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海龍實在不愿意相信這個他舍命保護了一夜的“何小姐”,竟然就是那個在精神病院殺了人,現在又跑到何老板家殺他女兒的瘋子!
傍晚,一條黑影閃現在城郊海濱的那幢別墅門前,“篤,篤,篤……”沉悶的敲門聲被海風傳得很遠。
良久,“誰呀,有什么事?”屋里亮起了燈,傳來一個女人警惕的聲音。
“您是何老板的女兒何亞婷小姐吧?我們雖然不認識,但我是您父親公司的職工。何老板今晚要出差,他讓我來取他昨天買回來的機票。”黑影說。
“機票?”門開了一條小縫,露出了何小姐那張年輕而美麗的臉,她烏黑的長發濕漉漉的,高挑而豐滿的身子圍著一件粉紅色的浴巾,顯然是剛洗完澡,真如一朵出水芙蓉似的嬌艷?!芭?,我看見爸爸的書桌上確實有一張。你等一下,我進去拿。”門馬上又被“砰”地一聲關上了。
又過了很久,屋里始終靜悄悄的,一片死寂,只能聽見外面海浪拍擊岸邊狂躁的聲音。
黑影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他又重重地拍門,并大聲呼喊:“怎么了何小姐,您找到機票了嗎?您需要我幫忙嗎?”
話音未落,黑影拍門的手還停在半空,門突然“吱”地一聲洞開了,何小姐已經站在了門口,手中拿著一張機票。“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p>
黑影伸手接機票時,何小姐借助屋里的燈光,徹底看清了他的臉。他四十多歲,膀大腰圓,絡腮胡子,禿頂,穿一件很破很臟的夾克,一身的汽油和煙草味,樣子有些嚇人。
“我叫盧海龍,是何老板公司的汽車維修工,”盧海龍舔了舔干燥得快要爆了皮的嘴唇說,“我可以討杯水喝嗎?”
“這……好吧,不過你需要在門口等一會兒。”何小姐有些猶豫,她看見西天如血的殘陽此時猛然跌落到海中,就像被波濤洶涌的大海一口吞進肚中一樣。
何小姐想用力把門關死,但似乎又覺得有些不妥,便虛掩了門,走進客廳。她找了一個很精致的杯子,倒滿了茶,突然發現身后有些異樣,一轉身,只見那個男人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了身后,正起伏著胸脯喘著粗氣。
“你——誰叫你進來的!”何小姐尖叫了一聲,杯子里的茶水濺濕了胸口的浴巾,使她誘人的胴體曲線畢現。
“您不要緊張,我雖然長得很丑,但不是壞人。外面的風很大,而且已是晚秋了,天氣還真像天氣預報中說的那樣冷?!北R海龍后退了幾步,一邊解釋,一邊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沙發上,潔白的大理石地板上立刻留下了一串骯臟的腳印?!拔覐膩聿缓炔璧模埬o我倒杯白開水吧。”
盧海龍裹緊了破夾克,看見茶幾上有一張今天的市報,上面刊登了兩則公安局的協查廣告。一則說本市某精神病院有個病人殺死了一名護士,然后跑了出來,不知所向;另一則說有一個流竄搶劫犯近日竄進了本市,正在四處伺機作案。
盧海龍看完報,緩緩地一抬頭,看見何小姐正用驚悚的目光緊緊盯著他。他覺得有些窘迫,便把眼睛轉向窗外,這時夜色已經濃得伸手不見五指了,只聽見海風卷著巨浪發出怪獸般的咆哮聲。
“現在的世道真是亂了套,殺人、搶劫、強奸,每天都有發生。何小姐,你晚上一個人住可要關緊門窗呀?!北R海龍終于慢條斯理地打破了廳內令人窒息的沉默。
“盧師傅,喝完水,你該走了。”何小姐又倒了一杯白開水遞給盧海龍,盧海龍接過一飲而盡。
“我也聽說過報紙上搶劫犯的一些消息,傳言他長得和我一樣地難看,力氣特別大,作案手段極其兇殘,還有點好色?!北R海龍握著杯子站了起來,環視了一下大廳里各種高檔的家具和電器,有些陶醉地說,“何老板真的很令人羨慕,他這么有錢,女兒又這么漂亮!”
“請你放下杯子,出去!”何小姐像一只受了驚的小鹿,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何小姐,您家有煙嗎,我的煙剛才在路上吸完了。何老板在公司只吸中華和玉溪,這職工們都知道?!北R海龍向何小姐走近,“何老板的秘書說他今晚的飛機是零晨一點半,時間還來得及?!?/p>
何小姐恐懼地向后退去,很快,她退到了電視機跟前,已無路可退了?!澳悴灰^來,煙在我爸爸的書房里,我去給你拿,你千萬不要亂動!”她側身閃過盧海龍的身體,撒腿向二樓書房跑去。
就在她剛踏上二樓的臺階時,電突然無聲地熄滅了,整個別墅一下子陷入了濃重的黑暗和恐怖之中。
她狂亂地扶著樓梯扶手,跌跌撞撞地摸索著進了書房。她四處亂摸,劈里啪啦地碰翻了許多東西,她試圖找件打火機或手電筒一類的照明工具。
突然,“啪”地一聲脆響,一條細長的火苗蛇一樣撕破了黑暗,“何小姐,您是找這個東西吧。”火苗差點燒到何小姐的臉,那個盧海龍已悄無聲息幽靈般地出現在何小姐面前,手中拿著一個打火機,臉上帶著怪異的笑。
跳躍的火光水一樣地蕩漾著,使整個書房籠罩在一片魔幻般的恍惚與朦朧之中。
“啊——”極短的沉默之后,何小姐突然如見鬼魅,雙手抱頭,歇斯底里地大叫了起來。
這時,“轟,轟……”樓下有人在狠命地撞門。
驚心動魄的撞門聲和風浪的怪叫聲交織在一起,仿佛要擊碎別墅里的每一件東西,揉爛每一個人的神經。
搖曳不定的火光中,何小姐面如白紙,神情猙獰可怖,她劇烈地喘息著,轉身就要向樓下沖去。
“別去,危險,他可能就是那個精神病人或搶劫犯!”盧海龍一把拉住何小姐,把她塞進書房,關上門,然后飛身下了樓。
門終于被撞開了,一個矮胖的男人挾一陣腥咸的海風闖了進來,一股強烈的手電筒光柱射在了盧海龍臉上。
“你就是這幢別墅的主人吧,快把錢交出來,否則,哼哼……”劫匪晃了晃右手,是一支手槍,在手電筒的光環下,發出陰森森的光。
“你,你千萬不要開槍,錢,錢在樓上,我去給你拿?!北R海龍看見手槍,顯得十分恐懼,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我在海邊踩點多時了,老實告訴你,電就是我掐的,可不要耍什么花招呀,老子的槍可不是吃素的。走,我跟你去拿!”劫匪面露兇光,黑洞洞的槍口直指盧海龍的腦袋。
在上二樓的最后一級臺階時,劫匪沒有看清腳下,少邁了一步,差點被臺階絆倒在地。盧海龍看得真切,抓住良機,飛起一腳重重地踢在劫匪的小腹上,劫匪馬上像只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在嚎叫聲中,重重地跌落在一樓堅硬的地板上。
盧海龍緊隨其后撲到樓下,撿起手電筒一照,只見劫匪頭部污血橫流,雙目緊閉,已經被摔昏了過去。
盧海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剛要擦一把額上的冷汗,突然“砰”地一聲槍響,一發子彈擦著他的耳邊呼嘯飛過,打在大廳里的電視機上,電視屏幕“嘩啦”碎了一地。
盧海龍駭然用手電筒向樓上一掃,看見何小姐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拾起了劫匪摔落在地的手槍,雙手握槍僵硬地直指盧海龍。她面部肌肉劇烈地抽搐著,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叫聲,一頭黑發被門外刮進來的強勁的海風吹成一團亂草,像一個從陰間冒出來的索命厲鬼。
“何小姐,是我,您打錯人了!”盧海龍試圖阻止她的瘋狂行為,然而回答他的是又一聲槍響。
盧海龍趕緊熄滅了手電筒,就地一滾,趴在地上。
這時樓上猛然轟地一聲悶響,好像是人體跌倒在木質地板上的聲音,然后就是一片黑暗和死寂。
盧海龍在大廳地上趴了良久,見屋內再也沒有了動靜,便小心翼翼地爬了起來。他悄悄挪到沙發后,擰開手電筒向樓上查看,果然看見何小姐倒在了地板上。
他貓著腰輕輕摸到二樓,只見何小姐仰面朝天,四肢亂顫,嘴吐白沫,雙目圓睜,顯然是被極度的恐懼嚇昏的。
“何小姐呀何小姐,你一直都誤會我了。我之所以死皮賴臉地泡在你家里,是因為我來的時候發現有個男人正鬼鬼祟祟地圍著你家的別墅轉悠,我料定他就是那個流竄搶劫犯,我其實是來保護你的呀!”盧海龍一邊苦笑著自言自語地解釋,一邊抱起何小姐,打算把她抱到床上,把她救醒。
好不容易找到三樓的臥室,用力推開門,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盧海龍用手電筒向床上一照,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只見床上直挺挺地仰躺著一個與何小姐同樣年輕而美貌的少女,只是她胸口被人深深地插了一把剪刀,已經凝固的鮮血浸滿了整個床單。
盧海龍的手禁不住突突地哆嗦起來,他清楚地看到床頭的墻面上掛著一幅精美的放大了的家庭合影,照片上有兩個人,一個是他公司的何老板,一個就是死在床上的這個少女,父女兩人笑擁在一起,滿臉的幸福和甜蜜。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少女,只見她嘴里吐出來的越來越多的白沫已經打濕了他的襯衣,那雙翻白的暴突的死魚般的眼睛仍在狠狠地瞪著自己。盧海龍實在不愿意相信這個他舍命保護了一夜的“何小姐”,竟然就是那個在精神病院殺了人,現在又跑到何老板家殺他女兒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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