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城南莊遇險記

1948年4月中旬至5月初，毛澤東在河北省城南莊住了近20天，其中遭遇了一次敵機轟炸。當時，他正睡著覺，是被聶榮臻、李銀橋、閻長林等人強行架出房間的，三顆捆綁在一起的炸彈就落在離他們只有一步遠的地方，竟沒有爆炸……

1948年4月1 1日下午，毛澤東驅車來到晉察冀軍區司令部的所在地河北阜平縣城南莊。他在這里住了大約有20天……

毛澤東日理萬機，兩天兩夜沒合眼

軍區司令員聶榮臻把自己的住房讓給了毛澤東和江青，自己則搬到軍區大院后面一排房子里。

在城南莊，毛澤東委托任弼時召開了阜平、曲陽、定縣三縣縣委書記和部分區委書記參加的土改工作匯報會，并親自向參加會議的人了解情況，征求意見。

4月18日，毛澤東接到東北野戰軍司令員林彪、政委羅榮桓的來電，稱東北野戰軍計劃用9個縱隊攻打長春，其中7個縱隊攻城，2個縱隊打援，請示中央軍委，明令定奪。毛澤東立即在城南莊及時召開了一個重要的軍事會議。參加會議的有周恩來、任弼時、朱德、陳毅、聶榮臻、李先念、張際春等同志。4月24日，毛澤東回電林彪、羅榮桓，批準了東北野戰軍先打長春的作戰計劃。

4月27日，毛澤東給華北人民政府副主席藍公武寫去一封信，意邀其來城南莊一敘。4月28日，軍事會議開了10天后，正當毛澤東準備迎接藍公武之際，突然接到了粟裕從華東發來的一封電報，要求中央軍委重新考慮三個月前電令他率一、四、六三個縱隊渡江南進的指示，建議三個縱隊暫不過江，留在中原打一場大仗。粟裕在電報中分析了中原形勢，闡明了自己的觀點。

面對這樣一封“抗命”來電，毛澤東感到很震驚，因為這封大膽的來電，從某種意義上講，完全否定了黨中央關于組建解放軍第一野戰兵團、渡江南進的命令。毛澤東立刻重新召集周恩來、任弼時、朱德、陳毅、聶榮臻等人，一起商討此事。

在房間里，毛澤東大口大口地吸著煙，抬眼問陳毅： “陳老總，你是怎樣看這個問題的呀?”陳毅不假思索地說：“粟裕將軍仗打得有一套。是我軍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是說他的這封電報!”毛澤東對在座的人強調說， “三個月前，中央決定將華東野戰軍的一、四、六三個縱隊調去黃河以北的濮陽地區休整，編成一個兵團，由粟裕擔任司令員兼政委，渡江南進，吸引國民黨軍隊回師江南，以便減輕劉鄧大軍在中原的壓力，可粟裕他來電不去江南，繼續留在中原，你們都怎么看呀?”

這時，周恩來說：“主席，先不要著急。我的意見是請粟裕同志立刻來河北，向主席當面匯報，講清他的想法為好。”朱德也說：“可以叫他來一趟嘛!”“那好!”毛澤東當機立斷，“立刻發電報，今日是4月28日，請粟裕務必于5月5日以前趕到這里，向中央軍委當面匯報他的設想!”

毛澤東累了。正像他自己曾經說過的那樣，主要是“腦子累了”。一連兩天兩夜，毛澤東又沒有睡好覺。在這兩天兩夜的時間里，他一直反復考慮著粟裕的電報內容，一面給挺進大別山開創根據地的劉伯承、鄧小平擬寫了一份長長的電報稿，一面還起草了召開全國政治協商會議的通知。寫完通知，天已蒙蒙亮了。

毛澤東習慣性地走到院子里散步，扭扭腰，擴擴胸，做幾下深呼吸，然后回到房間里收拾好筆墨和文稿，對侍衛在身邊的李銀橋說：“銀橋，我休息吧。”

李銀橋取出兩片安眠藥，倒好水請毛澤東服下。毛澤東吃過藥后，便躺下了，李銀橋則坐在他身邊替他輕輕按摩雙肩和兩腿……

毛澤東平時有個習慣，躺下以后，必須要看一會兒書報。這次也是如此，半小時后，他將報紙朝枕頭邊一丟。合上眼睛睡著了。李銀橋便躡手躡腳地退出了房間。

毛澤東：“丟炸彈有什么了不起?先給我點一支煙吸么!”

5月2日早晨6點鐘左右，毛澤東還未起床。有著早起習慣的聶榮臻已在軍區大院外散了一會兒步回來，在院子里碰到了剛剛起床的江青，便停住腳步同她聊了起來。時間不長，聶榮臻便回了自己住的房間。

就在這時，城南莊北面的山頂上，突然響起了防空警報聲。李銀橋心里一驚，立刻跑到屋外，瞪大了眼睛向天上觀望。只見一架敵機已經飛到了城南莊上空，盤旋偵察。不多時又有兩架敵機飛來，李銀橋已經能夠看清那是兩架B25型轟炸機……

李銀橋很緊張，因為他知道城南莊和延安不一樣。在延安，首長們都是住在窯洞里，而在城南莊，首長們住的卻是平房，遠不如窯洞厚實。在延安，只要敵機一進入陜甘寧邊區，就會有電話打到延安。延安可以及時拉響警報防空襲。而城南莊距北平、大同、保定都很近，而且只能是設在山頭上的偵查哨發現了敵機后，才會拉警報，這時情況已經很緊急了。毛澤東的住房距離院外的防空洞有30多米，動作慢了就會有危險……

李銀橋焦急地徘徊在毛澤東的房門前，想進去叫醒毛澤東進防空洞，可又考慮到毛澤東日夜勞累，難得休息，好不容易吃了安眠藥才睡著了，現在去叫醒他，又實在有些于心不忍……

這時，中央警衛排長閻長林輕手輕腳地跑了過來，他壓低了嗓音問：“怎么辦?怎么辦?要不要去叫醒老頭子?”

李銀橋也正拿不定主意。這時三架敵機已經飛到了他們的頭頂，“嗡嗡”叫著在城南莊的上空盤旋。李銀橋和閻長林呆若木雞地站在毛澤東的房門前，一時間竟不知所措。幸好，敵機也只是在空中轉了幾圈，便又向東飛走了。

李銀橋斷定飛機是向保定飛去了，同時還斷定這幾架敵機只是先來偵察，真正執行轟炸任務的敵機隨后就會到來。晉察冀軍區的大院就建在城南莊村東的空地上，目標都十分明顯，這里肯定已被敵機偵察去了!

怎么辦?李銀橋和閻長林去請示江青，江青也不知道該怎么辦。這時聶榮臻派了他的秘書范濟生來參加商議，商議結果還是暫時不要叫醒毛澤東。

李銀橋和閻長林招呼了衛士組和警衛排的人，命令大家做好一切防空襲準備。組織好人員守衛在毛澤東的房門前，閻長林派人取來轉戰陜北途中一直攜帶著的一副擔架，在大家的身邊放好，一旦警報再響，就說明是敵人的轟炸機來了，大家必須馬上沖進房去，用擔架抬上毛澤東往防空洞跑。

該吃早飯了，有人來叫大家輪換著去吃飯，可毛澤東房前的人們沒有一個肯離開。

8點多鐘，北山上又拉響了防空警報，那聲音就像驚雷一般在李銀橋的心中轟鳴。再不能猶豫了，閻長林大喊一聲：“照彭老總說的辦!”“照彭老總說的辦”這句話，是在中央撤離延安時，彭德懷曾對閻長林說：“關鍵時刻，在危急的情況下，不管主席同意不同意，你們把他架起來就跑，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講道理，主席是會原諒你們的。”

現在不光用上了彭德懷這句話，也用上了毛澤東一直不要坐的擔架。這時聶榮臻和他的參謀長趙爾陸也趕了來，說時遲那時快，李銀橋第一個破門而入!

身穿睡衣的毛澤東，依然躺在床上睡著，聶榮臻急切地輕步上前，壓低了嗓音呼喚毛澤東：“主席，敵機要來轟炸了，請你趕快到防空洞去!”

沉睡中的毛澤東像是聽到了聶榮臻的說話聲，但他只是動了動身子，并沒有醒。李銀橋急了，站在毛澤東身邊貼著毛澤東的耳朵大聲叫道：“主席!主席!有情況!”

“哪個?”毛澤東被驚醒了，兩眼模糊的望著身前的李銀橋。閻長林見狀，不由分說和石國瑞一起上前扶毛澤東坐起身，大聲報告說：“主席，敵機要來轟炸了!剛才已經來了3架敵機，偵察走了。現在防空警報又響了，肯定是來的轟炸機，請主席趕快到防空洞去!”

趁著閻長林向毛澤東報告情況的空當兒，李銀橋匆忙抓來毛澤東的那件帶補丁的舊棉襖，給毛澤東抬起胳膊硬穿上了。

毛澤東見到屋里這么多人，終于明白了眼前發生的事情。可是，他竟然毫不在意地說：“先給我拿支煙來。”

李銀橋忍不住又大聲喊了一句：“主席，來不及了!”

毛澤東依然若無其事地坐在床上，非常鎮靜地動手再穿一穿棉襖，不慌不忙地問道：“怎么，丟炸彈了嗎?”

閻長林急得直跺腳：“剛才是偵察機，沒有投炸彈，這次來的是轟炸機，一來就會投彈，炸彈一下來就跑不及了……”

毛澤東皺了皺眉頭，打斷閻長林的話說：“丟炸彈有什么了不起?先給我點一支煙吸么!”

“主席，敵機要來轟炸，請你趕快到防空洞去!”聶榮臻再一次催促道。毛澤東依然不慌不忙地說道：“不要緊，沒什么了不起的!無非是丟下幾塊鐵砣砣，正好打幾把鋤頭開荒么!”

3顆捆在一起的炸彈，就落在他們的身旁，伸手可觸

聶榮臻是真的急了，一連幾聲說：“主席，你必須立刻離開這里，我要對你的安全負責!”可是，毛澤東依然穩坐在床上，抬起右手摸一摸他下頦上的那顆痣，同時看了李銀橋一眼，還是不想動的樣子。

“快快快!”這時，江青神色惶惶、上氣不接下氣地沖進來，一進門口便連聲喊道，“飛機下來了!飛機下來了!”話只說了兩句，只見她身子往門外一閃，就跳出了屋，屋外繼續傳來她緊張急迫的喊叫：“走走走!快快快!”

情況已經萬分緊急了。李銀橋不管三七二十一，粗魯地將手一下子插入毛澤東的腋下，聶榮臻隨即向趙爾陸遞了個眼色，閻長林、石國瑞和孫振國拿來擔架，聶榮臻和趙爾陸接過擔架準備好抬人的架勢，李銀橋、閻長林、孫振國和石國瑞四個人一起用力將毛澤東架上了擔架，聶榮臻和趙爾陸抬起來就走，李銀橋和閻長林等人立即上前替換他們抬起擔架，大家七手八腳、連抬帶扶地擁著毛澤東奔出了房間……

聶榮臻緊跟著擔架催促道：“快呀，快!敵機要投炸彈了!敵機要投炸彈了!”

離開房間沒幾步，人們就聽到頭頂上一陣尖嘯，抬擔架的幾個人本能地一縮脖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了幾步，還沒等大家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感到腳下的黃土地猛地一顫，同時“噗”的一聲鈍響，毛澤東身邊的人都被驚呆了!“啊”江青站在防空洞的洞口驚恐萬狀地喊道：“天啊!”

是的，天啊!3顆捆在一起的炸彈，就落在他們的身旁，伸手可觸!大家冷汗刷地一下都冒出來了。幾個人不約而同地喊了一聲“快跑!”即刻丟下擔架，一起擁架著毛澤東往設在房后的防空洞猛沖……

“快呀，快!”聶榮臻和趙爾陸緊催著大家， “敵機又扔炸彈了!”4個人的步伐更急了，可毛澤東卻蹭著腳步連聲說：“放開我，我不要跑了!”

這時，大家擁架著毛澤東已經跑出了軍區大院的后門，在即將到達山腳處的防空洞口時，人們的身后“轟隆隆”一聲巨響，敵機投下來的炸彈在院子里爆炸了。頓時黑煙滾滾，彌漫了半個天空……

“轟”的又是一聲巨響，另一顆炸彈在東南方不遠處的坡地上也爆炸了!“不要緊了。”毛澤東緩下腳步說，“它轟炸的目標是房子，我們離開房子就安全了，還慌什么?”

李銀橋還是不放心地催促道：“主席，我們還是到防空洞里邊去吧!”毛澤東走到防空洞的洞口就不肯再往里走了，他對身邊的人說：“給我點支煙吸，我還沒吸煙呢!”

這時，又有兩顆炸彈在較遠的一些地方炸響了。時間不長，敵機飛走了。人們立刻跑回軍區大院，發現落在毛澤東門前的3顆捆在一起的炸彈愣是沒炸!毛澤東走過來了，他很想上前去看看，大家攔著不讓他靠前。毛澤東拗不過人們，只得從院子里走過時，遠遠地望了一眼。

李銀橋和閻長林等人在軍區大院里，見那顆炸了的炸彈將地上炸出了一個梅花形的大坑，四周都炸成了焦土；再看那三顆捆在一起的炸彈，斜插著倒栽在一個大土坑里，坑周圍也被泛起了一層厚厚的黃土……

敵機投下的是幾顆殺傷彈，房間里飛進了不少齒狀彈片，桌椅上落了一層厚厚的塵土和磚瓦片：兩個暖瓶全被震倒摔碎了，水流了一地；門窗的玻璃也全都被震碎了，床椅也有損壞；還有買來的一些雞蛋，也被飛進來的彈片削了個稀巴爛，蛋清蛋黃流得一塌糊涂……

面對這一切，李銀橋等人不禁感到一陣后怕：要是那3顆炸彈也爆炸了，要是大家的動作再稍微慢一點，要是朱德、周恩來、任弼時、陳毅、李先念等人再晚走一天，那后果就不堪設想了!

聶榮臻站在屋內，神情極其嚴肅地思考著，同時詢問晉察冀軍區保衛部的許部長：“飛機轟炸時，有沒有敵特活動?”

“現在還沒有發現敵特活動。”許部長說，“不過，今天飛機來轟炸，肯定有壞蛋告密。主席、朱總司令、周副主席、任弼時等中央首長在這里住了20多天，敵人肯定是得到了情報才來轟炸的。”

聶榮臻指示說：“肯定是有壞蛋告密，你們要抓緊破案!”

“是!”許部長語氣堅定地接受了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