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是出版社的老編輯,當了多年副編審。有人問他為什么不申報正高職稱,老張振振有詞地說:“既要上省里去參加職稱考試,又要面對所謂的專家答辯,我寧可不晉升,也不去受那個罪。”所以,老張到現在還是副編審。
可今年老張卻很反常,職稱評審工作尚未開始,他就忙著到人事科詢問今年的申報流程。有人和他打趣說:“老張啊,還差兩三年就退休了,終于坐不住了,這會兒才想起把職稱扶正,還有那個必要嗎?”老張露出一個不置可否的微笑,就不再說話了。
和往年一樣,今年的正高職稱指標仍然是兩個,當然少不了復雜的展示、比較、評議過程。老張也似乎忘記了自己先前說過的話,挺身擠進“拼殺”的行列。社里定的通過原則也和往年一樣,一個指標給老同志,一個指標給中青年。最終,在所有條件都滿足的情況下,老張和小王被作為推薦者報到省里去參加評審。老張的條件在老同志里雖不是拔尖,但兢兢業業的干勁贏得評委里大多數人的認可;小王則因喪偶后以社為家、埋頭工作的表現使他在中青年里獨占鰲頭。
答辯后的第二天上午是評委投票的日子,一貫比較沉穩的老張也變得神不守舍、心不在焉。只見他坐在辦公桌前像模像樣地看報紙,卻根本沒注意自己手里的報紙拿倒了。有人就說:“老張啊,我說你現在像熱鍋上的螞蟻,你說對不?”還有人說:“老張,我說你的心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對不對?”還有人說:“老張肯定著急啊,不然怎么拿倒了報紙都不知道。”聽著大家七嘴八舌,老張苦笑一下,回答道:“各位說的都對,老張我的確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心神不寧過。”有人又說:“這回要是通過了,你可得好好請客呀!”老張忙答:“沒問題,請各位放心。”
中午的時候,老張的手機響了。他掏出電話一看,正是這幾天背了又背,再熟悉不過的號碼。他急忙接通手機,聽了一會兒,就面露喜色,大聲問道:“通過了?確定嗎?哦,太好了。”說完,他馬上對本編輯室的同事說:“好消息來了,今天大家誰也不要走,我請客。”然后就給大飯店打電話定座,還叫來自己要好的兩位朋友,十來個人一同去大酒店慶賀。
大家盡情吃菜,開懷暢飲,這頓飯花掉了老張將近一千塊錢。大家正高興吃著,突然,有人接了個電話,對大家竊竊私語之后,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很不自然。室主任與主管社長交換了一下意見,室主任委婉地對老張說:“凡事在正式文件下達之前都可能會有變化,不論怎樣,咱都應把心態放正。”
老張端起酒杯,把眼一瞪,說:“我現在什么都不想聽,咱現在就喝酒,其他事情一概不提。喝!”
其實,老張在評委的投票中并沒有通過,小王倒是通過了。剛才室主任接到通知,得知老張落選了,他心里那個氣:“哪個混蛋小子向老張謊報‘軍情’,害得老張大擺宴席,回頭他知道真相了還不氣瘋!”
事情發展出乎室主任的意料,一連幾天老張都是喜笑顏開的,根本沒有生氣的意思。尤其是聽了人事科的當面通知后,仍然高高興興。這不禁引起了大家的種種猜疑,有人說老張在家生氣,這會兒只是不表示出來;有的說老張故意做出一副不當回事的姿態,是為了表現自己的大度;更有人說老張神經了……
室主任真怕老張悶出心病,于是選了一個周末請老張喝酒。看著老張一杯接一杯喝得興奮,他便小心翼翼地說道:“正高沒有通過還這么大度,確實令人欽佩呀。”老張喝下一杯酒,擺擺手說:“大家的議論我都知道,統統不是那么回事。也不是什么大度不大度的問題,關鍵是我的目的達到了,所以高興,這很正常。”
室主任聽了這話,更納悶了,問道:“你的什么目的達到了?”老張想了想,壓低嗓門說:“看在咱們多年的交情上,我今天可以告訴你,但你得保密,至少一段時間內不要透露給別人。”室主任連忙保證,讓老張放心。老張說:“我早幾年說過不報正高,但今年報了,目的其實只有一個:推第三編輯室的小王過關!”
室主任一怔,又問:“此話怎講?”
老張繼續說道:“第一,我今年如果不申報,老李肯定報,而老李要是出了線,可比小王有優勢;第二,每年咱社里推薦上去的兩個人總是只能通過一個。我在答辯那天故意把話說得顛三倒四,漏洞百出,上邊兒為了照顧咱社,肯定能讓小王通過,這不是達到我的目的了嘛!”
室主任這才明白老張是在犧牲自己成全小王,問:“那天聽你接電話時不是說通過了嗎?是誰打的?”
老張回答:“當然是小王了,當時說的就是他通過了,不是我通過了。”
室主任更是納悶了:“他通過了,跟你有什么關系?”
老張閃動了兩下狡黠的眼睛,慢慢說道:“先說次要目的,小王是接替副社長的候選人之一,有了正高職稱,他的條件更硬;再說主要目的,他把我老張多年的心病給解決了。”看著室主任不解的表情,老張只是高興地喝酒,不再解釋。
不久,小王進了老張家,娶了老張那個歲數又大、脾氣又怪的老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