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路易吉·馬萊巴
◎編譯/沈萼梅
學校的老師們都很同情她,可憐她,但孩子們只有怕她的份兒,所以才叫她母老虎、毒蛇和蠢豬。
當孩子們說她是老虎時,她還挺高興;當孩子們說她是條毒蛇時,她就面有慍色了;而當孩子們說她是蠢豬時,她就會暴跳如雷,并開始在記分冊上寫一大片3分和4分。一個刻薄的學生說,要是用真名稱呼她,才是最惡毒的侮辱——而她的名字就是布奇基奧。
女教師布奇基奧在學校教意大利語、拉丁語、希臘語,甚至還有歷史和地理。但對于她來說,每天去學校上班,與其說是去教書,還不如說是去報復。她要報復丈夫,因為他每年夏天都帶著女秘書出游;她要報復16歲的女兒,因為她總是離家出走,原因就是無法忍受母親的壞脾氣。事實上,她的報復心理根本來源于對自己丑陋相貌的不滿——肥厚的嘴唇,土豆鼻子,還一副兇相。
“我很兇,但這不是我的過錯”,布奇基奧常常對著鏡子自言自語。
可是別人卻不這么看,“丑陋正是她不幸的根源”,許多老師都這樣議論著。因此,學校的老師們都很同情她,可憐她,但孩子們只有怕她的份兒,所以才叫她母老虎、毒蛇和蠢豬。對于布奇基奧來說讓學生害怕是很正常的,她認為作為一名好教師就得厲害。可是她那股厲害勁兒,在全校乃至全羅馬,都是數一數二的。
圣誕節和復活節之前,她總是布置一大堆作業,生怕學生們在家貪玩兒;每學期末,她總讓學生們把假期里的見聞寫成作文。這種做法每年的每個假期在她教過的每個學生身上重復著,一些學生甚至寧愿留級也不想在第二學年再見到她。
而在暑假,布奇基奧孤苦伶仃地守在羅馬郊區的家里,從7月到8月她都無所事事。直到9月上旬,她會獨自一人去海濱小住一周,一方面治療風濕病、腰痛病和憂郁癥,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就是為了讓自己的皮膚曬得黑一點兒,制造“跟別人的太太一樣去海邊度假”的效果。
在布奇基奧的學生中,有一位個子很高的學生。他長著大大的眼睛,學習卻最不專心。他手勁很大,做作業時經常用筆把紙戳破。每到這個時候布奇基奧就會變得像老虎一樣咆哮,像蛇一樣目露兇光。而這位高個子學生則會被叫到講臺上,回答那些刁鉆的問題。布奇基奧的失態和兇惡讓臺下所有的學生感到害怕。
但是這個男孩卻從來沒叫過她毒蛇或蠢豬,甚至連母老虎也沒叫過。也許正因為如此,布奇基奧對他比對其他的學生更嚴厲刻薄;也許還因為她發現這個男孩在上課時,總是心不在焉,而男孩在想什么她永遠都想象不到。事實上布奇基奧的想象力也從來沒有超出過動詞的不定式、過去時和各種時態的變換。
這一年暑假開學如往常一樣,布奇基奧的皮膚曬得半黑,在教室里剛剛點過名,她就要學生到講臺上口述假期感想。學生們一個個上臺,講述著大海、農村、旅行、閱讀書籍、看過的表演和交過的朋友,但她從來沒有滿意過,仍舊在記分冊上大片大片地寫下3分和4分。
直到高個子男孩上臺了。他沒有長篇大論,卻指著自己帶來的海螺說,“這里面就是我的假期感想。”男孩子的舉動讓布奇基奧又驚又怒又意外,一時間居然說不上話來。男孩子趁著她的錯愕,隨即請她也聽一聽海螺里大海、海風和海鷗的聲音。
意外的舉動讓布奇基奧不知如何是好,面對這個誠懇的邀請她不好拒絕。她拿起海螺貼在耳朵上,真的聽到了一種奇怪的嗡嗡聲,又聽見了一陣輕輕地咳嗽聲,后來居然隱約聽到了一個親切的聲音。正當她努力分辨著這個聲音在說什么時,忽然一切明朗了,海螺里聲音清晰地說:“蠢豬!”
選自《青年參考》2007-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