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 娘
花原本并不瞎,花瞎是后來的事。
花的丈夫死得早,撇下花與兒,母子相依為命。
兒年幼,常哭鬧。花心知,是餓的。便撩起衣襟,露出空癟的乳房,讓兒吃。兒如一只饑餓的狼,一口咬住暗紫的乳頭,使勁地吮。花皺眉,大痛,牙咬得咯咯響。稍頃,兒丟開乳頭,扭臉沒命地哭嚎。花再次撩起衣襟,露出另一只乳房,乳頭腫脹如核桃,滲出斑斑血跡。花就長嘆一聲。頃刻,找來一把锃亮的剪刀,凝神,閉目,喀嚓,一只乳頭倏然墜地,鮮血如泉,嗖地噴出,兒張嘴接住,哭聲頓止。
那是個饑荒的年代,黃鎮十家有八家的人被餓死。那是個異常寒冷的隆冬。雪如鵝毛,翻飛狂泄了一夜,方漸止。
次日,花將兒移至背后,用六尺布帶縛緊,踏著沒膝的積雪踉蹌上路。
山崎陡,花雙手著地,抓草、攀樹,翻了一座山,又一座山。滿世界除了一片銀白,不見任何活物。花大喘,止步,稍作休息,再次上路。日午,終見一覓食野兔,蹣跚于前。花欣喜若狂,飛速解開布帶,將兒臥于地,躡手躡腳來至兔身后,猛一撲,兔似有察覺,縱身一躍,閃到一旁,接著,三跳兩跳,竄至很遠。花兩眼發綠,窮追不舍。幾番周旋,終在一石窟中將兔擒住,花累極,癱軟坐地。
片刻,花起身,原路返回兒處。地上只有六尺布帶,卻不見了兒,驚慌失措間舉目四望,見一褐色獠牙猛犬,不,是一只惡狼叼兒遠遁。花擲兔于地,狂奔猛叫:放下我的兒!聲凄言厲。狼駐足,兩眼冷光閃閃,似不懼。花至近前,扣脫襟開,披頭散發,正欲拼命,猝地,腳下被一硬物一絆,撲身倒地,遂只覺一木橛鋒利如劍,直插臉上。再起身時,左眼暴出,血流滿面。狼駭,倒退數步,放下兒,低嗥幾聲,轉身倉皇逃去。
兒七歲,花送兒到學校,交于老師。
老師姓穆,與花同歲,白面孔,瘦身材,尚未娶妻。辦理好入學手續,花要走,被穆攔住,拉一偏僻處說,花,我喜歡你。
花垂下頭說,我知道。
穆說,你知道還讓我等。
花說,從今后你不要再等了,把梅娶了吧。
穆說,我不愛梅,就愛你。
花說,我瞎了一只眼。
穆說,我沒嫌棄。
花說,我還有個兒。
穆說,你的兒就是我的兒。
有兩汪淚在花眼里打轉。有一股熱浪在穆胸中洶涌。穆捉住了花的手。花似觸了電,掙脫開,紅著臉跑了。
兒上初中時,揪了穆“走資派”,課也不再上,人模狗樣,成了保衛毛主席的紅衛兵,到全國搞起了串聯。花得知,心急如焚,找到穆。穆臉色灰白,說,走,找他去。
于是,花和穆徒步從黃鎮出發,經徐州、濟南、天津歷時一個多月,忍饑挨餓,費盡周折,終于在北京見到了兒。兒執拗,說:除非我見到了毛主席。花惱極:有你這樣不聽話的孩子毛主席也不會見你。兒已在北京呆了月余,一次也沒見到毛主席,便不吭,逼急,改口說:除非……你和穆分手!
花呆立,雙目噴火,似兩道劍光,在兒嚅動的喉間纏繞。
穆瞅花,又瞅兒,說:我走。
不久,穆娶了梅。結婚那天,花沒去參加穆的婚禮,而是將一雙精致的鞋墊托人捎給穆。那是花連夜千針萬線織就的。花對所托之人說:我對不起穆。言畢,泣不成聲。
兒考上了高中,兒上了大學,兒大學畢業分配到財政局跟局長的女兒談起了戀愛。而花也一天一天漸老了,腰彎背駝,步履蹣跚。
兒患了眼疾,一只眼腫得像燈炮。起初并沒在意,吃藥打針不見好,才住進了醫院。醫生說,得換眼角膜,否則,必瞎。眼還未瞎,兒就掉進了無邊的黑暗,大喊:娘,娘,快來救我!
仿佛受到感應,花來了。花找到醫生,說,必須得換眼角膜?醫生說必須得換,而且要盡快。花說,一個眼角膜需要多少錢?醫生說,花多少錢也沒有,除非有人自愿捐獻。
花沉默不語。良久,方說,我捐行不?醫生說:啥?花說:用我的眼換我兒的眼。醫生怔住,說:你就一只眼,給了你兒子你不就全瞎了?!花說:我心甘情愿。醫生兩眼潮紅:
這樣的手術,我……不能做!
花雙膝著地,跪了下來……
兒的手術如期進行。一個月后,兒重新見到了光明。兒從床上一躍而起,問醫生,是誰捐的眼角膜,我要好好謝謝人家。醫生說,好好待你娘。兒似有所悟,飛奔到另一個病房,撲倒在花懷里,失聲痛哭。
兒如愿娶了局長女兒,在縣城置了房,安了家。中秋,攜妻回家省親,見花孤苦伶仃,不忍說,娘,我帶您進城吧。話音未落,就聽妻輕咳兩聲,兒再不敢言聲。花笑說,我在家挺好的,兒勿掛。
兒當了科長,兒當了處長,兒榮升為局長,在縣城成了舉足輕重的人物。花仍然住在鄉下。花雙目失眼,卻并不寂寞,她喜歡聽收音機,特別是官場上的事尤為關心。
一日深夜,兒駕車歸,將一塑料袋交給花。花問:啥?兒說,錢。花用手摸,齊茬茬,沉甸甸地,問:咋恁多?兒說,您別問,好好收著,夠您養老的。花還想問,兒早已駕車遠去。
不久,又一深夜,兒又駕車歸,同樣將一塑料袋交與花,花問:還是錢?兒點頭說,嗯。花說,你沒做違法的事吧?兒就有些急燥,說,沒。這次兒走得更匆忙,甚至連一杯水也沒喝,也沒看到花的頭發在很短的時間內,全白了。
花去找穆。穆來了。花將塑料袋打開,讓穆數。穆從沒見過這么多錢,哆嗦著手和嘴唇說,六十萬。花同樣哆嗦了一下,說:數清了?穆說:是七十萬。花說:究竟是六十萬還是七十萬?穆咽了口唾沫,定神又數一遍,說,七十五萬。花說,不會差了?穆說,不會差。花就讓穆把錢統統裝進一個書包里,那是兒上學時的書包。然后讓穆背著,穆問,到哪兒去?花說:去經委、去反貪局。
兒被判了八年。兒離婚了。
兒恨死了花。同監室的是個死囚,問,咋進來的?兒如實說了,對花滿腹怨恨。死囚聽了,笑說,你應該感謝你娘,是她救了你。兒不解,滿腹狐疑地望著死囚。死囚說,你知道某副省長嗎?兒點頭。死囚說,我就是。接著嘆氣說,如果我有你這么個娘,或許我還能活一命。兒愕然。
不久,死囚被槍斃,兒憣然頓悟。
兒表現良好,被提前一年釋放。出了監獄大門,抬頭看見了穆。兒問,我娘呢?穆說,在家等著你呢。
登上回家的公共汽車,一路無語。下了車,還有五里山路,兒走得氣喘,見穆在前面走得急,便沒好意思說歇。
臨近村,聽哭聲一片。兒問,咋回事?
穆說,死人了。
兒問:誰?
穆說:你娘。
兒愣,遂伏地,大慟。
牛 歌
黃鎮有三多:山多、牛多、美女多。
山,一座連一座,綿延數十里;牛,一頭挨一頭,數也數不清;美女,一個賽一個,個個似仙女。
有歌為證:
八百里山路千萬道彎
黃牛遍地賽草原
姑娘踏歌云霧里飄
似那仙女下凡塵
在黃鎮,牛多不為怪,怪的是無牛;美女多不為怪,怪的是鶴立雞群。偏偏,這兩件怪事都落在了結巴饒家。
結巴饒六十五歲,耳不聾,眼不花,背不駝,就是結巴。結巴饒原本也管著很多牛,先是給地主放牛,后是給生產隊放牛,再后來分田到戶,家里也養了十幾頭牛,但婆娘一場病,全搭了進去,可婆娘最終還是駕鶴西歸。結巴饒晚婚,有一子一女。子叫橋,因家貧已過而立尚未婚配;女叫鳳,正值豆蔻華年,出落得花容月貌,那叫個俊。問:有多俊?答:人見不走,鳥見不飛,狗見不咬,驢見不踢。
結巴饒家沒了牛,自認矮人半頭,結巴更甚,便很少說話,懨懨如一病漢。農村人離不開田地,犁耕耙拉都需要牛。結巴饒無牛,便挨家向村民借。好在黃鎮牛多,村民也憨實,一句:牽去,隨便用。讓結巴饒心里暖暖的。
有了牛,結巴饒精神抖擻,雙眼锃亮,好似靈魂附體。便忍俊不禁,喝起牛歌。結巴饒口齒不靈便,但喝起歌來卻有板有眼,絲毫覺不出他是個口吃之人。
牛歌是農民在犁地或打場使用牲畜時,自由吟唱的歌。在黃鎮乃至皖北一帶流傳甚廣。牛歌詞很洗煉,僅一句:哈!黃牛!下面全是“哩哩嘹嘹喉嘔嚎噢嚎喉”地哼唱,曲調時而低沉,時而高亢,時而悠揚,時而粗廣,如沐天籟。
其實在黃鎮,牛歌唱得最好的不是結巴饒而是他的女兒鳳。本來,牛歌多為男人們所唱,然母親死后,鳳輟學,歸家幫結巴饒侍弄田地。耳濡目染,把個牛歌演繹得出神入化。抑揚頓挫,字正腔圓,歡快流暢,無與倫比。
作為產牛大鎮,縣送文化下鄉搞慰問演出。在鎮政府搭一戲臺,全鎮的養牛大戶都被邀去觀看。鳳家無牛,自然不在邀請之列。但鳳漂亮,被村里鎮里層層選拔作為黃鎮的形象代表給演員們伴舞。黃鎮的姑娘個個能歌善舞,稍加指導便和演員們配合得相當默契。
演出過半,中間有個互動環節。一名五十多歲的男演員上臺,要在觀眾中找一位姑娘跟他同唱《為了誰》,可是瞟了幾眼,他沒在觀眾中找,竟瞄上了準備伴舞的鳳。鳳受寵若驚,忙急步來到男演員身旁。男演員問: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鳳說:叫鳳。男演員問:會唱歌嗎?鳳臉紅,急點頭。男演員又問:會唱什么歌?鳳說:牛歌。男演員一怔,拍手說:下面有請鳳姑娘為大家唱一首《牛歌》。鳳被推至浪尖,退縮不得,便放喉把牛歌演唱得嘹亮有力,酣暢淋漓。由于演員們唱的都是百姓耳熟能詳的什么《好日子》、《走進大時代》等歌曲,雖然演唱得很賣力,卻很難引起百姓共鳴。而鳳不同,鳳唱的是看似詞句簡單,實則難度極大的牛歌,是黃鎮百姓的歌。頓時臺上臺下掌聲雷動,叫好連天。那名男演員也很激動,把巴掌都拍紅了。演出結束,男演員就把鳳叫到后臺,說他是文化局的局長,問鳳還會唱什么歌?鳳說:唱個《五月送郎》吧。就唱:
正月里來,正月正,正月十五,掛紅燈。
二月里來,楊柳青,男女老少,鬧春耕。
三月里來,三月三,我送情郎,把軍參。
四月里來,四月八,我郎參軍,戴紅花。
五月里來,五端陽,打敗鬼子,保家鄉。
唱畢,鳳說:還想聽不?俺會唱得多著呢。局長似發現了寶貝,兩眼放光,說行了。接著問鳳愿不愿意參加某電視臺組織的全國青年歌手大賽?如果愿意,他可以幫助辦理推薦報名等諸多事宜。鳳不懂這些,搖頭:俺還得種地呢。扭頭跑了。
結巴饒家來了一幫人,除了村主任,結巴饒一個也不認識。村主任就拽著結巴饒的衣襟介紹其中的三位說,這是咱鎮的鎮長。一個肥頭大耳的人就滿臉堆笑沖著結巴饒伸出雙手,結巴饒不習慣握手,把手伸到半道,又縮了回去。鎮長尷尬地笑了。村主任接著介紹,這是縣文化局的局長,我縣著名歌唱家。一個戴眼鏡皮膚白皙的人同樣滿臉堆笑向他伸出了雙手,結巴饒不能退縮了,把雙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才伸過去。局長的手溫溫軟軟的,結巴饒想起了死去的婆娘。婆娘的手也是這般溫溫軟軟的。結巴饒尚在回憶當中,村主任又介紹,這位是縣長。一個身材魁偉滿臉嚴肅的人就伸過來一只手。結巴饒雙手只碰了他的指尖,就忙縮了回去。村主任介紹完畢,結巴饒愣住,他不知道這一幫這長那長的到他家干啥。
村主任明白結巴饒的心思,開門見山,把邀鳳代表縣里去參加電視臺歌唱比賽的事說了。
結巴饒憋了半天,蹦出兩個字:問鳳。
眾人皆瞧鳳。
鳳低頭,手指不停絞著衣襟。半天,方說:這事爹作主。
眾人又都盯著結巴饒。
結巴饒蹲地上,捧煙袋“吧嗒吧嗒”猛抽。竟無語。
村主任等得不耐煩,說:結巴饒,有屁就放。行或不行,給個痛快話。
結巴饒重新摁上一鍋煙,點火深吸,噴出一股濃煙:問鳳。
鳳仍低頭不語。
村主任說,去吧鳳,把咱村宣傳出去;鎮長說,去吧鳳,把咱鎮宣傳出去;局長說,去吧鳳,把牛歌宣傳出去;縣長說,去吧鳳,把咱縣宣傳出去。
情真意切,期望殷殷。
鳳抬頭。看村主任、看鎮長、看局長、看縣長,看了一圈,說:我去。
鳳參加了縣里的選拔,鳳參加了市里的選拔,鳳參加了省里的選拔,鳳參加了初賽,鳳進入了前四十名。
決賽那天,村主任將他家二十九吋的大彩電抱到了村委會,全村人都去觀看現場直播。結巴饒被安排在最前排,跟村主任并排坐在一起。選手們一個一個唱,村民們指指點點,品頭論足,都說比鳳差遠了。終于輪到鳳演唱,當主持人報出鳳的名字,村民們頓時鴉雀無聲。只見鳳著黃鎮特有的民族服裝,手握話筒,隆重出場。音樂在輕快舒展中響起。鳳輕起薄唇,天籟之音如奔涌的山泉。時而快,時而慢,時而高亢,時而幽遠,時而嘹亮,時而奔放……一曲畢,滿場皆驚,掌聲如雷,經久不息。
鳳獲得第三名。
一評委說,鳳的歌是近年來罕有的原生態唱法,很值得發揚光大,更值得稱道的是,在說獲獎感言時,鳳訓練有素似的把鎮里縣里市里省里的領導感謝了一大堆,惟獨沒有提到結巴饒一個字,這讓結巴饒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鳳成了名人,簽約某唱片公司。
公司對鳳的音樂風格和人全方位地進行了包裝,并為她精心打造專輯。但除了那首讓鳳一舉成名的《牛歌》,市場反應平平。兩年后,公司倒閉,鳳淪為某歌吧歌手。
鳳很少回家,但錢卻源源不斷地匯過來,結巴饒用這些錢蓋了村里最漂亮的小樓,給兒娶了妻,買了村里最多的牛。地仍然種,牛歌依然唱,但結巴饒并不踏實。
這年秋,結巴饒思女心切,叫兒尋鳳。三日后,兒歸,說鳳忙,沒時間問。結巴饒只好親自進城看鳳。
一路經人指點,結巴饒終于找到鳳所在的歌吧。
至門前,被保安攔住。問:干啥?
結巴饒說:找人。
誰?
鳳。
保安說:鳳是誰?
結巴饒怔住,以為走錯了門。低頭看兒給的地址,沒錯。便說,就是那個唱牛歌的。
保安打量著結巴饒:唱牛歌的叫杰尼佛,不叫鳳。
結巴饒不信。保安便指門前海報:我能騙你?!
結巴饒細瞅,海報上一袒胸露乳的女人果然是鳳,但名字果如保安所說叫杰尼佛。
鳳啥時候變成了杰尼佛?結巴饒要進去看個究竟。
保安再次攔住:買票。
結巴饒:多少?
保安說:二百。
結巴饒說:咋恁貴?
保安說:少啰嗦,愛進不進。
結巴饒急于想見到鳳咋變成了杰尼佛,又疼錢,就說:我是鳳他爹,不能便宜?
保安冷笑:你是鳳他祖宗也不行。二百,一分不能少。
結巴饒無奈,掏錢買票入。
歌吧昏暗嘈雜,幾只圓球在頭頂忽明忽暗,人皆影影綽綽,好似鬼魅。臺上一女,衣不遮體,浪歌艷舞,吼幾句,臺下便起哄,女便脫一件衣服,一首歌唱完,已是赤身裸體。結巴饒細瞧,女是鳳,細聽,歌是牛歌,結巴饒幾欲癱倒。
結巴饒渾渾噩噩回家,大病一場。兒電話通知鳳,鳳急歸。
結巴饒披衣下床,問鳳:在哪兒發展?
鳳說,在哪兒發展不一樣,只要能掙著錢。
結巴饒不動聲色:錢就那么好?
鳳說:廢話,錢不好啥好。
結巴饒說:住幾日再走?
鳳說:住啥,您要是沒有大礙,我現在就走。
結巴饒長嘆一聲,說:喝杯茶再走吧,經常不回。
鳳說:也好,好久沒喝家鄉的水啦。
結巴饒進鍋屋,好久出來端給鳳一杯濃茶,鳳一飲而盡:好香甜的家鄉水。
結巴饒說:香甜就常回來喝。
鳳淚涌。
不幾日,鳳又回,質問結巴饒:上次你給我喝的啥?
結巴饒說:耳碎(即耳屎,傳說吃下可致人嗓啞)湯。
啥:耳碎湯?你咋害你女兒?!
結巴饒說:我沒害你,只是你從今以后再不能唱歌。
那還不是害我?
結巴饒說:我不是害你,是救你,救牛歌!
你說啥,我不懂。
結巴饒說:牛歌是唱給牛聽的,不是唱給人聽的。可你偏偏將牛歌唱給了人聽……
鳳坐地,淚流不止。
(責任編輯 伊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