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中稱得上是老謀深算,凡事經他一琢磨,能干不能干、能干多少,心里明鏡一樣。所以,張大中開辦公司這么多年,總在賺錢。這一點,不僅讓周圍的人們稱奇,也令他的三個女婿暗挑大拇指。
這一天,張大中召開全體會議,正式宣布三個女婿同時擔任副總經理。這一任命并不出人意料,大家非常清楚這個結果是早晚的事情。但讓大家沒有想到的是,張總經理以多崗鍛煉為理由,把三個女婿的位置做了調換:把外表木訥但認真心細、畢業于財經學院的大女婿從財務上調出來去分管銷售;讓八面玲瓏并且交際廣泛、人稱“國際關系學院高才生”的二女婿從銷售上調去分管生產;而把技術全面、善于革新、在工業大學進修過的三女婿則從生產上調出來去分管財務。當然,包括三個女婿在內的人都不理解張總為什么要這樣安排,但大家對張總的決策能力深信不疑,都沒多說什么。
別人不說什么,張大中的老伴兒卻憋不住了,問老頭子為什么不盡人之長,反去用人之短。張大中責怪道:“還不是你那不爭氣的肚皮,沒生兒子只生了三個丫頭。要是有兒子,我把本事和財產都傳給他,哪會有什么顧慮!可這是三個女婿呀,不管是張揚型的還是內秀型,一個比一個有心計,誰都想謀到我的位置。我要是讓他們在各自能干的崗位上做得有聲有色,他們反過來就會要挾我,我這不是養虎為患嗎?我就是要讓他們在不熟悉的領域里工作,互相再看點小笑話、鬧點小矛盾,這樣他們始終得求著我,我還愁他們會不服我?”說完,得意地笑了笑,老伴兒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不久,張大中又做出一項決定:三個女婿輪流主持每周一上午的工作會議,張大中本人不參加討論,只聽匯報,每月最后一周的會議則由他親自主持。這下,三個女婿似乎都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老爺子在挑選接班人了。于是,三人都想在自己分管的領域里做出點成績來。結果,想法一拿到會議上來,總是通不過,或者干脆說三個人誰也想不出什么高招來。
漸漸地,女婿們悟出了門道:所謂輪流主持不過是主持個例會而已,并不是主持工作,自己說是副總經理,其實不過是個二傳手。于是,好張揚的人話少了,不善言的人更是不張嘴。有時甚至連二傳手也不愿意當了,有部門經理來請示,干脆讓他們直接報告總經理去,再不等到周一拿到會上去說。
這天,張大中悄悄到公司里轉了一圈。在管銷售的大女婿辦公室門口,他看到窗戶大開,但空調、兩個電暖氣卻正在運轉,大女婿正在電腦前鼓搗些花花綠綠的東西,張大中老眼昏花,也看不出什么門道;管財務的三女婿正在打電話,盡管聽不清他是在嘀咕什么,但肯定不是和財務有關的內容。管生產的二女婿辦公室卻門窗緊閉,一問才知道已經三天沒來上班了。張大中一見這個情景,不禁一陣眩暈,心里痛罵“一群敗家子”,生產區也不去看了,轉身回家。
幾天后,張大中接到南方一個老客戶發來的邀請函,讓他去參加一個企業交流活動。張大中跟這個老客戶相交多年,不好拒絕,只好答應下來。張大中坐上前往南方的飛機,心里還是放心不下自己辛苦多年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公司。看來,女婿還是不如親生兒子啊,別說三個女婿,再來幾個也指望不上啊。公司早晚得讓他們敗壞沒了。
飛機著陸,張大中的心可沒落地。老客戶帶著他到處游玩,一直沒提活動的事情。張大中有些坐不住了,心說自己家里都要火上房了,哪有時間在你這里耗啊。他跟老客戶說自己要回去了,沒想到,老客戶笑了,說:“張總,把協議簽了再走也不遲。”
“協議?”張大中不明所以,“什么協議?”
老客戶拿出一份文件,遞給張大中說:“我手下一個分公司運作情況很不好,打算轉讓給你,這不,價錢都談好了,就等你簽字呢。”說完,像想起了什么,接著說:“張總,你的女婿可真不簡單啊!”
張大中接過文件,心里一個勁犯嘀咕,自己雖然有在南方開分公司的打算,可也沒對外人說起過啊,這個老客戶怎么知道……再說,這事跟我的那幾個女婿有什么關系?張大中想到這里,對老客戶笑了笑,說:“好,這個我先拿回去,等確定之后再簽字。”
老客戶也沒太挽留,張大中坐上飛機就回了家。路上,張大中恨得直咬牙,心說,你們這三個白眼狼,在家里胡鬧不說,還給我鬧到外面去了!不用說,這事兒肯定是哪個女婿搞的鬼。家都要被你們敗光了,哪還有什么閑錢去建分公司?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們。
一進廠區,張大中就被眼前的景象弄愣了,只見廠子兩側彩旗招展、鑼鼓喧天,車間門頭上扯著紅底黃字的橫幅“熱烈歡迎董事長為新生產線剪彩”。張大中迷惑不解,正在東張西望的時候被女婿們簇擁著剪了彩,又到車間里轉了一圈。工廠不僅沒像他想象的那樣停產,還新增了一條生產線,生產效率比以前提高了兩倍。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地暗自發問:這是怎么了?
晚上,一家人團聚在一起吃飯,張大中冷著一張臉,不說一句話。大家都望著他不知道怎么辦好。最后,老伴兒問:“你這是怎么了?”
張大中把那份從南方帶回來的文件扔到飯桌上,問三個女婿,“這是怎么回事?”
二女婿說:“爸,這個我來說。公司經營到現在,運營狀況一直良好,早就應該建立分公司了。其實,爸您心里也是這么想的。但為什么沒有這么做,我們哥仨想來想去,覺得一是您做事謹慎,覺得現在還不到時候,二是對我們哥仨沒有信心,覺得我們誰去擔任分公司經理都不夠格。”
張大中沒說話,但是二女婿的話句句都說中了。
三女婿接著說:“公司的主要客戶都集中在南方,最近一段時間,我們發現南方客戶流失情況嚴重,眼下,辦分公司這事刻不容緩。正好,前幾天,二姐夫聽說一個長期合作的老客戶正打算出售自己手下的一個瀕臨倒閉的公司,就請了幾天假,去南方把事情都談妥了,就差您簽字了。”
張大中點點頭:“開分公司這件事就算通過了。我就納悶,你們也不正經工作,怎么還弄出新生產線了,該不是背著我搞了什么貓膩吧?”
大女婿笑了,說:“爸,您對我們的期望,我們心里都明白。雖然多崗鍛煉這個想法不錯,但不適合我們。我們幾個都只擅長自己的專業,互相之間無法替代。所以,有些事情就只能暗地里進行。”
張大中問:“都背著我做什么了?”
大女婿回答:“就是您看見的,我們新增了一條生產線。您管理公司的方法雖然謹慎,但是已經完全不適應當前形勢。一些存在多年的問題一直沒有得到徹底的解決,例如,公司浪費缺口大,領導年齡過大,等等,這些都是阻礙企業發展的大問題啊。”
張大中還有些不服氣:“就你們好,我那天到你們辦公室,見你這管銷售的不接觸客戶,還浪費資源;管生產的老二幾天不露面;管財務的老三不看賬本、光打電話聊天……”
大女婿笑了,說:“您看到我電腦里花花綠綠的東西,是我新安裝的財務管理軟件;至于開空調什么的,是我正在計算公司浪費的缺口有多大;二弟不在,是去南方了;三弟打電話也是在處理生產上的問題。”
張大中聽到這兒,無話可說了。他嘆口氣,說:“看來,是我誤會你們了。還是你們年輕人有想法,有沖勁。有你們在,我也放心了。以后,我就當個不管事的董事長,和你媽享福去!”
說完,他看了老伴兒一眼。老伴兒問:“這三個女婿,你看能指望上誰呀?”
張大中憨笑一聲,高興地說:“我看呀——誰都指望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