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新縣郵政局為擴大業(yè)務(wù)范圍,在正在開發(fā)的市級工業(yè)開發(fā)區(qū)設(shè)立了一個新郵政所。開始的時候,只派了一名職工去工作。此人姓王名大勇,是縣郵政局直接派出的“大使”。
郵政所建在開發(fā)區(qū)辦公室的旁邊,是兩間不大的板房。外間是業(yè)務(wù)室,里間是宿舍兼?zhèn)}庫。這天晚上,天氣特別悶熱,王大勇躺下之后一直睡不著,顛過來倒過去地翻身。翻著翻著,他聞到一股臭味,這臭味直往鼻孔里鉆,嗆得他直犯惡心。他索性爬起來,拉亮電燈,又擰亮手電,趴在地上,鉆到床下,蹲在墻角到處找,想找出死老鼠什么的。但是找來找去,別說死老鼠,連只死蟲子也沒有找到。他不死心,又里屋外屋、外屋里屋像梳頭發(fā)似的一遍遍找,最后才發(fā)現(xiàn)這臭味來自一個包裹。包裹已浸出一片黑紅的印漬,正幽幽地散發(fā)出臭味來。王大勇看看包裹單,上面寫著“郵廬江縣工業(yè)開發(fā)區(qū)郵政所佘長法取”。他想起來了,這包裹送到這兒有一陣了,是個留所自取的包裹。可這么多天,那個佘長法一直沒露面。本打算過幾天就將它退回原寄發(fā)的郵局,誰想到卻生出臭味來。他掃了一眼包裹單上記錄的內(nèi)容,確認里面裝的是藥材,保值兩千元。乖乖!這藥材這么值錢,怎么不趕緊取走呢?再說,什么藥材這么臭?
臭味熏得王大勇一個勁兒惡心。他猶豫了一下,心說都這么長時間了,要是重要東西,早就有人來取了。他找了把刀子,“刷刷”兩下就挑開包裹的縫線,打開包裹,定睛一看,立刻驚呆了。原來這藥材不是別的,是一只已腐爛的斷臂!腐爛的肉滲著血水,白白紅紅的,慘不忍睹。王大勇頓時覺得自己的腦袋大了起來,好半天才發(fā)現(xiàn)自己辦了件天大的蠢事,私拆郵件本就是不應(yīng)該的,現(xiàn)在搞不好碰上一樁人命案子,這可如何是好?他思來想去,認為這件事不能聲張,否則,倒霉的只能是自己。最后,他決定將包裹“處理”掉。
王大勇壯著膽子,抄起一把鐵鏟,夾起那個包裹,像賊一樣溜出郵政所。出屋之后,他左右看看,見四處無人,便撒開兩腿小跑起來,一口氣跑到山坡處的桃樹林旁,三下五除二掘了一個坑,將包裹埋了。
王大勇回到住所,心里還一個勁兒亂撲騰。整個晚上,燈都開著,他一直沒能合上眼。
第二天上午八點,王大勇強打精神開了門。不一會兒,走進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身材不高,滿臉絡(luò)腮胡子,皮膚黑黑的。這人走到柜臺前,“啪”地將一張單子遞了進來。王大勇拿起來仔細一看,“唰”的一下,臉上的冷汗就流了下來。原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佘長法!王大勇暗暗叫苦,心想:你咋不早一天來呢?
佘長法看著王大勇發(fā)呆的樣子,問:“怎么啦?”王大勇答不上話來。佘長法火了,嚷道:“我還等著用那藥材呢,你怎么不說話呀?”
“呃,呃……”
“你們怎么辦事的?包裹要是丟了,趁早賠我錢。”
“賠錢?我看還要賠人吶。”王大勇在心里罵道。但這事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自己私開他人包裹就是不對,何況還把包裹給埋了。想到這里,王大勇情急生智,想出個緩兵之計,說:“因為這包裹長時間無人來領(lǐng)取,已送別處保管了,你三天后再來取吧。”佘長法臨走還瞪了他一眼,惡狠狠地說:“要是弄丟了,我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王大勇支走了佘長法,可犯了愁。俗話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可怎么辦呢?他苦思冥想,也琢磨不出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中午,王大勇困得不行,想睡覺,卻還是睡不著。這時,他聽到門外一陣嘰嘰喳喳的吵嚷聲。這聲音越來越大,也聽不清楚嚷些什么,攪得他心煩心亂。他坐起來,開門走出去一看,原來是一群人圍著一個算卦瞎子。
王大勇?lián)u搖頭,正想往回走,瞎子卻叫道:“那個人不要回去。我料你有難言之隱!”王大勇一驚,回頭一看,瞎子好像是在對自己講話。他心想,一個瞎子,怎么知道我的事,莫非世間真有鬼神?他不由得悄悄折回身,靜靜觀察。那瞎子也不理他,只是給別人算卦。奇怪的是算一個準一個,勾得王大勇心里癢癢的,便湊上去,說:“先生,我也來算一算!”瞎子問:“是拆生辰八字還是摸骨?”王大勇說:“摸骨吧!”那瞎子就伸開雙手,扯住王大勇,從頭到腳,從前到后,這里捏捏,那里摸摸,足足摸了好一會兒。最后,瞎子叫道:“哎呀,不好!你有大災(zāi)大難!”
這句話嚇得王大勇差點癱在地上,他懇求說:“您,您給我說仔細點!”
瞎子搖搖頭:“你本是大富大貴之人,怎奈命中注定有這一坎,四十八小時內(nèi)必有血光之災(zāi)!不是我夸大其詞,今晚就有預(yù)兆!”
血光之災(zāi)?王大勇一聽,身上馬上泛起雞皮疙瘩。他誠惶誠恐,苦苦乞求破解之術(shù)。那瞎子擺弄了一番手指,最后說:“離開這所房子……”
王大勇苦笑著搖搖頭:“我就在這兒上班啊,怎能無緣無故離開呢?”
瞎子又想想,說:“我給你指一條路,今晚聽到響聲,千萬不要開門,否則邪氣沖進來,你就沒救了。”
王大勇千恩萬謝,心驚膽戰(zhàn)地接過瞎子遞過來的一張黃表紙。那紙上畫著幾個字不像字、圖不像圖的東西。他要給瞎子錢,瞎子死活不收,說:“干我們這行的有規(guī)矩,對有血光之災(zāi)的人不能收錢!”一席話說得王大勇更是確信無疑。
天剛擦黑,王大勇就鎖了門,打開所有的燈,晚飯也無心做,看著那一排排貨架,就覺得那后面可能藏著什么。王大勇緊張極了,感到這屋里到處是陷阱,一不小心就會失足掉進去。可是等來等去,并沒有什么異樣的情況發(fā)生。王大勇緊張的神經(jīng)慢慢恢復(fù)了正常。也許,不會像瞎子說的那么邪乎。由于昨天晚上一宿沒有合眼,想到這里,他什么也顧不上了,倒頭就睡。
不知睡了多久,王大勇被噩夢嚇醒了。夢里全是半截半截的斷臂向他飛來,他“啊”的一聲坐起來,發(fā)覺原來是做夢。他擦擦額頭上的冷汗,看看時間,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了。他剛要躺下繼續(xù)睡,猛的,聽見窗外有幾聲咳嗽。聲音不大,但是在夜里聽得清清楚楚。王大勇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心說還真是怕什么來什么。一會兒,咳嗽聲又沒有了。王大勇鼓起勇氣,悄悄下地,走到窗邊,想聽聽動靜。咳嗽聲再次響起,這次,還伴著很輕很輕的腳步聲,“呱噠呱噠”。王大勇四下看看,房間里根本沒有自己的藏身之處,這可怎么辦?他急得冷汗直冒,咳嗽聲和腳步聲直往他的耳朵里鉆,眼前全是噩夢里的半截半截的手臂。他剛要站起身,就聽“吱呀”一聲,本來被鎖好的門開了!王大勇“啊”的一聲,立刻昏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開發(fā)區(qū)的職工來郵政所寄信時,才發(fā)覺昏倒在地上的王大勇,急忙把他抬到開發(fā)區(qū)醫(yī)院搶救。當天夜里,王大勇就聽說,郵政所的兩間板房不知被誰推倒了。王大勇又驚又喜,暗自慶幸自己躲過了血光之災(zāi)。
王大勇出院后,死活不肯回開發(fā)區(qū)上班,領(lǐng)導問他什么原因,他不敢說鬧鬼,心想,要是說鬧鬼,別人只會說自己膽子小,或者神經(jīng)有毛病,他更不敢說起那個裝著斷臂的包裹。最后,郵政局領(lǐng)導看他年紀也大了,就給他辦了提前退休手續(xù)。就這樣,王大勇回到了農(nóng)村老家。
三年過去了。這天,是王大勇兒子結(jié)婚的日子。入夜,鬧洞房的人散去了,王大勇也關(guān)燈睡覺。正迷迷糊糊時,就聽對面兒子的房間傳來輕微的咳嗽聲,隨后又有“呱噠呱噠”的腳步聲。這聲音太熟悉了,也太恐怖了,三年前的往事一下子涌上來,莫非兒子要遭災(zāi)?王大勇一把拉起老伴,說:“你聽!”老伴支起耳朵一聽,果然有“咳咳”的聲音和“呱噠呱噠”的腳步聲。
王大勇顧不得多想,光著腳跳下地,拉開門就沖到新房前,高聲呼喚兒子。兒子正和媳婦親熱呢,聽到父親叫自己,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忙不迭地披上衣服出來問緣由。王大勇哆嗦著說:“你,你屋里有鬼!”
兒子納悶:“哪兒來的鬼?”
這時又傳來咳嗽聲、腳步聲,王大勇就隨手朝屋里指了指。
兒子弄明白了王大勇的意思,又好氣又好笑,折回屋,從桌子下拎出個黑咕隆冬的東西。王大勇一看,是一只圓口棉鞋,鞋里有一只拳頭大的青蛙。只見青蛙鼓著一對大金魚眼,肚皮鼓了幾鼓,猛地發(fā)出“咳咳”聲。
王大勇又驚又愣:“這……”
兒子說:“爸,這是那幫壞小子鬧房用的。給青蛙灌幾顆大鹽粒,它就咳嗽,再把它扣在鞋肚里,它一蹦,那還沒有響聲?看把您緊張的,我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大事呢?”
這一晚,王大勇一宿沒合眼。他琢磨,如果三年前那件事也是用青蛙搞的,那發(fā)臭的殘肢又是怎么一回事?琢磨到最后,他覺得殘肢有些蹊蹺,因為后來佘長法沒再為那包裹來糾纏自己。王大勇越想越不安穩(wěn)。第二天起床后,他趕了幾十里路,跑到縣公安局坦白了這件事情。
公安局對這件事挺重視,仔仔細細地記錄下來。
三個月后,一輛警車開到王大勇家的屋前,從車上跳下幾個警察。他們對王大勇說:“感謝你啊,王大勇同志!你幫助我們破了一個三年多的懸案!”
這樁懸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原來,佘長法不叫佘長法,叫李明,是一個搶劫銀行的大盜。搶了錢后,又因為別的事情被抓了起來,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出獄后,他發(fā)現(xiàn)當年埋贓款的地方蓋起了兩間板房還充當了臨時郵政所。為嚇走王大勇,神不知鬼不覺地取走那筆巨款,他用一只橡皮醫(yī)用手套灌上豬肉當成包裹寄到開發(fā)區(qū),待豬肉發(fā)臭后,又讓人冒充算命的……后面的事不說,大家也知道了。王大勇提供給公安局的線索非常重要,公安局的人順藤摸瓜,終于抓到了這個逃竄在外的罪犯。
有關(guān)奇怪包裹的懸案終于真相大白了,王大勇想到自己不僅因此提前退了休,還擔驚受怕過了好幾年,當場抱頭大哭起來,邊哭邊說:“都是那個李明給害的,這家伙真該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