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也會想,如果沒有竇梅的出現,我是不是還可以跟我的蘇染白一起過著童話里王子和公主的生活……可是這個世界上,殘忍得沒有如果,我們都無法,改變過程,還有結局。
心里因為某個人的離開而變得空落起來。有種無聲的痛,無法反抗,無法辯駁,沒法回頭。一切都已經注定,什么都無法改變。人們常常都是無助的。我可以安排我小說的結局,可是我卻擺布不了我的人生。如果可以重新來一次,我不會接受你的靠近。很多時候,結果往往重要于過程,若注定滿地心傷,不如,不要來的痛快。只能說,愿一切安好。很多人都面對著明天的分離,那么至少,我們應該為今天的不離不棄而微笑。
1
黎木的機車在我樓下叫囂的時候,我正在蘇染白溫柔的電話之鄉里陶醉。蘇染白正在電話那頭給我唱《做你的男人》。他的聲音干凈而溫柔,最最適合唱這樣的情歌。還沒等蘇染白說他每次掛電話之前都要說的“宋文汐我愛你”的時候,黎木已經開始在宿舍樓下大喊我的名字。
我匆忙地掛了蘇染白的電話,從心里頭舍不得。走到窗口看見黎木正搖晃著他的獅子腦袋,嘴里還不停地念叨什么。我再一看宿舍樓已經有無數的姐妹伸出了五顏六色的腦袋,正在觀望。這年頭,人的審美還真是怪異啊。連黎木長得那么像阿童木的人都能這么受歡迎。
話說蘇染白和黎木是我們這所大學的兩大風云人物,人稱黑白雙煞——當然這個是我偷偷起的。正規的他們的人稱是一個叫白馬王子,一個叫黑馬王子。他倆還真是夠極端的了。蘇染白是典型的大家夢幻中的那種白馬王子,偏愛淺色的衣服。連笑容都是淺淺的,溫文儒雅到不行。從我認識他到現在,我幾乎都沒聽他大聲說過話。年年能拿到一等獎學金。身后掛一大堆干部名號,說著數著都覺得累。年年藝術節站舞臺上唱情歌,迷得小姑娘七葷八素的,個個都幻想做公主了。他往那一站,無須任何語言,就是一模范。更重要的是,人那皮膚好的,我都羨慕。剛認識他那會兒就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問他用什么牌子的洗面奶。
黎木屬于那種吊兒郎當的奮斗青年。簡稱憤青。皮膚黑得像NBA的球星。別說,身上的肌肉是挺勻稱的。但是我就不欣賞那種可愛版的痞男,一天天的沒正形。官職也沒人蘇染白高,人蘇染白都學生會主席了,他才一破文藝部部長。雖說在舞臺上唱歌的場面很火爆。可他那搖滾模樣,永遠也沒有一點王子的感覺。不管跟誰說話都惡聲惡氣的,天天那撲克臉蛋跟誰都拖欠他三塊錢一樣。永遠都不像蘇染白,好像面帶和煦的春風,跟誰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特別的溫柔。蘇染白永遠都是那種干凈的偏分,而黎木永遠都是那種兩邊剃上去的流氓頭。我還真就不明白那些為他瘋狂的小姑娘圖個什么。按理說他走正常路線也能看下去,怎么說還有水汪汪的大眼睛擱臉蛋上呢。如果他脾氣不那么臭,那倆小虎牙也能算可愛吧?
我正興致勃勃地自己琢磨著還挺樂和,忘記那還一人了,估計黎木等得不耐煩。一抬頭正好看見我在窗戶那傻笑,大概他以為我一直在對著他流口水。于是他摸了摸他依然流氓的頭發,對我使了一個“用飄柔,就是這么自信”的眼神,然后兇巴巴地發出了他的樓下獅吼。我邊捂耳朵,邊跑下樓,可是我還是聽見了他用超級無敵霹靂大的搖滾破鑼嗓子在那大喊“宋文汐你個小兔崽子你快給大爺我滾下來,晚一秒我就廢了你!”
聽聽,這像男生對女生說的話嗎?我跟他抱怨的時候他還一點沒省勁地拍了一下我腦袋,說,宋文汐,不是我說你。你看看,你自己哪像個女生啊你?都大學了,該發育的也發育了。怎么說一女的也該有點曲線了,我要說你是搓衣板我都抬舉你了,人那搓衣板還有無數小波濤呢。
要是別人第一次聽我倆說話,指定笑噴。哪天我能和黎木見面不掐架了,那估計地球來了火星人了都不覺得驚奇了。
2
我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同時認識了蘇染白和黎木。不同的只是結果。一個成了我男朋友,讓我天天冒著被刺殺的危險;一個成了我哥們兒,讓我天天頂著黑白通吃的罪名。其實我是挺好一姑娘。真的,挺好的我。
大一新生入學的迎新晚會,我是主持人。特意把劉海梳理得整齊,戴著顏色干凈的發卡。挑了最喜歡的公主裙,純白色的,再配上我新買的小高根乳白色公主樣式的瓢鞋,別提多完美。畫了閃亮的眼線和睫毛,低垂眼瞼的時候,自己都能看見那星光點點。
鎂光燈打在我身上的時候,我就聽見臺下不停的口哨和尖叫聲。雖說在高中一直主持學校的晚會,但是這一萬人的體育場座無虛席的架勢還是讓我心里小兔亂跳。我定了定神,嘴角咧開標準的45度角,八顆小白牙。
說完了開幕詞之后我就著急忙慌地往后臺跑。這時候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頭看見一張干凈而明媚的臉。他說,同學,第一次在大學主持,很不錯哦,下面的報幕不要緊張哦。說完對我豎了豎大拇指。有了帥哥學長的鼓勵,我頓時信心大增。緊接著我又聽見坐角落里叼一棒棒糖吊兒郎當的痞子說,姑娘,你主持的時候,能不能把你那小嗓音兒放開?別跟夾生飯一樣行不?聽了別扭。這一萬人的場子空曠著呢,你別怕嚇唬著人。沒事,你要真嚇唬著哥哥給你擔待著。那個干凈的學長笑說,黎木,你就不能積點嘴德,別嚇著學妹。那個叫黎木的怪獸“咔”的一聲把棒棒糖咬碎了,說怎么著蘇染白,你一學生會主席在這,我這小文藝部長就沒發言的權利啦?這也在我職權范圍內!
我夾在中間不知所措的時候,有人來解圍說,沒事,這倆人就這么說話,妹妹你不用害怕。其實他倆是特好的哥們。你接著報你的幕去。該怎么說你就還怎么說,沒事。
不過通過他們在后臺這么一鬧,我再上去還真就不緊張了。嗓音也放開了,表情也自然了,掌聲于是更猛烈了。到蘇染白在臺上唱歌的時候,我就在后臺靜靜地聽著,記得他那時候唱的是老歌《過火》。我從幕簾后面能偷偷看見他的側臉,那小樣可真招人稀罕啊。我聽得太認真了都忘記準備去接著報幕了,等人喊的時候才反應過來。急匆匆地沖出去的時候,正好撞上抱著BASS準備上場的黎木他們。這倒好,被我這么一撞,他們的家伙全都掉地上了,那叫一齊唰。黎木的臉當時就黑了。我愣在原地,一個勁地給他賠不是,他就是擺著一張臭黑桃臉不吭聲,我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可不能因為我影響他們下面的演出啊,聽說他們樂隊是每次演出壓軸的,要是因為我的失誤而讓他們上不了,我罪過就大了。
蘇染白從臺上下來,看見這陣勢立馬把我拉到身后,問緊盯著我的黎木,這都干嘛呢?到你們了,快上去演吧。黎木揀起他的琴,從我身邊走過,惡狠狠地說了一句,小丫頭片子,你欠我一人情。
他們在臺上開始唱歌的時候,我還深深地感到不安。蘇染白體貼地告訴我說,別害怕,還有我呢。當時我就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特男人。也許我就是從那時候喜歡上他的吧。我從他眼睛里,能看見我自己,星星點點的。
黎木那場演出不是很成功,因為我把他的琴摔走音了。他說,我損害了他歌王的名聲,為了彌補我的過失,我要當他一年的小奴隸,小跑腿,并且隨叫隨到。我受于壓迫和自責,只能很委屈地答應了。
可是沒多久,黎木就后悔地說,不對啊宋文汐,我那會兒看你挺像那么回事的啊!怎么尾巴沒藏住,這么快就跟我變大尾巴狼了啊?你不是挺文靜的么?我一良民就這么地被穿一白大褂的你給蒙蔽了。我要是早知道你是一禍害,我早滅了你了!說完啪,打掉了我偷吃他奧爾良烤翅的手。可惜他下手太晚了,我已經把他的都吃光咯。然后我就和他這個風一般的男子,豬一般的男人揮手告別了。這年頭,還是跑路來得容易一點。
3
蘇染白追我的時候,我還小小地矜持了一下。2006年里某大學最大的新聞就是百年不對女人動心的和尚蘇染白,終于對我這個發育不完全的尼姑動了凡心了。當然這好話是從黎木那吐不出象牙的嘴里說出來的。
于是我就嘲笑他,哥們兒,那你這千年道行了,不也孤寡老人一個。連尼姑你都沒碰到呢你。丫就一特自我陶醉的表情跟我說,就我這樣的帥哥,我的尼姑一定會踩著七彩祥云來找我的!話說完了才反應過來自己失口,追著我就打。
其實我一直在想,是我先喜歡上蘇染白的呢?還是真的是他先對我動了凡心?認識他們的那年,我大一,他們大三。那次主持結束后,蘇染白直接把我安排進了播音部,連考核都沒用。從那時起蘇染白每天5點半播校園早間新聞的時候,總是不忘了加一句,宋文汐你該起床了,十分鐘后在你樓下帶你去跑步。校園廣播的大喇叭到處都是。更可氣的是有個就安在我們宿舍旁邊的電線桿子上,弄得我每天早上都不得不掙扎著起床,忍受著眾多女生的白眼出去,又要笑臉迎接著蘇染白。
蘇染白不論什么時候,都是他那一絲不茍的王子狀態,頭發都不帶亂的。我喜歡看他那樣,符合我小時候對王子的一切幻想。我想象中的王子就應該是這樣的。干凈,棱角分明,翩翩有禮,成績優異,什么都是最優,到處受女孩子矚目,卻從不拈花惹草。于是愛睡懶覺的我心甘情愿地每天早起,跟在他后面跑步。跟著他吃我不習慣吃的早餐,吃他給我剝的雞蛋,喝我不樂意喝的豆漿。生活也逐漸規律了起來。
我一改拖沓的毛病。我想我雖然不是什么公主,可是我至少要讓自己看起來像一些,這樣才和王子很搭。我總是穿著碎花的或者潔白的公主裙,頭發梳得光潔,露出額頭和長長的脖子,很優雅地說話走路,開始和蘇染白一樣偏愛淺色系,甚至我也開始細聲細語地說話。
終于有一天,蘇染白和我說,文汐,我找了很久,你就是我心里的那個公主了。我就喜歡像你一樣,潔白明朗的女孩。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嗎?他表白的時候是在我們宿舍的樓下,捧著99朵粉色玫瑰,玫瑰里面還有個小小的戒指盒子。周圍圍了很多人觀看,很多羨慕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到我耳朵里。我抬起頭,看著蘇染白期待的目光,我輕輕地說,染白,我愿意。他牽過我的手,輕輕地把那枚銀戒指緩緩地套在了我的無名指上。然后擁抱我,我的下巴正好抵在他的胸口,可以嗅到他身上特有的那種香草香。他說,文汐,相信我,我會給你幸福。
于是幸福果真鋪天蓋地地來了。我笑的時候露標準的八顆牙齒。我不能逃課,點名的時候不能大聲地答到,上課的時候必須認真地聽講,晚上跟蘇染白去上自習。一起走在校園里的時候,要挽著他的胳膊,邁小步子,見到他熟悉的人對他們微笑。聽無數的人說,看見沒,還真是般配的一對。每到這時候,我的心里都無比的滿足。
4
只有我見黎木的時候,我才會拖著拖鞋走路,穿著肥大的短褲,懶得梳頭發,就經常把頭發散下來。經常和黎木抱怨因為頭發梳得太緊而又掉了多少根頭發。沒事的時候就愛和黎木貧,發泄我壓抑已久的沖動細胞。黎木經常后悔說,我怎么就收了你這么個敗家奴隸呢,能吃能睡的。可是他還是一樣會陪著我一起蹲在路邊吃我愛吃的臭豆腐,在我把汁水吃得哪都是的時候,給我遞紙巾。在我說“快給姐姐擦擦”的時候把我推一邊去。
不過我一直覺得黎木對我挺好的,他就是嘴損點。自從自己跑這外地來上了大學,舉目無親的,我就把他當成我親哥。跟蘇染白鬧點小矛盾,他第一個充當我痰盂的角色。有事沒事他就騎著他那破機車,帶我去這個公園溜溜,去那個廣場放放風箏。我總是沒皮沒臉的問他,黎木,你小子是不是喜歡我啊?不然你為什么對我那么好啊?他就斜眼看我,特不屑地說,就你那小樣的,也配我喜歡?我可告訴你,你大爺我喜歡性感女人,你的,不行!
他也給我講他和蘇染白的故事。他倆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一鐵瓷。既是朋友,也是對手,從小到大就是,誰都不服誰。蘇染白這個人要強,什么都要最優。而黎木偏偏從小就什么東西都樂意和他搶。說到這兒的時候,黎木還特意強調了一下,除了女人,尤其是長得像我這么難看的女人。他說,其實他倆還是特重視對方,別人說對方一點不是都不行。要說他倆好吧,平時還總是誰都看不上誰的一副臭樣子。說著說著,黎木就喜歡弄亂我的頭發,小丫頭片子,要是讓蘇染白知道你在這和我屁屁的,還不把他氣死。在他那,你可是特溫柔一淑女呢。我只得裝作乖乖的很討好的樣子,哥哥千萬不要給我告狀啊,求求你了。黎木就受不了我這樣。我一這樣說他準沒轍。
我想我是很愛蘇染白的。比如我從不曾和他任性,可以為他喜歡吃的壽司跑上好幾條街。因為喜歡他所以我每個小說中的男主人公必叫蘇染白。我喜歡他牽我的手和我漫步在校園里;我喜歡我們一起主持的每一場活動,有他站在舞臺上我從來都不會感到害怕;我喜歡他每天睡覺前必然的一個電話,哄我入睡之后他才會睡;我喜歡他在自己考試的時候熬夜為我趕復習資料;我喜歡他陪我看無聊的電影,在我感動得淚流滿面的時候給我一個溫暖的懷抱;我喜歡他幫我解決我周圍的人際關系;我喜歡我們可以這樣,相依相偎。
5
有時候我也會想,如果沒有竇梅的出現,我是不是還可以跟我的蘇染白一起過著童話里王子和公主的生活。我是不是還可以,有事沒事地和黎木打趣,一起瘋一起鬧。可是這個世界上,殘忍得沒有如果,我們都無法,改變過程,還有結局。
那天我正在廣播臺里整理晚上要播報的稿子。蘇染白帶著個高挑的美女走進來,說,文汐,這是竇梅,剛從英國回來,現在在咱們學校念書。以后她跟你一起負責晚間節目的工作,你多多關照她一下。美女在染白身后探出腦袋,沖我微微的一笑。當時我就愣那了,人這才叫標準的淑女啊,絕對不是偽裝的。然后我也對她笑,我說好的,以后這里就交給我吧。然后我親熱地拉過染白的胳膊,我說親愛的,你看我新買的裙子好不好看啊?染白寵愛地摸了摸我的腦袋,說寶貝你穿什么不好看啊?你先帶著竇梅熟悉一下這里的工作。晚上播完節目之后我來接你們,叫上黎木,咱們四個一起吃頓飯,也算給竇梅同學接風了。然后吻了一下我額頭,說先走了,你們忙著,晚上見。
蘇染白出門后,我拉竇梅坐下,她坐姿都是標準的淑女姿態,雙腿并攏,小腿夾緊。大眼睛忽閃忽閃地問我,剛才那個是你男朋友?我把稿子捋順,說是啊。她又很羨慕地笑,還真是般配呢。女孩子湊在一起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從國外的趣事,說到衣服,香水。最后說到年齡,她比我大一歲,她說,那我就叫你文汐妹妹好了,我說好啊好啊。于是兩個女孩子就這樣熟絡了起來。
晚上一起出去吃飯的時候,兩個男人還在驚奇,怎么這么快你們倆就不分你我了啊?我倆就只是笑。黎木還是黑著他那張臉,說話一樣的損。不過今天的笑臉貌似多了很多,可能是因為有美女竇梅坐他旁邊的緣故,我不禁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哼,見了美女都一樣。我坐在染白旁邊,他體貼地給我開易拉罐,我嘟著嘴和染白說人家要吃這個人家要吃那個。黎木看我那小鳥依人的樣子就想樂,叫我一個白眼給打住了。
飯桌上聊得很開心,當蘇染白聽說竇梅以前學芭蕾舞專業的時候,更是贊嘆,怪不得你氣質那么好呢,挺拔得就和小天鵝一樣。我偷偷地掐了蘇染白手背一下,他就不再言語。于是竇梅說,好了,不早了,回去還要溫習一下明天的課,先回去吧。我們四個一道走到飯店門口,黎木拉著我的胳膊上了他的破車。跟蘇染白打招呼,哥們,我給你個送美的機會,我把我奴隸拐跑了,后事你自己解決吧。黎木機車發動得太快,我都沒有看見蘇染白的表情。
黎木邊開邊說,怎么樣小奴隸,你裝淑女都憋悶壞了吧。一看你坐那跟抽筋一樣我就想樂。哎,你知道這個竇梅什么來歷嗎?人是校長閨女。我一聽來勁了,你說她是校長閨女?真的假的啊?黎木說,這不大家都知道嗎?我們大一的時候她被派去留學的,今年回來和你們一起上大一。到樓下,黎木慣例地拍了拍我腦袋,說傻孩子,上樓去吧,早點睡覺,對了,別看你和竇梅又姐姐又妹妹的,以后你離她遠點。我不樂意了,我說為什么啊,人待我挺好的啊!黎木發動著車,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傻子似的呢!我跟你說啊,她要是把你的蘇染白拐跑了,你可別來找我哭啊。我還要問什么,人一腳油門,沒影了。
6
我從竇梅身上還真沒看出一點校長閨女的架子,她對誰都特有親和力,而且健談。把廣播臺的事弄得認認真真的,和蘇染白一起出去拉贊助的時候,一點都不怕苦不怕累,不像我,有那時間寧可和黎木扯屁。
有天,竇梅拉著我的手說,文汐妹妹,聽染白說,你們宿舍有一個空床位?你看我剛從外國回來,連個說知心話的姐妹都沒有,就和你投緣,我搬去你們宿舍怎么樣?我都和樓長打好招呼了,她說只要你這個寢室長代表大家同意了,簽個字就成。妹妹,你看這樣行嗎?要不我這也怪孤單的。我說好啊,姐姐都說話了,我哪有不同意的理呢。
竇梅搬宿舍的那天,黑白雙煞可是都出動了,在我們女生樓來來回回的,還轟動了一把。我趁蘇染白不注意的時候,打趣黎木,怎么的哥們,你也動了凡心啦?竇梅姐姐挺漂亮的,我看你倆行。黎木掃我一眼,就你個傻丫頭片子,人把你賣了你還啪嗒啪嗒數錢樂和呢,以后有你受的。我不滿,我說你一男人你怎么那么小心眼呢。不就竇梅和蘇染白走得近一點么?我都沒吃醋呢,你倒擔心上了,沒事,竇梅是我姐姐,他倆能有什么啊?
可是后來我才明白,很多事情,它都和原本想象的不一樣,而我們,一直在天真地自以為是。
宿舍多了一個人,熱鬧了不少,而且竇梅把宿舍關系打點得特好,我們也算形影不離了。晚上我去水房洗頭的時候特意跟她說,姐姐,我去洗頭了,要一會染白來電話,你就告訴他等會兒我給他打回去啊。竇梅窩床上看書,點頭嗯了一聲。我哼著小曲,把我的秀發梳了又梳,磨蹭了半天才回宿舍。
進屋就撲到竇梅的床上,姐姐,染白來電話了嗎?她說,來了,我告訴他你洗頭呢。我又撲回自己的床上,抓起電話就要打回去,心想我的小染白可不要等著急了哦。然后竇梅說,妹妹你不用打回去了,我告訴染白睡覺了。她這染白倆字叫得我心里直別扭。我說不行的,我不打回去他是不會睡覺的,這是我倆的習慣了。竇梅在床上呵呵地笑,說,他真的睡了,明天我倆還一起出去采訪呢,剛給我發完晚安的短信,你有什么事明天再和他說吧。
我把被子蒙到頭上,心里暗罵,奶奶的,姐姐,那好像是我男朋友!沒辦法,只能帶著一肚子氣睡去。
蘇染白已經好幾天沒帶我去跑步了,他天天跟竇梅去跑什么采訪。我就每天賴在床上不肯起來。黎木拉我去曬太陽,還嘲笑我,怎么樣,不聽哥的話?我說,切,人家竇梅和染白只是工作而已,別把人想那么壞。
竇梅在宿舍擺弄著新的數碼相機,招呼我說,來,妹妹,姐姐給你拍幾張照片。我坐在亂七八糟的床上,我說才不呢,人家都沒打扮。她笑,怎么,你這一美女還怕不上鏡啊!我一氣,怕什么啊,不就沒梳頭沒洗臉么。可是我卻沒想到,她能把這些照片給蘇染白呢?染白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我還在做面膜,他單說了一句,宋文汐,你真的讓我好失望,我開始想我是不是認識錯了你。要不是竇梅給我看那些你的照片,我還真不知道你私下是那樣的女孩子。然后,沒給我任何解釋的機會,掛了電話。這是染白他,第一次主動掛我電話。
7
我打電話叫黎木出來陪我喝酒。黎木還安慰我,沒關系,傻丫頭,如果染白他真的愛你,是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和你分手的。我一杯杯地直接干掉那些五顏六色的酒。我說,黎木,我只是挺失望的,我那么相信的一個人,她竟然會那么對我。我只是挺傷心的,染白他愛的那個人,一直都不是真的我。其實我總是很用心地做每件事情,用心地對每個人,可是為什么我都做不好。我不是特意裝淑女,我只是愛染白,我想和他在一起。說著說著我的眼淚就掉了下來。黎木抱著我,輕輕地說,其實丫頭,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用心地去生活,努力地抓住這生活,我看過你的小說你的文字,那里面滿滿的都是哀傷。我知道很多時候你都不開心。我很欣慰,你總是把你最真實的一面展示給我,我很努力地去保護你的純真。放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就算什么都不在了,還有我黎木在呢。你放心,真的,丫頭,沒事。
黎木扶我回宿舍的時候,我就聽見竇梅虛情假意的呼喚,她說呦黎木你怎么來了?文汐怎么喝那么多酒啊?你們這是去哪了?說完過來拍我,妹妹,你怎么了。我打掉她的手,就聽見她很慘烈的一聲尖叫。我說姐姐,你不至于吧,我就碰你一下你至于跟殺豬一樣號叫嗎?叫別人聽見還他媽的以為我虐待你了呢!竇梅過來扶我,說你喝多了,別說了。我推開她,我說你不就是喜歡蘇染白嗎?至于對我那么陰險嗎?我怎么對不起你了?是,我就一假淑女怎么了我?竇梅冷冷地看著我,宋文汐你注意點你說話的分寸。我說,姐姐,我沒你厲害。我今天就暴粗口了怎么的吧。
她窩回床上,拿起電話說,染白你都聽見了吧?你聽見她是怎么對我的了吧?然后掛了電話。呵呵,說陰險,還真的陰險呢。果真,她沒對我客氣。一個耳光就過來了,這下,我徹底的清醒了。不知道為什么,那時候我特想黎木。我想他那厚實的肩膀。
后來黎木知道竇梅給我一嘴巴之后,怒氣沖沖地就要去找她。我拉著他,我說黎木,算了,都過去了。我已經一個禮拜沒看見染白,沒接到他的電話了。黎木經常陪我上課,陪我散心。可是,我卻還是開心不起來。我吃不下飯,看不下書。我的天黑了地陷了。
8
第十四天的時候,蘇染白給我打電話說,宋文汐,出來我們談談吧,老地方見。我打起精神特意打扮了一番,這是我和染白最后的機會了。
可是我到的時候,看見竇梅也在。她挽著染白,對我露出勝利者最燦爛的笑容。蘇染白還是那樣,干凈,明朗,一點不見憔悴。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們分手吧。我的心一點點地往下沉,我說好,祝愿你幸福。然后抬腿就要往外走。
等等,蘇染白叫住我。其實我寧愿有些真相,他永遠都不要告訴我,那么我們就算分手了,我也可以悠然自得地繼續做個傻子。可是,他太過殘忍,他非要逼我去面對那鮮血淋漓的事實。
他說,宋文汐,對不起,其實最先喜歡你的人是黎木。從小他就什么都和我搶,于是這次,我要你。我要讓他看見,你對我的愛,你和我的幸福。對不起文汐,我承認,我曾經對你動過心。可是,我不愛你。
我很平靜地跟蘇染白說,謝謝你,學長。然后我走到外面,打電話給黎木。我說你五分鐘內趕到我面前,話里帶著哭音。他聽了很慌張,說丫頭,你別哭啊。你在哪,我馬上去。我告訴他了我的地址,然后坐在馬路邊等他。抱著膝蓋,我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很多事情,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吧。比如,我們三個人的遇見,是不是就預示了今后的糾結呢。
我哭紅了眼睛,始終都沒有等到黎木的到來。我聽他說的最后三個字,也是對不起。
本來他的機車是要拿去修理的,結果突然接到了我的電話。著急趕過來,所以僥幸地以為不會出什么事情。可是他開得太快了,跟轉向的卡車狠狠地撞上,一點余地都沒有。醫生說,他的最后一句話,是和一個女孩子說對不起,他爽約了。
六月的天氣,大雨傾盆。
9
我跪在黎木的墳前,久久都不肯起來。照片上的他,依然咧嘴微笑。我看著看著,哭了,又笑了。
蘇染白來了,他說文汐你不要這樣,文汐,回我身邊來吧,我會照顧你的。我背對著他不肯起來。他站了半天,無奈地嘆了嘆氣。把送黎木的花遞上來,又站了許久,才走。
竇梅也來了。她和我說,對不起。她說,其實我喜歡的是黎木,可是卻被他無情地拒絕了。還警告我,對你好一點。從小我就被嬌生慣養,憑什么你有的,我不能有,所以我要你的蘇染白。文汐,我想蘇染白到后來還是愛你的。那天他說的那些話,是我讓他說的。他怎么都不肯傷害你。可是,我用我爸爸的權利以保研來誘惑他。宋文汐,對不起。
黎木,你聽見了嗎?你們都和我說對不起。三個我最親近的人。你們,都以不同的方式遠離了我。傻子,你走了,誰陪我玩,誰逗我開心,你還叫我和誰耍脾氣呢?平時不覺得怎樣,可是現在我們打屁的樣子,卻一幕幕出現在我眼前。
黎木,其實你知道嗎?染白和我說分手那天,我并不是那么難過,好像還覺得很輕松。我急于把這個消息告訴你,所以我打電話叫你過來。那天我突然明白,我對染白的喜歡,無非是為了實現小時候的一個夢想,一個有關王子的有關童話的夢想。
傻子,我開始頻繁地想念你。你說,我是不是喜歡上你了啊?傻子,我一直在這里和你說話,你聽得到嗎?
我想你,想你……
(責編:趙翠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