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上海名媛學(xué)校：中西女中

上海的女子學(xué)校最早是由基督教的教會創(chuàng)辦。由于中國少女世世代代長期被禁錮于深閨之內(nèi)，幾乎足不出戶，因此起初教會學(xué)校竟然招不到女生。那時女校學(xué)費低廉、還提供食宿和生活津貼，卻只能招收一些無家可歸的流浪兒入學(xué)。后來這些女孩子學(xué)成畢業(yè)，在洋行里找到了很好的職位，于是女校的生源才逐步增加。

經(jīng)過半個世紀的開發(fā)、積累，教會女中逐漸成為貴族學(xué)校，時髦的洋名、流利的英語、良好的社交能力，使“名媛學(xué)堂”的女生成為上海灘現(xiàn)代生活的亮點。尤其以中西女中、晏瑪氏女中和圣瑪利亞女中最為著稱。

上海中西女中的前身是“中西女塾”，又被稱作“墨梯女校”，由牧師林樂知先生于1890年創(chuàng)辦。宋藹齡、宋慶齡、宋美齡三姐妹早年在上海都曾就讀于中西女塾。

關(guān)于宋氏三姐妹在中西女塾的典故，已有不少著述，何用我來饒舌。本文只敘述中西女中的一些鮮為人知的故事。正是這樣的女子中學(xué)，才能培育出艷麗、高雅的交際花。

中西女中的精神：

LIVE，LOVE，GROW

上海中西女中早期的教材除漢語的文言文以外全都是英文版，跟英美學(xué)校的教材一樣。教學(xué)方法是：中文課程講漢語，西學(xué)課程講英語，西學(xué)包括現(xiàn)代數(shù)學(xué)（稱為算術(shù)學(xué)）、理化與自然科學(xué)（稱為格致）、還有圣經(jīng)，并開設(shè)琴科、家政等課程。

中西女中的全校六個年級共收400名學(xué)生，全部住校。學(xué)費和住宿費是一般學(xué)校的兩倍左右。每年開學(xué)后，新生——富家小姐們第一次離家，沒有保姆伺候她們穿衣梳妝、疊被鋪床，一切都要自己動手。人人平等，誰也別想撒嬌、更不準耍賴。嬌氣包的小姐任性脾氣，必須改掉啦！

第一次練習(xí)站到眾人之前演講，會窘迫得哭出聲來。然而，在班訓(xùn)Fortitude（堅韌）的鼓勵下，訓(xùn)練有素的少女們，終于能夠站上大禮堂的舞臺，公演英語話劇“白雪公主”了。

在中西的合唱隊——詠霓團里面，女孩們感受到集體友誼的溫暖。中西女中的精神是“LIVE，LOVE，GROW”；中文三個字：生、愛、長。

女中十分重視體育，甚至規(guī)定女生必須學(xué)會騎自行車，體育不及格者不能升級。女生一反中國女子好靜不好動的低調(diào)風(fēng)格，學(xué)會了游泳、騎馬、踏腳踏車（自行車）、打網(wǎng)球……校園里活躍著動如脫兔的少女們。

在中西女中，一旦升到高三，自由也就來了。可以在宿舍接聽電話，信件也不用經(jīng)過教務(wù)長中轉(zhuǎn)，連宿舍房間也可隨意布置。中西的宿舍本來就素雅舒適，寬敞的房間，并排的三張小床上依偎著可愛的毛絨熊，陽光透過鋼窗上的紗簾灑在明亮的梳妝臺，瓶中的鮮花散發(fā)著芳香。只不過到了畢業(yè)班——高三，就可以在墻上掛喜愛的海報和書畫。宿舍二樓的大客廳，家具擺設(shè)都是學(xué)生從家里搬來的，藤椅藤沙發(fā)，配幾個俏皮的靠墊，三五好友相聚，聽留聲機里喜愛的樂曲，真是不愿畢業(yè)！

大多數(shù)女生來自富裕家庭，她們是各報刊追捧的少女星群，也成為各商家提升名氣的廣告。著名的餐廳“杏花酒樓”有一則廣告詞竟如此描述：“中西女中同學(xué)及社會名流時常光臨的著名粵菜鼻祖——杏花酒樓”！

上海市檔案館，保存著一部珍貴的《墨梯年刊》——1937級女生在畢業(yè)前編印的紀念冊。玫瑰紅的外殼，包金粉的書名，褪成棕色的照片和生動的文字，將我們帶回70年前的中西女中校園。

從小學(xué)到高三，總共十二年的中西女校的生活，讓畢業(yè)前夕的女生們寫下深情的贈言：“近半年來，我們開始意識到離別的悲痛，我們留意著學(xué)校里的一切——這富麗堂皇的大禮堂，這明窗凈幾的圖書室，這寂靜無人的孤島……啊！這一切對于我們真是太熟悉，太值得留戀了。師長們的指導(dǎo)和同學(xué)們的互助，我們要獻上什么來表示我們的感激之情呢？”

附錄：

中西女中走出來的名媛

殷明珠

著名交際花殷明珠，是江蘇吳江縣人。她的曾祖父是清代道光年間的翰林，祖父殷夢琴在烏鎮(zhèn)當官，父親擅長繪畫，曾買“發(fā)財票”（彩券）一張，正好在他病故時幸得頭獎；畫家雖聽不到喜訊，卻留下一筆意外的遺產(chǎn)。

殷明珠少女時代從烏鎮(zhèn)到了上海，就讀于上海中西女中。她擅英語，英語水平非常杰出，平時裝扮就像是Pearlwhite，她能歌善舞，但唱的是英文歌，跳的是交誼舞；會騎馬、游泳，好運動，還會開汽車，洋派十足，因此在同學(xué)中間得到 Foreign Fashion （外國時尚）的外號，并有“首席校花”之美譽。進入社交界之后，眾人也就沿襲著稱她為“愛撫愛撫女士”（“F.F.女士”），她的中文名字殷明珠卻很少有人叫了。殷明珠平時喜歡西服革履，模仿美國電影明星寶蓮的裝束，駕一輛亨斯美車。

有一次，F(xiàn)F在南京路的皮鞋店里定做了一雙自己設(shè)計的高統(tǒng)皮靴，由于款式出色，店里就做成兩雙，另一雙放在櫥窗里展出，號稱“F.F.式皮鞋”以招攬顧客。

當時，早期電影導(dǎo)演但杜宇正在物色演員，在一場婚宴中巧遇F.F.女士。殷明珠也為自己能上銀幕而興奮。于是由但杜宇導(dǎo)演，殷明珠為女主角，1922年拍成中國第一部愛情片《海誓》。F.F.女士看上了但杜宇，軟磨硬泡，終于出來演戲，還搬到了但杜宇的隔壁居住。兩人結(jié)婚媒人是管際安，證婚人是葉楚傖。

在此后的17年中，但杜宇共導(dǎo)演了30余部影片，殷明珠就主演了其中的《重返故鄉(xiāng)》、《傳家寶》、《盤絲洞》等近20部影片。夫妻倆配合默契，相得益彰。

傅文豪

另一位中西女中的校花傅文豪同學(xué)，則以“A.A.小姐”之名著稱于上海灘，“A.A.”是她的英文名“Anma”的簡稱。她天生麗質(zhì)，聰明伶俐，好交際，而且駕車、騎馬樣樣都行。在當時，一個女子不呆在家中，卻開著汽車在街上招搖過市，還敢跳舞游泳，實屬另類。

被稱為 “A.A.小姐”的傅文豪，不但是交際花，她還背著家人，偷偷摸摸去拍攝電影《古井重波記》。作為最早的女明星，顯著具有反叛的個性。她每次去攝影棚，都謊稱是去同學(xué)家補習(xí)功課。直到拍完影片后要刊登公映廣告了，才不得不向母親坦白。《古井重波記》終于公映了，且獲得了票房成功，但是傅文豪卻再也沒有機會上銀幕了。“A.A.小姐”剛演了一部影片的主角，就被老媽給阻止了。

周叔蘋

周叔蘋是舊上海著名的實業(yè)家周今覺的女公子。周今覺開了好幾家工廠。他號稱“郵票大王”，是因為喜愛集郵，所集藏的郵票的總價值為全國集郵者之冠。其中一件清末紅印花加蓋小字1元四方聯(lián)是世間孤品，據(jù)1941年《世界郵票年鑒》估價為5萬美金。這在當時可算一筆相當大的財產(chǎn)，能買十輛林肯豪華房車，或一幢花園洋房。

周叔蘋當年是上海灘交際名媛，經(jīng)常出入上海上層社會的各種社交場合，并且十分活躍，同時還翻譯一些英文短篇文學(xué)作品，在林語堂主編的《西風(fēng)》等高品位雜志上發(fā)表。由于她的家庭背景、社交能力和在文學(xué)上的成就，使她成為當時上海上流社會中的交際明星。后來，周叔蘋嫁了個姓李的富室子弟。

上海人到了香港，大多居住在兩個地方，即港島的北角和九龍的尖沙咀。周叔蘋住在金馬倫道上，這時她已屆中年，不復(fù)往年的風(fēng)光，但也許是想要留住逝去的韶華，她的穿著和化妝還像二十來歲似的。

周叔蘋卓有文采。她出過好多本書，是跟《城南舊事》作者林海音齊名的女作家。她70年代出版的小說散文集，所收是她在中年以前發(fā)表的作品，文筆水準相當高。周叔蘋翻譯的外國著名長篇小說《拿破侖和黛絲麗》，由北京的友誼出版公司出版。

兩位齊名的交際花：周叔蘋和陳皓明是好朋友。她們當年的一些逸聞，迄今還有老一輩人記得，津津樂道。且說先前亞爾培路有一個純法國式叫做“紅房子”的西餐館，紅酒原盅子雞，羊肉卷餅，百合蒜泥焗鮮蛤蜊，都是只此一家的招牌菜。因為布置得絢麗柔美，而且幽靜無嘩，所以上海名媛在交際場合風(fēng)頭最健的像周叔蘋、陳皓明、殷明珠、傅文豪、唐瑛、盛三都是紅房子的常客。有一天陳皓明和周叔蘋兩人，在跑馬廳賭馬師陳文楚香檳大賽能否入圍，結(jié)果陳皓明賭輸，賭注是凡是當晚在紅房子就餐的仕女，都由輸家出資奉送紅酒原盅子雞一份。

那味道，真是好極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