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情緣

一

隋朝開皇年間，羅城華陽鎮有一個人叫皇甫頌，是魏晉時著名醫學家皇甫謐十四世孫。皇甫謐曾著有《黃帝三部針灸甲乙經》和《寒石散論》傳世。受其影響，他的后人都世代從醫。皇甫頌少年時父母雙雙下世，好在祖上給他留有大量的醫學書籍和醫療病例，這使他如魚得水，一邊看書學習，一邊對照實際病例，認真琢磨鉆研，進步很快。為不少人解除了疾病痛苦，很受鄉親們的敬仰和愛戴。

皇甫頌二十歲上，由族長泰源爺爺做主，娶鄰縣廣遠鎮上名醫柳善長之女柳芳卿結為伉儷。

柳芳卿是獨生女，自幼聰穎過人，溫柔善良，被柳善長視若掌上明珠，從小就教她讀書識字，傳授醫道。到十五六歲，柳芳卿就與父親一樣能為人扎針治癇，而且醫術頗精。

芳卿與爭甫頌言融語洽，志同道合，你恩我愛，如膠似漆。一同給人看病，一同上山采藥，朝夕不離，被鄉親們稱為一對“杏林鴛鴦”。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萬沒想到一場突然而降的災禍，竟將這對恩愛夫妻無情地拆為陰陽兩界。

這天，天氣格外晴朗。吃過早飯，二人正打算去上山采藥，忽有東葛莊人請醫，皇甫頌只好隨人去了。芳卿就一人上山采藥去了。山外早已無藥可采，她只好深入到山里。不知不覺間轉到了虎頭崖，虎頭崖山勢兇險，猶如一個張開血盆大口的虎頭。芳卿發現，一株碩大的何首烏生長在那虎口的下頜上。她的心激動得“咚咚”直跳，這可是個價值萬貫的藥寶啊!多少人都想得到它，可就是沒能見到它，芳卿欣喜地發現，一條胳膊粗的老藤，從虎口的上頜伸延到下頜。于是她挎好藥簍，系好鐮刀，雙手緊抓老藤，慢慢滑下去。當她剛要接觸到那株何首烏時，突然頭頂上“喀嚓”一聲炸雷響過，緊接著瓢潑大雨就倒將下來，芳卿頓時被淋成了落湯雞。她感到情況不妙，就想放棄折回。沒想到老藤淋雨變滑，猛一失手，芳卿一下被摔下了深澗……

待到皇甫頌找到她時，她已死去幾個時辰了。

埋葬芳卿以后的數天里，皇甫頌一直像丟了魂似的不吃不喝，也不與人搭腔說話，天天就趴在妻子墳上哭泣。鄉親們見此情形都慌了說：“這樣下去可如何得了，咱們得想法幫幫他。”于是大家便去找族長皇甫泰源商量，為了讓頌兒盡快地擺脫失妻之痛，族長決定趕快再給他說上個媳婦。

大家忙著張羅，族長出面主持，也不管皇甫頌本人是否同意，終于把錢老秀才的女兒錢鳳姐娶到了家。

錢鳳姐今年十八歲，艷若桃李，秀外慧中。不但識文斷字，能詩善賦，而且通情達理，善解人意。父女二人不重金錢門第，只注重人品，所以甘作填房。

萬沒想到新婚之夜，皇甫頌冷若冰霜，交杯酒不喝，癡呆呆地坐著，鳳姐關心地催他上床去睡，他也不睬不理。鳳姐深知他前妻剛亡，也就不再理他，自己先睡了。誰知天明起來，皇甫頌還坐在那張椅子上發呆。

二

皇甫頌和錢鳳姐，一個炭火，一個冰塊地過了兩個月。忽然，這天前妻柳家來人報喪，說岳父柳善長因為女兒的慘死心痛成疾而亡。錢鳳姐雖為續女但她披麻戴孝，哭得悲天慟地，一直把老人送人墳土。殯出續父之后，鳳姐這才發現，柳家中還撇下一位九十五歲的奶奶，無依無靠，好不凄慘。她就與皇甫頌商量說：“我雖為續孫女，愿把老人當親奶奶侍奉。你如果同意，咱就把奶奶接回咱家。”皇甫頌早有此想，只恐鳳姐心中不快。如今見鳳姐先主動提出，便一口答應。于是就將奶奶用車接至家中，自此便成了個三口之家。

鳳姐每天給奶奶端茶捧水，梳頭洗腳，頓頓飯都送到跟前，奶奶非常感動。

過了些日子，奶奶發現鳳姐總是面帶愁苦，便問鳳姐，是不是夫妻間不太和睦?鳳姐本不想告訴老人，經奶奶這么一問，止不住傷心的淚珠撲簌簌滾落下來。把皇甫頌一直冷落她的事都向奶奶說了。奶奶聽罷，心下暗想：卿兒能嫁皇甫頌這樣的男子，總算沒白來世上一趟，縱在九泉之下也應該知足了。可皇甫頌萬不該苦了風兒這么好的孩子啊!于是就安慰鳳姐道：“風兒啊，頌兒與卿兒情真意篤，如今凰死他豈能不悲?如今世上這樣癡情的男人實在太少了，你能嫁這樣男人也是世上幸福的人兒啦!”鳳姐說：“奶奶，我如何才能得到他的愛呢?”奶奶說：“你要明白，頌兒與那些世俗男子大不相同，他把妻子視為事業上的同道，兩人能想到一塊，談到一起。他并不求什么閏色天香之貌，閉月羞花之容，而是求兩人心靈上的默契與貫通!”鳳姐馬卜明白了奶奶的意思，問：“奶奶是否也想讓我從醫，與皇甫同走一道，同操一技?”奶奶笑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嘛，你說呢?”鳳姐說：“我如今再學，是否有些晚了?”奶奶說：“十八九歲正是人生中的黃金時刻，何以能說晚呢?”鳳姐頓時來了精神，欣喜道：“好，俺就聽奶奶的!”

三

這天晚上，鳳姐把晚飯先給奶奶端去，然后再端給皇甫頌。皇甫頌卻只管看書，連頭都不抬。鳳姐連叫幾遍，他仍是不理不睬。鳳姐生氣地說：“皇甫頌!你也別太過份了，不就是會給人看個病嗎，有啥了不起!我要學醫，將來一定會超過你!”皇甫頌本來不想理她，聽她這么一說，倒來了興趣，說：“嗬，口氣不小!想超我?我皂甫頌八歲開始學醫，現在不說怎樣，都十四年的道行。別說超過我了，能達到我現在這水平，恐怕也夠你這輩子學的!”鳳姐并不示弱，說：“我不用一輩子，只要十年就夠了!”皇甫頌說：“嗬，說出話來可是落地有聲喲!”鳳姐說：“十年后若趕不上你皇甫頌，我錢鳳姐就去南山云庵出家當尼姑，我要是趕上你了呢?”皇甫頌說：“那我就頭頂燈臺跪你面前稱師父，永遠任你驅使!”鳳姐說：“好，一言為定!”皇甫頌說：“一言為定!”二人拍手擊掌。

皇甫頌冷落鳳姐的事兒被鄉親們知道以后，大家紛紛為鳳姐不平，人家鳳姐除了不會看病，論人品、論相貌、論才學，哪一點不在芳卿之上?這么好的人，嫁給你作填房還說什么?族長泰源爺爺也很生氣。狠狠地把皇甫頌罵了一頓。皇甫頌為了擺脫孤立無援的境地便在三十里外的沙河鎮上租了房子，開了一間“濟生堂”藥鋪，坐堂行醫。

皇甫頌與鳳姐打賭，他根本就沒當成一回事，壓根兒也沒放在心上。而鳳姐就不同了，自從打賭之后，她就鉆進了皇甫頌祖上遺留下來的那些醫書、病例堆里。可是，盡管她決心很大，讀那些陰陽五行、奇經八脈、辨證論治、藥性藥理等，簡直就是如瀆天書蠻文，怎么也弄不懂。她泄氣了，心想：既然今生與皇甫頌無緣，倒不如干脆早日出家為好。她的心事似乎被奶奶看透，就問她：“乖乖兒，你這是咋啦?愁眉苦臉的?”鳳姐聞聽滿眼含淚說：“奶奶啊，這回孫女可真是要出家了!”說著就趴在奶奶懷里嗚嗚咽咽地哭了。奶奶也掉下眼淚，撫摸著鳳姐頭發說：“閨女，又遇上啥不順心的事啦?就不能給奶奶說說?”鳳姐就說了那些什么經啦論的醫書她根本就讀不懂的事。奶奶一聽笑了說：“傻孩子，你沒聽說過‘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這句話嗎?不用怕，咱祖孫倆一塊兒讀!”鳳姐一聽驚愕地瞪大眼睛問：“奶奶你能讀?”奶奶說：“試試看吧，或許能行。”鳳姐說：“奶奶你……”奶奶說：“好吧，既然老天安排我們祖孫一場，我就把實情告訴你吧。你是繼我丈夫柳殿元之后，第二個知道我身世的人哪……”

四

奶奶姓孫名叫凡姑，娘家在長安北華原(陜西耀縣)，祖上世代從醫，尤善醫治疑難雜癥，奇病怪疾。凡姑的祖父和父親都不拘舊禮，認為男女一樣，女孩子若能精通醫道，照樣可以救死扶傷，甚至會比男人更細心。因而，兒姑剛五六歲，祖父就一方面教她識字，一方面授以岐黃之術。凡姑聰穎伶俐，不但領會得快，而且能觸類旁通，舉一反三。十二三歲就曾出診為人看病，十五六歲已頗有名氣，被人們譽之為“醫宇雛鷹”。

凡姑成年以后，并不滿足于只學前人留下的現成之方，而是在不斷地探索前人沒能解決的難題。二十歲上，她因讓一個大肚病人服用了毒性藥物，不慎造成病人中毒身亡。病家告到官府，說凡姑是蓄意殺人。沒等官府來拿，父親就帶著凡姑，連夜逃離家鄉。過華山，出潼關，來到這里，隱姓埋名，再不敢涉足醫道。后來便嫁給了當地名醫柳殿元為妻。直到十年后，柳因姐夫的頭疼病愁得終日寢食難安之際，凡姑心疼丈夫，才不得已吐露了真情，獻出了奇方，治好了姐夫。自此，孫凡姑雖不再給人看病，背地里卻與丈夫潛心于疑難雜癥的研究和探索，以及奇方怪招的收集和整理。直到丈夫柳殿元過世時，她已掌握了上千條的奇方怪招醫術。丈夫在彌留之際，曾再三叮囑，讓她把這些前人和他們自己摸索到的醫術奇方，加以系統地編纂整理，以傳留后人。可還未等她編寫完工，她的兒子和孫女，就都相繼早她逝去。正當她苦愁秘笈寶方后傳無人時，鳳姐在她的面前出現了。從這段時間的接觸中，她發現了鳳姐品性端正，心地善良，而且還有著一顆為求愛情而急于學到精湛醫術的渴求之心。她暗自高興，老天爺送給我一得意徒兒。所以她決定要傾其畢生所學，盡授鳳姐。

直到這時，鳳姐才知道，她天天伺候的奶奶。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醫術大家，她高興起來，頓時有了信心。自此，一個如饑似渴學，一個悉心傳授，祖孫倆不管是盛夏酷暑，數九寒冬，三更燈火五更雞，一天當做兩天用。冷天，鳳姐就躺在奶奶腳頭旁，一面為奶奶暖著腳，一面與奶奶共同研讀《黃帝內經》、《傷寒雜病論》和《脈經》。熱天，鳳姐就坐在奶奶身旁，一面為奶奶打著扇子，一面聽奶奶講解神農本草和一些湯頭劑方。奶奶手把手地認真教，鳳姐專心致志地精心學。

功夫不負有心人。五年后，鳳姐不但掌握了望聞問切、虛實寒熱、攻養療治等一整套診斷和治療疾病的本領，而且又重點學會了“以五氣五聲五色視生死，以九竅之變，參之以九臟之動”等手段對一些疑難雜癥的判定和處理，能單獨地為人看病治病了。

鄉親們知道鳳姐學了醫，大病小病都來找鳳姐看，看不好了就勉勵她再換方，看好了就到處宣揚鳳姐有能耐。見到鄉親們的一片深情，鳳姐就更加刻苦勤奮了。又過五年，她不但把奶奶編寫的《奇癥千方》背誦得爛熟于心，而且能憑借某點就可判斷出某病的癥結所在。這時奶奶都已是一百零五歲高齡了。

五

這一年，鳳姐一連治好幾個瀕臨死亡的奇癥病人，被四方鄉親譽之為“杏林金鳳”。

有一天，有個巢湖人叫程三良，不遠數百里，與妻、兒驅車一起來訪。他的兒子患上一種怪疾，肚大如鼓，常常疼痛難忍。遍求名醫，百藥盡服均不見效。聞聽皇甫夫人善醫奇疾怪病，有起死回生之妙術，特慕名來求。

鳳姐一聽，忙到車前診視。只見一少年才十來歲，瘦骨嶙峋，肚子大得像孕婦，鳳姐為他把了脈，看了舌苔和眼皮之后說：“這是一例至今還非常罕見的特多肚內團蟲作成癥。病人體內病蟲，擰在一起，成了團團蛋蛋。若把它們連接起來，恐怕不止一丈八尺之長。因時間久了，蟲們餓急時，不說會咬破病人腸壁，就是稍一騷動，病者就會感到疼痛萬分，嚴重時就會疼得昏厥，死亡。更何況病人又是遍服百藥，這些蟲已有了抵抗諸藥的能力，我也無可奈何。”程三良夫婦聞聽，一下子跪倒在鳳姐面前，苦苦哀求道：“人人都說夫人是神醫，懇請夫人救救我們兒子吧，俺家只此一子，我們遠道而來，就是想為程家留下個接續香火之人。”二人哭著，長跪不起。鳳姐見此情況，十分無奈地長唉了一聲說：“并非我不想救你兒子，確實別無他法啊!目前雖有一方，卻是萬分危險，其他醫家，斷然無人敢用，我也十分擔心，萬……”程三良夫婦聞聽趕快接道：“夫人不必多慮，我們完全明白，反正我兒治也是死，不治也是死，倒不如把夫人險方拿出來碰碰運氣。您今天就死馬當作活馬醫，治好了算他命大，治不好俺也不會埋怨夫人您的!”鳳姐說：“好吧，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也就顧不得許多了!”于是便信手開出一方，然后請出奶奶，看了病人和藥方后，奶奶說：“醫者，視病情而施藥，不可拘泥于尋常陳規，此方開得果是大膽，當初奶奶若非顧慮多，能有我孫女之氣魄，豈會釀成禍患，看來我孫女高于奶奶一籌啊!”言罷，就讓程三良速去取藥。程三良接過藥方一看，不由大吃一驚，原來藥方上竟寫著：信石一兩八錢。誰都知道，信石即砒霜，是斷腸毒藥，別說是一兩八錢，就是一分一厘也會要人性命。程三良有些惶恐地問鳳姐：“藥取回來咋用法?”鳳姐說：“讓病人一次服下去呀!”程三良害怕了：“這……”鳳姐說：“沒有事的，去吧，我不會害死你兒子的。但你也要記住，藥的分量一定要買足!”

六

程三良懷著七上八下的心情走進了沙河鎮的濟生堂。伙計接過藥方一看，不由大吃一驚，哪敢賣他。就忙同掌柜皇甫頌商量，皇甫頌一問此方是自己妻子鳳姐所開，非常生氣，剛剛出道，就如此大膽!便問程三良：“你可知這是砒霜?”程三良說：“知道。”皇甫頌說：“既然知道，為何還要抓取?”程三良說：“皇甫夫人說，我兒之病，非此不行，不然就會沒命的!”皇甫頌說：“你以為這一兩八錢信石喝下去，你兒還會有命嗎?”程三良一聽感到左右為難，一時拿不定主意，忽然靈機一動說：“按一半分量來抓如何?反正夫人也不知道，咋樣?”皇甫頌也不好再說什么，就讓伙計減一半份量包了。

程三良轉來告訴鳳姐，藥已抓到。鳳姐說：“好，你們就暫尋個客棧住下，讓孩子將藥一次服下，明天看情況再說。”程三良夫婦答應一聲去了。

再說皇甫頌雖把藥量減下一半，心中仍是放心不下，他讓伙計照料好鋪子，就急急忙忙趕回家里，見面就訓斥鳳姐，郎中的針下藥里可都是人命啊!剛治好倆病人，就忘乎所以，竟敢給人用大劑量毒藥，這是拿人性命當兒戲!鳳姐耐心地說：“你先別擔心，你既然回家了就住下別走，明日可見分曉!”

第二天，程三良全家過來，鳳姐一看病人情況。神情嚴肅起來，問道：“藥是否全量服下，病人可曾大便?”程三良說：“藥是全量服下，肚疼已止只是并無大便。”鳳姐沉聲說道：“不對，你藥抓的可是夠量?”程三良說夠量，鳳姐生氣地說：“還想瞞我，藥是何人所抓。”皇甫頌攬過來說：“是我。”鳳姐說：“你可是按量抓夠?”皇甫頌說：“是我怕出命，減掉半量!”鳳姐聞聽，頓足疾首說：“病人已不可救矣!”皇甫頌說：“你別故意嚇人，能有那么嚴重?”鳳姐說：“你想嘛，那么多餓蟲正在頭朝上張口待食，只有足量藥力，才能盡數殺死，根本傷及不到人體。可是如今，由于藥力不夠，只能讓其中毒，處于半死的昏迷狀態，而不能使其致死排下。一旦蟲恢復過來，在肚里稍一翻騰，就會使病人疼死。還有救嗎!”程三良說：“那就再去包些石信服下，把蟲毒死不就得了!”鳳姐說：“說得輕巧，豈是那么簡單，我剛才已經說過，這之前蟲均頭朝上張口待食，而今已經中毒，頭全耷拉朝下了。若再服毒藥，那就只能是傷害人體了，恐怕蟲沒死，人倒先斷氣了。”皇甫頌聽鳳姐說的十分有理，自感羞愧難當，“撲通”一下跪在了程三良面前，萬分愧疚地說：“是我把你兒子給害了啊!”程三良慌忙把皇甫頌拉起說：“皇甫先生，減半藥量是我提出來的，我怎會怨你呢!”然后程三良夫妻二人又一起哀求鳳姐，快想法救救他們的孩子，鳳姐搖頭嘆息道：“我已是無回天之力了啊!”程三良夫婦聲淚俱下，長跪不起，苦苦哀求。鳳姐被逼無奈就說：“現在只有一個方法，試試看吧，你們速將車馬賣掉，趁病人肚子不疼，堅持步行回家，或許你兒能得活命，若要還坐車回家，只怕你兒必死無疑。”皇甫頌在一旁問這是何故?這時奶奶走出房來道：“逼著病人走路，讓他多多活動筋骨，能增強排泄功能，在半死之蟲恢復之前就能將它們排出體外，如果躺在車上，數日之后，神仙也難救活了!這就叫因勢利導，死里求生，看來我孫女醫道成矣!”皇甫頌問鳳姐：“此方真能行?”鳳姐說：“按道理應該能行，不過病人可是要吃大苦的，父母也不能心軟。稍稍的憐憫和寬容，都只能把病人推向死亡。時間不宜再拖，你們就快去準備上路吧!”程三良夫婦不敢再猶豫。按照鳳姐說的去辦了。

七

南陽太守吳騰，為官很不得人心。其子患了一種奇怪的頭疼病，每到太陽落山，就會頭疼不止，哭爹叫娘，鬧得全家不得安生。吳太守多方打聽，遍訪名醫高士，均無法醫治。后來有人把皇甫頌推薦給他，說皇甫家十幾代為醫，必積秘術奇方。皇甫頌診后說：“此病無藥可救，壽不過百日!”吳太守不死心。又差人四處尋訪，才得知皇甫夫人善治奇癥怪疾，就用轎子把鳳姐請進府里。鳳姐診后也斷定說：“此病恐難過百日大關了!”吳太守一聽。急忙令人端出金銀珠寶，懇求鳳姐救他兒子一命，鳳姐說：“現有一方，但無把握。此藥還十分昂貴，大人可舍得多花銀子?”吳太守說：“舍得，舍得，只要能治好我兒子，多少我都舍得!”鳳姐說：“五千兩，大人若同意就辦，不同意我這就告辭!”說著就要起身，吳太守一見慌了，趕忙攔住道：“夫人且慢，一切全憑夫人安排就是。”鳳姐說：“那好，速派人送五千兩銀子來備用，再差人找來一百位鰥寡孤獨老人，若是不夠，盲啞瘸拐殘疾之人也可，讓他們各帶破帽一頂，越舊越破頭油越多越好。告訴他們，皇甫夫人掏白花花的銀子購買。”不多會兒，差人便把百位老殘之人請到，鳳姐以五十兩銀子買下一頂破帽，那些老殘之人一個個都喜得合不攏嘴，都說鳳姐是個活菩薩。銀子花完一百頂破帽也就夠了，鳳姐對吳太守說：“把這些破帽一天一頂，燒成灰，以紅糖為引，每日分三次服下。百頂正好服夠百日，你兒或許可以得救。”

鳳姐這治病之方，吳太守既不敢不信，又不敢全信，覺得鳳姐把他大把銀子毫不心疼地撒了出去，故意戲弄他。可又不敢不照鳳姐說的去辦，只有等百日之后再算總賬了。誰料想百日之后，吳太守的兒子果然病愈，頭再也不疼了。吳太守可高興壞了，為了表達他的感激之情，親書一塊“妙手神醫”金字大匾，讓人送給鳳姐。送匾人圖省事，就把匾送到了濟生堂。皇甫頌一見是吳太守所送，當晚就奔回家沖鳳姐大發脾氣說：“你讓吳太守殺人取腦醫好其子，我知道只有此方才能使病人得生，所以我才不曾救他。想不到你竟……”鳳姐沒等他再說下去，也生氣地截住他說：“你只知道非用活人腦油難治此病，可曾知道治療此病還另有妙方嗎?”一句話問得皇甫頌張口結舌，半晌答不上來。鳳姐就說：“殺一命救一命，豈能是醫家作為?我豈會用那種罪惡之方?”于是便將實情告訴了皇甫頌。皇甫頌聞聽既驚愕又顯得非常羞慚。正在這時，程三良匆匆忙忙趕來報喜說，兒子的病已經好了。就是按夫人安排，堅持讓兒子步行。開始兒子堅持不了，俺就勸他如不能忍受，就沒命了!兒子這才咬緊牙關慢行，兩日后，就能進食排便。四天后就有大量蟲排出。七日后已將蟲排完，而且食量大增，半月后體已盡復。夫人真是神醫也!并送 “術繼華佗”一匾和謝禮給鳳姐。皇甫頌一見，半晌才喃喃自語道：“我皇甫頌真不如妻子也!”

晚上，皇甫頌當真頭頂燈臺，跪在鳳姐面前，羞愧難當地說：“在下已是認輸，甘愿跪地頂燈，履行十年前之承諾，聽從夫人驅使!”鳳姐一見，趕忙奪過燈臺，把他扶起來，并照他額角戳了一下說：“傻瓜，我舍得讓你這樣嗎?疼還疼不過來呢!”皇甫頌這時順勢猛地將她抱住。

八

過了兩年，奶奶在過罷一百零七歲生日后，無疾而終。

葬過奶奶之后，鳳姐感到心里空落落的，這天晚上，她凝望著奶奶的靈位，不知不覺中迷迷糊糊地睡去。這時卻見奶奶笑瞇瞇地向她走來，對她說：“孫女啊，我有一事相托，如今我的娘家侄孫子孫思邈業已成人，以后他將會成為‘藥王’。現在他正在長安北華原老家到處收集民間偏方驗方。我所編寫的《奇癥千方》，多為孫氏祖傳，有些他還不知，托你把此書傳給他，為他將來著書所用，以流傳后世，造福于人。切記，切記!”說罷就不見了。鳳姐醒來，把此事告訴了皇甫頌，皇甫頌當即就說：“咱們趕快收拾收拾，明天就登程西去。”

許多年之后，孫思邈果真成了“藥王”，人們這才知道，原來那位活了一百零七歲的老人，就是藥王孫思邈的姑母。后來羅城人就稱奶奶為“藥婆”，稱鳳姐為“藥姑”。在敬奉“藥王”的同時，也不忘敬奉她們祖孫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