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薩少女

此刻，我和一位藏族朋友坐在拉薩八廓街繁華地段這個叫瑪吉阿米的小餐館里，一邊品嘗著味道純正的藏式小吃酥油茶，一邊隔窗眺望石砌斜街上潮涌浪卷的人流。一個意外發現使我驚詫不已：那些穿著五顏六色藏袍、頭戴藏式禮帽的男男女女，竟然大多數是進藏旅游的漢人。他們背著日光城明麗的陽光快活流暢地走在世界屋脊上這個高城里，尤其是那些年輕端莊的漢家女性，一件藏袍在身，手撐遮陽傘。絕對地別致、雅麗。那隨著走路節奏不時亮起的高跟鞋底，更增添了她們獨特的風韻。

藏族朋友說，到了拉薩，你千萬別衣帽取人，那樣你免不了會認錯人。不過，漢族老大哥穿戴我們藏胞的服裝，這是近年來拉薩街頭的一道新風景。

我和朋友正興致濃濃地笑談著，一聲清脆爽亮的呼叫遞了過來：“二位先生，剛出鍋的手抓羊肉上席了！”隨即一位長得很靚的身著藏族服裝的少女來到我們面前，一盆冒著騰騰熱氣的羊肉像從天上掉下來似的放在了餐桌上。那少女滿臉掛著甜笑，她不僅眉兒眼兒笑，還似乎用額頭微笑，用肩胛微笑，甚至雙手都在笑，她說藏語的韻律純正而清脆，充滿春的氣息。姑娘又說：“西藏高原到處都是寶，要說最好的還數藏紅花和蟲草，羊肉更是寶中寶。你們來到拉薩一頓飯不吃三斤手抓羊肉是要后悔一輩子的。”

香味飛溢的羊肉已經把我的鼻腔撲得癢癢的酥甜了。朋友的胃口顯然也被姑娘的妙語饞得六神無主，他對我說，咱們趕緊開吃吧!

我倆吃得滿嘴留香。這時藏家少女又給我們送來了啤酒，我便追根刨底地向她提出一個問題：你能不能告訴我，西藏的羊肉為什么這么香?

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回答我：“我們的羊吃的是冬蟲夏草，喝的是礦泉水，拉的是六味地黃丸，屎的是太太口服液。你說它的肉能不香嗎?”她的話語里充滿著作為一個西藏人的自豪感。我說，你講得好，講得妙，真棒!

少女的話好像還沒說完，接著她告訴我，你再看看你手中的拉薩牌啤酒，西藏人還給它取了另一個好聽的名字，叫神仙不落地。

“神仙不落地?哪路神仙?為什么不落地?”

她給我作了解釋。拉薩啤酒是西藏的第一代啤酒，也是到目前為止西藏惟一的啤酒。它的原料是西藏的青稞和沒有任何污染的雪山泉水。味道純正、爽口、綿長。在拉薩、日喀則等城市，賣家一般不把啤酒裝進瓶子，而是盛在一個大桶里，喝時啟動開關直接流入杯中。這就叫不落地。至于神仙嘛，那是一種喝酒的感覺，你們喝一喝就體會到了。酒液酒味滲入你的體內各個細胞，酥酥柔柔，半醒半醉，你似乎變成春風在林中穿行，變成陽光在雪山閃耀，變成小鳥在云里飛翔。這還不是神仙的感覺嗎？

酒足飯飽，告辭。少女送客到門口。我回頭看時，驚異，噫!她怎么變成了漢族姑娘，瀟灑的披肩發，方格碎花底襯衫。只是那笑容依然純甜。

藏族朋友大笑：衣帽取人，你認錯人了吧!她是從西安來拉薩打工的大學生。

我融入八廓街花花綠綠的人流里。回想著那肉那酒，還有那位少女，滿足和向往都很幸福。

選自《新民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