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軟的后天

自從葛優在影片《天下無賊》中令人忍俊不禁地說了一句“21世紀什么最貴，人才!”，它便成了當下最酷的流行語。而美國災難片《后天》的宣傳語“Where will you be?”(你的未來在哪里?)卻帶給了觀眾深思和警醒。來自一東一西題材完全不同的兩部電影卻激發了筆者的想象：如果一位人才走進微軟研究院，他的未來將會怎樣呢?相信至少他的“后天”不會在災難中度過。

建立全球頂尖的研究院和成立最大的慈善基金是比爾·蓋茨潛心經營的兩大工程，而前者更成為他退休前的最后一搏。微軟中國有一句座右銘：銷售部門賺今天的錢，產品部門賺明天的錢，研究院賺后天的錢。坐落在北京西格瑪大廈的微軟亞洲院是微軟全球研究中心的縮影，也是蓋茨亞洲布局的“動力工廠”。自1998年至今，這里已擁有超過300位優秀研究人員，并累計接納了來自世界各地100多所高校的實習生。他們每天都共同致力于新一代多媒體、數字娛樂、無線及網絡技術、互聯網搜索等全球頂級項目的研究工作。

人才“溫室”

微軟堪稱全球最大且最能賺錢的軟件公司，它早已不再是簡單的產品LOGO，更是一個時代的象征。然而曾幾何時，這個創造了無數IT神話的公司也陷入了尷尬的境地：“微軟缺乏創新，它是知識產業的‘收割者’，而非‘播種者’。”此外，就連蟬聯全球首富10年以上的蓋茨也難逃多次被美國和歐盟政府以“妨礙創新造成不公平方式競爭”的罪名提出反托拉斯訴訟。

“創新”似乎成為了蓋茨的軟肋，而諸如谷歌等新興企業的窮追不舍更讓微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1991年，微軟前任首席技術官、研發怪才Myrvold建議蓋茨成立一所開發創新技術的研究機構，同年微軟首座研究院在西雅圖誕生。1998年，微軟中國研究院落戶北京，原因很簡單一中國已經超越美國，成為世界年產計算機博士最多的國家。2001年，該研究院升格為亞洲研究院，與西雅圖、舊金山、倫敦和班加羅爾等地的研究院共同組成了微軟研究集團。

微軟亞洲研究院現任院長沈向洋是計算機視覺與圖形學權威，而副院長洪小文則是語音識別方面的技術專家。他們駐守這里的遠景很清晰：幫助微軟成為“播種者”。不難想象，微軟亞洲研究院中一定是臥虎藏龍。

2007年7月，我有幸走進了微軟亞洲研究院。與其說是研究所，不如稱其為學校，在這里除了老師，就是學生，當然還有他們的老朋友—計算機。人們在屬于自己的隔間里安靜地工作，在餐廳里美美地祭一祭“五臟廟”，躺在休息室的按摩椅上短暫放松，或者一邊呷著免費下午茶，一邊與同事探討難題……一切都很平靜甚至有些安逸，但我知道這些看似平凡的人其實都在做著不平凡的事，可能與我擦肩而過的那位就是剛剛在國際上發表過重要成果的微軟之星。“造星運動”

在明亮寬暢的休息室中，我見到了馬歆。燦爛的笑容、甜美的聲音讓她頗具親合力，與她的職位一高校關系項目經理十分搭調。馬歆告訴我，自己在微軟供職多年，最大的感受就是“自豪”，微軟讓她得到了更多的尊重。的確，微軟的產品遍布世界各地，微軟代表的已經不僅僅是MS的產品品牌，也是世界頂級人才的品牌。

馬歆說，微軟亞洲研究院從建立之初就與國內外教育界建立了廣泛的合作，其中以“明日之星”實習生項目最受矚目，從1998年至今，這里迎來了來自世界各地2500名實習生，他們中除了100多名仍然留在研究院工作，絕大部分已經通過繼續深造或供職于其他知名企業等方式實現了自己的價值。

“世界其實真的很小。”馬歆感慨道，全球IT業界每天都會有不少新星升起，而他們中很多人都與微軟研究院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在世界各地都有可能遇到曾經在微軟學習和工作過的朋友與導師，人們通過微軟搭建的“理想”之橋緊緊聯系在一起。

2002年6月，中國教育部與微軟簽署了《教育部與微軟公司合作備忘錄》，啟動了旨在幫助提升中國高校計算機基礎研究水平和人才培養質量的“長城計劃”。2005年10月，教育部與微軟宣布共同建設“教育部一微軟產學研合作教育基地”，力圖將微軟亞洲研究院建設成中國第一個培養計算機基礎研究人才的教育基地，并共同總結探索出一套培養高素質計算機人才的有效模式。

馬歆介紹說，到研究院的實習生中，博士生占30％，碩士生占50％，本科生占20％，其中本科生絕大多數都在念大三或大四，這也體現出微軟的理念：培養學生一定要從小做起。在男女生的比例上，男生占80％的絕大份額讓身為女性的馬歆略有遺憾，不過她表示，在微軟只有能力高低沒有性別之分。

成為微軟的“明日之星”是很多學生的夢想，競爭的激烈也就可想而知。“到研究院實習的途徑有兩條，一是全國各大高校老師推薦；二是接受學生自發的簡歷。實際上，微軟亞洲研究院接納了60多個專業的學生，包括中文、藝術甚至是考古學。”看著我驚異的表情，馬歆笑著說，“那名考古系的學生已經成為了我們的正式員工，多元化是研究院的特色，選擇人才的標準不是專業，而是‘三好’一編程好、數學好、態度好。微軟看重的是學生的科研能力、團隊精神和研究潛質。”

我了解到，除了“明日之星”計劃外，研究院還在全國30多所高校建立了學生俱樂部，面向對計算機有興趣的學生開放。此外，研究院也與各大高校共同開展了1000多個科研實踐項目，還通過建立“微軟學者”獎學金等為更多優秀人才提供學習的機貢獻力量。通過“明日之星”等計劃，最終的目的就是要把“人材”培養成“人才”。

蓋茨+“饅頭”

中國企業家段永平曾經以62萬美元的天價實現了與股神—巴菲特共進午餐的夙愿、而今天微軟的實習生卻沒有花費一毛錢就可以和蓋茨坐在一起燒烤。清華大學博士生王瓊華和南開大學博士生竇志成就是“明日之星”的幸運兒。

談到去蓋茨家中做客的印象，靦腆的王瓊華露出了一絲笑容，“激動”和“興奮”應該是她心情的真實寫照。王瓊華說，她在微軟研究院已經實習了一年的時間，今年被選送到美國總部學習與參觀。“蓋茨并不像人們眼中的世界首富，他很有親合力，具有學者的風范。”王瓊華告訴我，這次宴會共邀請了約300位客人，有來自不同國家微軟研究院的實習生，也有公司的高層領導。因為蓋茨明年將要退出管理層而投身基金會，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邀請實習生到家中做客。不過王瓊華與竇志成顯然都非常滿足，他們紛紛表示，蓋茨在回答每一個學生的問題時都非常詳細、認真，一點也沒有敷衍。

“以前接觸過的美國人大都是高高大大的，但蓋茨個子不高，有點瘦。”竇志成說，在實習生到達半個小時后，蓋茨就穿著很隨意的休閑裝出來了。每當一個實習生要提問的時候，他總是轉過身子來，很認真地看著對方，“最有意思的是有兩位印度實習生一直有很多問題，而他正好一前一后站在蓋茨身過的，蓋茨只好不厭其煩地轉過來又轉過去。”

事實上，在與蓋茨吃飯的這一特殊待遇上，實習生遠遠超過了微軟的正式員工，這也凸顯了蓋茨對后輩人才的重視之深。王瓊華真誠地表示，雖然是實習生，但是福利上跟研究院正式員工沒多少差別，每月也有足夠的實習補助。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導師，而且表現優秀者都有到蓋茨家做客的機會。

微軟亞洲研究院為實習生創造了自由寬松的環境，當學生們遇到困難時，導師們會毫無保留地指點迷津，幫助他們提高研究方法和能力。大多數實習生在國際性的期刊上發表了學術論文，也為微軟的“后天”積攢了財富。

竇志成告訴我，以前也在國內的一些軟件公司實習過，主要目的就是幫助企業盈利，每天重復做著同一件事情，學不到任何東西。在微軟，不用考慮公司效益的問題，有很多想法可以付諸實現。在這里沒有固定的上下班時間，而且可以隨時和老師交流。竇志成笑稱，“微軟的每一個導師都是‘大牛人’，學生們親切地稱他們為‘饅頭’(Mentor一詞來自希臘神話，意思是良師益友，賢明的顧問)。”問到遺憾，竇志成也表示出些許慚愧，“在研究院獲益最大的還是自己，很多項目并不能應用于微軟的產品中。”

葛瑜是一個愛笑的女孩，不久前，作為文科生的她幸運地從實習生成為了一名微軟員工。在她堆滿資料的書桌上，擺著一個寫著“明日之星”的像框，對于葛瑜來說，這永遠是一種榮譽。“在微軟亞洲研究院，你可以從自己的興趣出發，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在與老師和同學的討論中，你會感受到思維的碰撞與交集。工作時間，我們可以和世界一流的科學家一起研究；休息時間，我們也有很多妙趣橫生的活動，增進了學生之間，學生與‘饅頭’之間的感情。”

如果問什么理由讓學生們選擇了微軟亞洲研究院，那可能就是蓋茨+“饅頭”們的魅力。

保衛“后天”

當微軟亞洲研究院辦的如火如荼之時，一些質疑的聲音也開始此起彼伏一微軟要把中國變為自己人才的“蓄水池”。

IT行業品牌專家劉德良給出了我這樣的解釋：“我認為用‘黃埔軍校’形容它更為貼切。”面對微軟亞洲院近年來的巨大成功，很多行業人士擔心：如果越來越多的一流人才被微軟或其它國外軟件巨頭壟斷，那么中國本土軟件企業還能夠在未來誕生出與微軟一樣的企業嗎?中國也許并不需要蓋茨那樣的全球首富，但是中國需要數萬、數十萬、甚至數百萬優秀的軟件人才，需要能夠出現帶動中國軟件業走向世界先進水平的人才。

“我們必須看到，微軟亞洲研究院確實在中國乃至亞洲軟件人才的培養方面做出了貢獻，也在一定程度上帶動了中國軟件行業技術水平的提高。然而我們很難量化有多少微軟的技術人員或者實習生在經過微軟亞洲研究院的歷程后成為了中國本土軟件企業的技術核心或中堅力量，也難以考證其中是否、或者有多少人以自己的創新技術而創業。但我們面臨的現狀卻是眾所周知，中國軟件業至今還沒有在國際上叫得響的產品，中國本土的企業也只在殺毒軟件、財務軟件、ERP軟件、信息安全等幾個領域占有優勢。”

“中國軟件行業誕生世界一流軟件巨頭的道路依然漫長，而人才戰略是實現中國軟件業水平提升的關鍵。中國軟件行業目前需要思考的問題是本土企業如何通過人才戰略和創新機制走出中國、走向世界。中國軟件行業需要‘黃埔軍校’，更需要‘黃埔軍校’的良好機制，這也許是微軟亞洲研究院帶給中國最大的禮物。”

在《世界是平的》一書中談到：“隨著全球的網絡創新和傳播創新，不管你是什么膚色，在全球任何地方，只要你是人才，在全球一體化的環境里，憑著你的創新和才能，你就會出人頭地!”人才已經不再是一個企業乃至國家的專屬。

當微軟、索尼、谷歌、IBM、摩托羅拉等跨國企業開始勾勒后天的藍圖時，中國企業是否應該在追求眼前利潤的道路上多關照一下自己明天創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