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等候的愛情最終沒來

當亞瑟·貝爾·尼科爾斯來哈沃斯擔任夏洛蒂父親的助理牧師時，沒有人——特別是夏洛蒂·勃朗特本人——會想到，他會成為她的丈夫。

此時的夏洛蒂，正在給埃熱先生——她的法語老師，一個有家室的男人——寫激情蕩漾的信。

從照片上看，埃熱先生算不上英俊。當然，夏洛蒂也不漂亮。小說《簡·愛》里有兩個人的影子——羅切斯特的寬額頭，高鼻子；簡的矮小，其貌不揚。在埃熱一家的畫像里，埃熱并不起眼地斜立于一角，畫像的主角是埃熱夫人，還有圍繞在她四周的幾個孩子。

愛情沒有得到回應。夏洛蒂在信中向埃熱傾訴自己的痛苦和失落：

“對我來說，生命攸關，你最后的信支持著我——6個月的營養?！?/p>

無法獲得的沮喪和失望的煎熬折磨著夏洛蒂，倔強反抗的性格，使她最終選擇了放棄。

“我坦白地告訴你，我現在在盡力忘掉你，因為懷念一個你非常敬仰但又認為不復得見的人，是太令人傷神了。當一個人受到這種焦慮的煎熬達一兩年之后，他會愿意做任何事情重獲心靈的寧靜?！?/p>

這一番戀情使得夏洛蒂遲遲不肯再陷愛河。以羅切斯特為戀愛標準的她，顯然不認為助理牧師尼科爾斯先生是一個浪漫的伴侶，他肯定也替代不了埃熱先生。有人說，夏洛蒂之所以接受尼科爾斯的殷勤關愛，是因為最后一個妹妹安妮的去世，令她深陷凄清與寂寞。

親人一個個離夏洛蒂而去。先是母親，隨后是兩個姐姐，后來是弟弟布蘭韋爾，還有妹妹艾米莉（《呼嘯山莊》的作者——編者注）。現在，只剩下夏洛蒂一人了。她一定還記得，她們在家里接受教育，一起寫詩、寫小說、寫劇本的那些日子，記得惟一的弟弟小布蘭韋爾。她曾經那么愛他，可最終卻痛心失望。

布蘭韋爾同姐姐一樣，愛上了有家室的人，并且為失去愛情而心力交瘁。他到處傾訴和宣泄悲傷，弄得世人皆知。這種公開的展示讓夏洛蒂極為不滿，她認為弟弟不僅無端地浪費才華，而且缺少自控和忍耐。至少，夏洛蒂將那段充滿激情與悲傷的愛情變成了《簡·愛》，不管怎么說，她沒有浪費自己的才華。

對于已經在文學界小有名氣的女作家而言，尼科爾斯確實不是合適的丈夫人選。不過，婚后的生活遠遠好于夏洛蒂的預料，婚姻帶給她安慰、情誼、溫暖和滿足。在給朋友的信里，夏洛蒂寫道：

“我發現我丈夫是女人所能擁有的最溫柔的護士、最善良的支柱和世間最好的撫慰者，他從不失去耐心。他在傷心的日子和患病的夜晚的表現，證明過這一點。”

可是幸福是如此短暫，結婚6個月后的一天，夏洛蒂和丈夫到離家數英里的荒原深處觀看瀑布，歸途中遇雨受寒，此后一病不起。幾個月后，夏洛蒂離開了人世，帶去了一個尚未出世的嬰兒。

夏洛蒂算是幸運的，至少，她死在愛人的懷里，而妹妹艾米莉和安妮（《阿格尼絲·格雷》的作者——編者注），甚至連愛情都沒有真正經歷過。雖然在作品里，她們都如此生動地刻畫過愛情，可英國文學史上的這些才女，實際對愛情并沒多大把握。勃朗特姐妹如此，在夏洛蒂出生前一年去世的簡·奧斯汀（《傲慢與偏見》的作者——編者注）——在小說中游刃有余地描寫情感生活的高手——亦如此。

“我們現在又有了一個女孩。對凱西這個當姐姐的來說，現在有了個玩具，將來有個伙伴。我們叫她簡。”漢普郡斯蒂文頓的主管牧師喬治在寫給家人的信里，宣布簡·奧斯汀，未來女作家的出生。

那個怪模怪樣，一點兒也不像12歲女孩子的小姑娘，很快就寫出了一些讓人吃驚的東西。

日子安安靜靜，了無新意。但是簡有一支筆，能將庸常生活的那些瞬間，刻畫得生趣盎然，無人能比。幾乎每本小說，都在男歡女愛里進進出出，可簡的愛情經歷，卻乏善可陳，生平里，僅有這樣的記錄：1796年1月，與愛爾蘭英俊青年湯姆·勒弗羅伊交往；1802年11月，哈里斯·比格威特先生向簡求婚。

在給姐姐卡桑德拉的信里，留有蛛絲馬跡：“我都不敢告訴你我那個愛爾蘭的朋友和我怎么了。想想看我們在跳舞的時候，坐在一起的時候是多么放肆，多么讓人瞠目啊。我向你保證，他是一個紳士，長相好看，是個快樂的小伙子。但是我們遇到一起的時候，我總是不能說很多話，只是上兩三次的舞會除外?！?/p>

同一封信里，簡還提及了另一個年輕男子的迷人雙眼。這是我們多么熟悉的一些談話啊，二十出頭的年紀，有幾個女人沒有和朋友或閨密談論過偶然遇見的某個男子？簡并不拒絕愛情的到來，甚至在某個時候，很希望它降臨。

短暫的相遇之后，湯姆離去，從此不再相見。據侄女兒回憶，簡后來在旅途中邂逅一個男子，那人傾心于簡，并相約再會。可后來，等來的卻是他的死訊。

沒有更多的細節。我們只知道，第二年10月，簡接受了哈里斯·比格威特的求婚。

哈里斯小簡6歲，是她的好朋友的弟弟，迷人的曼尼唐莊園的繼承人。簡不愛他，可她喜歡他的莊園。富裕體面的上流社會的生活，是個好歸宿。簡答應了哈里斯的求婚，可第二天就反悔了，一大早就去找求婚者收回自己的允諾。拒絕惟一的一次求婚，簡心里很難過，她知道自己傷害了年輕的哈里斯，也讓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傷心。雖然有短暫的動搖，簡還是作出了她認為正確的選擇。

簡終身未嫁。可在她的筆下，那些字里行間、那些人物對話里，卻處處留有作家本人的愛情觀點。惟一不同的是，書中的女人最后都有了美好的歸宿，嫁給了有著良好出身、優秀品質、豐厚財產的優雅紳士。

小說以大團圓結尾，女作家卻孤獨地向這個世界謝幕。

（水云間摘自《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