臺。
第三,休戰項目面臨著一些現實掣肘。首先,國際社會的行為主體是國家,國家往往以本國國家利益為基本出發點來處理國際事務。依據“休戰”項目的規定,沖突方應當在奧林匹克運動會召開前夕坐到談判桌前,在奧運會舉辦期間實現停火。這就要求沖突雙方必須在固定的時間進行協商。而對于沖突方而言,它們往往會從沖突實際情況和本國利益考慮,謀求在對本國有利的時間進行協商,并竭力達成有利于本國的停火時間。一旦這一時間與“休戰”規定的時間相異,沖突國往往會撇開“休戰”規定,從而使“休戰”陷入暫時的癱瘓。其次,在當今世界,沖突多發生于民族國家內部,而非國家與國家之間。這就意味著“休戰”的功能范疇必須得到擴展,即應能通過為某國政府和反對派提供協商停火的時機來幫助解決該國內部的沖突。而這往往轉而成為“休戰”順利開展的障礙。
由此看來,“休戰”項目既有其政治功能,也有服從和服務于政治的一面。它并不能保證結束戰爭與沖突、實現和平,只是給戰亂和沖突制造和平和停戰的機會。
煥發活力,充滿希望
如同一個硬幣有正反兩面,“休戰”也不可避免地有其可操作性和局限性。它位于體育學和政治學兩門學科的交叉處,一方面是奧林匹克運動的有機組成部分,另一方面又無法擺脫政治的制約,在實踐中也面臨諸多掣肘。“休戰”以制止沖突與戰爭、促進和平為目標,無可否認其本身仍是一項充滿活力與希望的項目。
首先,當代國際環境為“休戰”的未來發展提供了有利條件。“和平與發展”是當今時代的主題。經歷了20世紀兩次世界大戰戰火的洗滌,世界人民越來越意識到和平的可貴,各國政府也紛紛表示要珍愛和平、化劍為犁。“休戰”的和平理想與時代的主題一致,必將得到世界人民和廣大國家政府的支持。
第二,聯合國對“休戰”的重視與支持是“休戰”項目順利開展的保障。從1995年開始,每屆奧運會召開前一年的聯合國大會議程都會包括由奧運會主辦國提出的“奧林匹克休戰”議案。2000年“聯合國新千年宣言”中,在第10段特別呼吁各成員國遵守“奧林匹克休戰”。它說:“我們敦促各成員國無論在現在還是未來都共同遵守‘奧林匹克休戰’,支持國際奧委會尋求通過體育和奧林匹克理想促進和平和人類諒解的努力。”該宣言獲得160多個國家和政府的首腦的一致表決通過。
第三,現代奧林匹克運動的規模、知名度和影響力為“休戰”目標的實現提供了有利的平臺。現代奧林匹克運動會已經成為世界上容量最大的體育盛會。當第一屆現代奧運會在希臘首都雅典舉行時,參加者只有14個國家的245名運動員。到2004年第28屆奧運會時,參加奧委會的國家和地區奧委會為202個,參賽的運動員總數是11099人。早年的奧運會很少為人所知,而現在全世界都熟知五環標志和奧林匹克運動會,奧運會上發生的任何事情都能瞬間傳遍世界。國際奧委會業已成為世界上最大的國際綜合性體育運動組織。
第四,“休戰”的自身特征使其具有一定的可操作性。該項目的基本理念是“以體育促進和平”,其舉辦的各項活動均以此為核心,這首先就為奧運會的各承辦國提供了一個展示本國政治態度的契機。承辦國可以利用“休戰”開展各項活動,在活動中宣傳自己,充分體現本國謀求世界和平與發展的國家形象。更進一步來看,“休戰”依托奧運會的有利平臺和聯合國的大力支持,業已具備官方外交的緩沖過渡作用。如果各承辦國能加以利用,借此完成在正常情況下極為困難,也極為敏感的政治整合任務,無疑將極大提高本國的國際聲望。國家形象和國際聲望屬于國家“軟實力”的范疇,對一國的未來發展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因此,完成“休戰”的指定動作、做好休戰工作對奧運會承辦國而言是一件關乎國家利益的大事。
綜上所述,“奧林匹克休戰”項目具有一定的未來發展空間和可操作性。中國作為2008年奧運會的主辦國,完成該項目的各項規定動作、積極推進該項目不僅有利于傳播中國政府和平外交的政策,擴大中國新時期外交思想的影響,還可以擴大和平發展的國際陣營,壯大和平力量,為中國創造更加有利的發展環境。這些無疑將使北京奧運會的意義更加深遠。
(作者系長沙學院副教授)
(責任編輯:劉萬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