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１１多玫瑰

走過兩條馬路，再轉一個彎，遠遠地就可以看到9樓陽臺上的杜鵑花了。每當這個時候，珍妮就開始有點興奮，她知道陽臺上有一雙眼睛看著她小心翼翼地繞過車流、一直走到樓下；她還知道等她從電梯出來的時候，一定可以看到楊君倚著門框朝她微笑；當她走進房門的時候，楊君一定會先親一下她的臉頰，幫她把背包掛好，微笑著看她彎身換上拖鞋，然后從背后抱住她輕聲問：“珍妮，今天你想吃什么呢?”

盡管他們還沒有登記結婚，但是住在一起的時間已經3個月了。在這段時間，楊君完全是一個盡職的“好丈夫”，對珍妮寵愛有加，主動承擔了家里一切雜活。

走上臺階的時候，刮過一陣寒風，珍妮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這是什么鬼天氣!她嘟囔了一句，裹了裹領口，快步朝公寓走去。進門時，她看到一個猥瑣的老頭蹲在玻璃窗下面朝她嘿嘿地笑著。

珍妮厭惡地瞪了他一眼，沒有停下來。可是老頭丑陋的臉和發黃的牙齒在她的眼前一閃而過，伴著那陣冷風傳來的刺耳笑聲，還是讓珍妮不寒而栗。真是見鬼了!她又打了個寒戰，覺得身上有點冷。

樓梯口悄無聲息，沒有一個人。真是奇怪了，平時這個時候正好是大家下班回來，今天怎么這么安靜呢?她環顧大廳，沒有一個人，安靜得可以聽到墻壁上掛鐘走動的聲音。

珍妮疑惑萬分，總覺得什么地方有點不對勁，可是說不上原因。她在電梯口站住，按下向上去的按鈕，燈沒有亮。不會在這個時候停電吧?她有些惱怒地使勁按了幾下，還是無濟于事。

“當當當”急促刺耳的聲音從背后傳過來，把她嚇了一跳，禁不住一聲驚呼，下意識地回頭看去，墻上的掛鐘指針指向7點。珍妮轉過身，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

不知什么時候。公寓的保安捧著一束紅玫瑰悄無聲息地站在她的面前，沒有表情的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

“珍妮小姐，有人給你送的花……”他直挺挺地把花遞到珍妮的手里，不等她說話就轉身慢悠悠地離去，那表情就像是機器人，冰冷而呆滯。

珍妮捧著玫瑰呆站了幾秒鐘，等她回過神來保安已經不見了蹤影。她的心怦怦跳個不停，逃也似的從電梯側面的樓梯沖了上去。

樓道里面一片漆黑，陰風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吹過來，讓她覺得毛骨悚然。珍妮總覺得背后有一雙眼睛瞪著自己，從她進門的那一刻開始，就沒有離開過她的身體。

天呀!楊君，你在哪里啊?她喊叫著高一腳、低一腳地跑上樓，中途摔倒幾次，她顧不上疼痛，握好手里的玫瑰花，氣喘吁吁地爬起來繼續跑。

等到9樓門口的時候，她癱坐在地上，無力地敲門：“楊君，你開門……”一片寂靜，她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樓層中飄來飄去，夾雜著一絲回響。最后竟變成一陣嗚咽聲。

珍妮從背包里面摸索著找到鑰匙，站起身用顫抖的手打開門。進門后用力把門關上，把鎖擰了幾圈。

房間里面有亮光，書桌中間燃著一支蠟燭。她松了一口氣：“謝天謝地!你在家啊!親愛的，我回來了……”

房間里沒人應聲。珍妮又喊了一句：“親愛的，你在嗎?”陽臺上玻璃窗子被風吹得發出很大的響聲，打開又合上。她把背包和玫瑰花放到桌子上面，徑直朝陽臺走去。突然從遠處劃過一道閃電，緊接著一聲驚雷，一場大雨毫無預兆地從天而降。

她哆嗦著使勁把窗戶關上，才覺得身上一陣酸疼。楊君怎么還沒有回家呢?強迫自己平靜下來，珍妮在桌子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了全身，像背后那雙眼睛樣緊緊跟著自己。

一想到那雙眼睛，珍妮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天!這是怎么了?她倏地站起身，從桌子上拿起電話聽筒。哆哆嗦嗦撥打楊君的手提。等了幾秒鐘，電話通了，傳來一個軟綿綿的聲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還沒交給用戶使用……”

怎么可能?她重新撥打一遍，還是老樣子。

閃電把屋子照亮然后變暗，蠟燭在房間里面發出蒼白的光，那么刺眼。

珍妮抬頭看到了桌子上的玫瑰花，因為剛才匆忙沒有注意到在花中間還夾著一張卡片。

她小心地把卡片從花上取下來，在燭光下瞇起眼睛終于看清了上面的字：“珍妮：這是我送給你的最后11朵玫瑰。過了今天你和我就不會分開了，我在這邊等你!愛你的阿劍。”

珍妮無力地把卡片放下，又是這個阿劍!真是煩死人了!分手3年，他送了3年花，現在還死性不改地糾纏我……也是他命大，到現在還活著也算是奇跡!記得那時在醫院的時候醫生說他最多活半年的，現在怎么還……珍妮一想到這里又打了一個寒戰。這個死鬼，都陳年老賬了還糾纏不清，不就是還怪我當初離開他嗎?這也不是我的錯啊!誰叫他得那個怪病呢……

珍妮自語著，一道閃電劃過，照得房間一片通亮。

啊!不對，要是楊君沒回家是誰在房間點蠟燭?珍妮尖叫一聲：“誰?誰在房間里?”

沒有人回答。

珍妮白皙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她咬緊嘴唇，身子顫抖著站起來。蠟燭響了一聲，一滴蠟濺落到桌子上。她扭頭注意到桌子上的相框：相片中的她微笑著坐在海灘上，那姿勢應該是偎依在別人身上的。可是左邊卻空無一人!楊君呢?珍妮驚呼了一聲，沖上去拿起相框仔細端詳：楊君不見了!照片上的他不見了!

她驚惶失措地拉出抽屜，胡亂翻找著那本影集，零散的東西落了一地，她已經沒有心思來注意這個，找到影集后匆忙打開，發現所有的照片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和楊君的合影也只有自己獨自笑著!

滿滿的衣櫥里面全是珍妮自己的衣服，沒有一件男裝一一哪怕是一件襯衣或是一雙襪子!

珍妮傻了，夢游似的呆站著一動不動。

楊君!你怎么不見了?她尖叫著沖到電話機旁給大勇撥電話。大勇是楊君的好朋友，就在前天晚上他還來這里和楊君喝酒。他一定知道楊君在哪里!最起碼會告訴我我是在做夢!

電話通了。

“喂，誰啊!”大勇接了電話。

“是我!珍妮!珍妮啊!……”她氣喘吁吁地連聲喊道，“大勇!楊君呢?楊君去哪里了?”

“誰?楊君?莫名其妙!”大勇聽她講完掛斷了電話。

珍妮感到一陣毛骨悚然，腦海中突然閃現出門口猥瑣老頭陰冷的笑容，還有保安送花給她的時候僵硬的動作，最讓她感到害怕的是：她的情人楊君莫名其妙地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想到花，她低下頭看著桌子上的玫瑰。

慘白的燭光下那束紅色的玫瑰格外嬌艷，一股紅色的東西從花瓣中間流出來，帶著一絲腥味從桌子邊緣滴到地上……

珍妮渾身抖動著，下意識地用手指蘸了一點放在眼睛跟前……

天啊!是血!她尖叫一聲昏死過去了……

房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一個男人從房間外面走進來，看著倒在地上的珍妮冷笑一聲，把手指放到她的鼻孔下面試試有沒有呼吸。然后從容地收拾完房間里面的所有東西之后，悄悄地離開了。

第二天，警察封鎖了整棟公寓。保安報案說在9樓發現了一具女尸，手里握著一束血紅的玫瑰死在桌子旁邊。

當天本地報紙頭版都刊登了這樣一條新聞：“昨日傍晚時分，白領公寓一女住戶在房間內神秘死亡。已查明該女士未婚，死亡時身體有輕微傷痕，手捧一束紅色玫瑰。據該樓保安人員稱：案發當天樓層大部分住戶去某影院觀看免費電影，沒有人提供現場證據。據分析，有可能是該女士精神過度緊張引發心臟病死亡……”

墓園。

戴墨鏡的男人把一束玫瑰花放到“楊劍”墓前，神情專注。

“哥哥，她來陪你了!”他把墨鏡摘下來，眼睛里面浸滿淚水。“3年前我答應你的事情做到了，你也該瞑目了!”

說完，他把手里的報紙撕成碎片扔向空中，飄飄揚揚，像極了昨夜那場突如其來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