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嗎?很懷念我們在一起的日子,讓我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快樂。真的謝謝你!”
一條短信把東鳴從繁重的工作中拉回到了三個月前……
初春的北京依然寒冷,而蓉城卻已然綠樹成蔭、百花爭艷,到處彌漫著春的氣息。只是,蓉城這個地方,太陽公公似乎不太眷顧,天總是灰蒙蒙的,難得見到一絲陽光,使東鳴這顆躁動的心變得更加不安。
東鳴慵懶地倚靠在床上,右手墊在腦后,左手拿著遙控器胡亂地調放著電視頻道。他沒有看,頭扭向另一邊,眼睛直直地看著窗外陰暗的天空,回想著自己近日來的奔波。
來到這個城市已經兩周了,事情辦得很是不順。需要市里報批的材料,總算是收集齊整交了上去。一周了,沒有一點消息。東鳴最煩的就是等待,他的生活一向都是快節奏的,一下子讓他無所事事的,坐在一個陌生城市的賓館里等待不知哪天才能批下來的批文,對他來說,簡直是受刑。
東鳴在腦海中迅速地搜索著每一張他熟悉的、不熟悉的、所有他見過的面孔,他想從這些人中找到希望。突然,記憶的屏幕,在一張青春而美麗的面孔前戛然而止。
跟著,大腦像一臺計算機,高速運轉起來:搜索資料、制定計劃、組織語言、制定方針。當然,他沒有忘記最重要的一條——不能超出原則范圍。
東鳴撥通了電話。電話里傳來一個慢條斯理的女聲,帶著南方口音:
“您好!這里是市政廳規劃處。”
“您好!我是東鳴。您還記得我嗎?前兩天我們見過面?!睎|鳴謙和地、試探性地問。
電話那邊的女聲似乎并沒有感到驚奇,平靜地回答著:“噢!記得。你想問批文的事吧?我們主任這兩天挺忙的,好像還沒有看呢。你還得等等。”
“嗯——”東鳴沉吟著。
“你還有別的事嗎?”女聲問。
“其實,我是想請你吃飯。”
說這話的時候,東鳴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快,臉頰緋紅,呼吸急促,連拿著電話的手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這回,電話那邊的人,一定是很意外的?!罢埼遥课艺f了也不算,你干嘛要請我?”
東鳴聽到那邊并沒有一口拒絕,不僅心中喜悅,“就是交個朋友嘛。怎樣?給個面子吧——”口氣仿佛老朋友。
“嗯——”
見對方在猶豫,東鳴趁熱打鐵說:“晚上六點,我在你單位門口等你了?”
“嗯——那好吧。”
東鳴身著一身得體的淺色休閑裝,頭發是經過精心梳理后用了定型水的,走到近前,還能聞到定型水的香味。這一身裝束就算在早春的蓉城也是很顯眼的,更何況,東鳴的手里還握著一大捧色彩艷麗的花束。
六點鐘,市政廳的大樓門口,隨著稀松的人流,走出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白皙的瓜子臉上,一雙水靈的眼睛,顯示出女子的精明;適體的米色風衣將細腰束住,身體的輪廓由此鮮明起來,長發隨意被一只貝殼型卡子別在腦后,既嫵媚又莊重。
隨著高跟皮鞋的噠噠響聲,迎著東鳴那含蓄又燦爛的笑容,女子不急不緩地走到東鳴面前,并不驚訝地接過東鳴遞過來的花,調侃道:“這么興師動眾的,不會是想請我吃大餐吧?”“這地方你熟,當然聽你的?!眱蓚€人仿佛老朋友般,沒有絲毫初次見面的生落,你唱我和地邊走邊聊了起來。
晚餐輕松而愉快。
女子是市政府規劃處的主任助理,年方二十,如花的年齡,有一當地男友。女子除了說男友對她好以外,便再不多說。東鳴看得出來,女子并不滿意男友。東鳴則坦然自己已近不惑,有妻有兒。不過,說實話,東鳴的面相看上去說三十出頭,無人不信。雖說個頭不高,可他一臉的英氣和真誠,他那熱情如火的眼神,著實夠女孩子們招架的。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女子沒能抵擋住東鳴眼中那團火。一頓晚餐,女子便被東鳴俘虜了。東鳴在這方面是有經驗的,很善于揣摩女人的心思,知道什么時候溫什么時候火。當眼中的那團火讓女子的芳心蠢蠢欲動時,他卻結束了晚餐,與女子告別了。
第二天,東鳴睡了個大懶覺。臨到中午時,出去吃了點東西,又回到房間。大約下午兩點,東鳴沏了一杯自帶的清茶,坐到沙發上,拿起手機,開始編輯短信并發給女子。女子也同樣地與東鳴短信交談。斷斷續續,他們的短信交談不知不覺一直持續到夜里12點。第三天、第四天依然。短信已沒了界限,仿佛這種交流方式比面對面來得更直接、更深入、更熱烈、更迅速地把兩顆心疊在一起。
第五天。東鳴知道,發動第二輪進攻的時候到了。上午11點,東鳴一身正裝地出現在女子的辦公室門口。對于他的到來,她沒有一點準備,有些慌亂又有些驚喜地放下手中的文件,從辦公桌后飄到了東鳴面前。
還沒等女子說話,東鳴一臉的禮貌和謙恭,很客氣地問:“今天,主任在嗎?”眼睛穿過女子的辦公桌看向另一扇門,門是緊閉的。女子先是一愣,她幾乎忘記了,他們之間完全是因為工作的關系才相識的,在女子看來,他們已然是一對精神情侶了,而他到這里來,不過是因為他對她的思念讓他不得不貿然來訪。
她忙不迭連聲回答不在,臉頰有些紅暈。還好,她曾經接受過專業培訓,很快地就將自己的角色調整到位,大方地將東鳴引到沙發上坐下,輕盈地為他倒了一杯水,自己也端坐到另一只沙發上,解答東鳴的疑問。
一番問答之后,東鳴抬頭看了看時鐘,隨意地說:“該吃午飯了,走吧,我請客?!蹦菓B度,那語氣,簡直就像是女子的上司,根本不容女子多言,眼睛也不看女子,站起身來就往外走。女子又是一愣,但并沒遲疑,迅速拎起手袋,跟著東鳴走出辦公室。
一路上,兩人都不多說話。東鳴在盤算,如何才能讓這女子幫他盡快弄到批文。女子卻在回想著剛才的一幕幕,從東鳴進門到出門,她的舉動很是傻氣,自己不是一向清高的嗎?有一個漂亮的臉蛋、窈窕的身材、令人羨慕的工作,可在他面前,自己就像一個小學生,惟一能做的只有——服從。
午餐談的都是工作。所不同的是,國共合作,變成了黨內策劃,方案很快出臺:下午東鳴去買部手機,晚上,隨女子到主任家送禮。
晚上6點,按照約定的時間、地點,他們如約而至。女子挑選了一家整潔、安靜的小餐館。此時,天空飄起了綿綿細雨,襯托出餐館里昏黃的燈光,這氣氛令人遐想,多待一會兒,會讓人有如臨夢境的幻覺。他們挑了一個暗紅色燈光下的餐桌入座,桌上,燃著一只暗紅色的蠟燭,黃色的火苗時而筆直,時而跳躍,仿佛在撩撥著坐在一旁的人的情緒。東鳴盡量地穩住有些動搖的心。他知道,這分明就是一家情侶餐廳,他也知道,女子在這個時候,挑選這家餐廳的用意。他并不躲閃,直視著女子。女子并不多說,點過餐,打發走侍者,抬起頭來,迎著東鳴的目光,像迎著太陽的向日葵。東鳴一下沒了準備,本能地低下頭,但他明鏡般地清楚,此時是不能退卻的。
“這地方不錯?!睎|鳴說,抬起了頭。
“喜歡嗎?”女子欣喜地問。
“喜歡——”東鳴拉長音。
女子的呼吸沉重起來,東鳴趕忙半開玩笑地說:“別,別弄得跟情人似的,你有男朋友,我也有家了?!?/p>
這話分明是一盆冷水,潑得女子猝不及防,垂下了眼皮。
只聽東鳴又說:“你年輕漂亮,又能干,前途無量呀!我就不行了,我都快四十的人了,還要在外面奔波,出門辦事不容易呀!不過,我很幸運,遇到了你?!?/p>
女子慢慢地說:“我那個男友對我倒是沒的說,但我更喜歡你這樣的。”
“我們的性格倒是有很多相似之處,所以我們投緣呀!”
“你的聲音很好聽,普通話說得也好?!薄捌胀ㄔ??這很容易學?!薄拔夷莻€男朋友就只會說方言。”“你去過北京嗎?”“沒有?!薄坝袡C會去玩,我給你當導游。”“好啊!說話算數?!薄爱斎?。”
兩個人聊了很多,漫無邊際……
時鐘的指針很快就指向了9點半。
雨一直在下。蓉城的雨夜美麗而夢幻,路上的行人三三兩兩、匆匆來去,街邊的店鋪都已打烊。在綿綿雨絲的遮掩下,一切都變得朦朧、富有詩意。女子不由得靠近東鳴。
11點半,東鳴回到旅店,趕忙給妻子打電話,說批文還在等待當中,還要在蓉城待上一段時間。洗過澡,躺在床上,東鳴回想著這一晚發生的事情?;椟S的燈光,浪漫的晚餐,女子美麗而年輕的臉龐,富有激情的目光,熾熱的語言,柔軟的身體靠近他的感覺——
東鳴那顆久未萌動的心,仿佛初戀——雨夜里,少年手捧著鮮花,雨水雖打濕了他的衣裳,使身體冰涼,但心是暖的。手中的花朵在雨水的滋潤下,如青春般絢麗地綻放。
這一夜,東鳴睡得很是香甜,他夢到自己剛剛大學畢業,找了一個好工作,和一個不曾相識的美麗女子相戀,沉浸在幸福之中。
突然,電話鈴響起,東鳴從夢中驚醒,接通電話,原來是兒子打來的。東鳴已經兩周沒有回家了,兒子很想他,他又何嘗不想兒子呢?聽著電話里兒子稚嫩的聲音叫著爸爸,東鳴的心里甜甜的、酸酸的,不是滋味。
放下電話,東鳴又想起了昨晚的浪漫晚餐和美麗夢境,東鳴懊惱地甩甩頭?!八麐尩模 睎|鳴也不太明白,自己為何會吐出這三個字,不知在罵誰?可能在罵自己吧。不惑之年了,與妻子結婚12年,雖有過吵鬧,但妻子對他也算溫柔體貼,兒子也已經10歲了,聰明伶俐,自己不過離開家兩周,怎么就動了這樣的念頭呢?哎!這不是無奈之舉吧。只要一拿到批文,對,拿到批文,以后的事情誰又知道呢?如今,他知道了,至少自己還有魅力,對20歲的年輕女子,自己依然具有吸引力,不是嗎?這讓東鳴很是得意,反正,只要不做出格越軌的事,玩玩又何妨?
電話再次響起,是女子發來的問候短信,語氣溫柔而多情,順便告訴他,主任已經受理了他的報批材料。東鳴以同樣的語氣回復,順便表示感謝。因為今天是周末,女子約他周六同游公園,東鳴欣然答應。畢竟,與女子在一起,讓東鳴感到自己年輕、活力四射,這就夠了。
一連數日,東鳴白天繼續收集資料報送省里審批,晚上便與女子頻繁地約會,在女子面前,東鳴始終把自己扮作君子,雖然,也會有一些表示贊美、示愛的言辭,但從不主動靠近女子,這讓女子對他更是愛慕有加。東鳴每天都是近午夜才回到旅店,給妻子打電話也只是匆匆幾句,無非就是問問兒子的情況,拜托妻子看看年邁多病的父親等等。此時的他,已無法像以前那樣對妻子甜言蜜語,多言想念了。在蓉城,他并不寂寞,他是快樂的,充實的。
在蓉城的第五周的周一,東鳴終于辦好了一切審批手續,也就是說,他已完成了在蓉城的任務。東鳴訂好了第二天回京機票后,通知了女子,通知了妻子,通知了單位。
晚上,女子帶他來到一家接近市中心的高檔餐廳,這里燈火通明,裝修大方、雅致,這有點出乎東鳴的意料。他以為,女子會邀他燭光晚餐或酒吧咖啡什么的,借著朦朧的燈光,借著酒精的作用,女子會傾訴對他的不舍、依戀,也許甚至會哭哭啼啼。
但東鳴錯了,他低估了女子。
席間,女子一如往日,活躍、爽朗,只是眼神中有一些東鳴讀不懂的東西。
“吃好了嗎?”女子溫柔地看著東鳴。
“嗯,吃好了。你呢?要不再點些你愛吃的點心?”東鳴關切地問。
“不用了。”女子叫侍者將殘羹收拾,端上果盤。
東鳴知道,女子是市政府里的主任助理,通常,領導們挑助理都要才貌雙全的,是領導的后備人選,常會陪同領導出席宴請,算是見過世面的。
“哎,你不會是在利用我吧?拿到批文可以回家了,以后也不用再理我了,可以卸磨殺驢了?!彼币曋鴸|鳴。
東鳴冷不丁地聽到這話,有些驚訝。此時,東鳴才明白女子挑選這家餐廳的用意,她想打開窗戶說亮話,看清楚他的表情,他的眼睛。如果東鳴的態度牽強,那么,這將是他們最后的晚餐;如果東鳴的態度誠懇,那么,這將是為他送行。無論怎樣,這頓晚餐都算是正式和隆重的。東鳴沒想到,這女子小小年紀,竟有如此的心智。
東鳴誠懇地看著女子,“你認為我是那樣的人嗎?”
女子并不作答。
東鳴一字一句地說:“如果你相信我,至少,我們永遠是朋友。以后,你到北京,我會接待你。不管你怎么想,我是這樣想的?!?/p>
女子無言,只有用深情的目光回報。
的確,女子帶給了東鳴許多美好的東西,久違了的青春的感覺。年輕真好,年輕可以擁有一切。
飛機晚點,午夜12點才抵達北京。剛下飛機,東鳴首先給女子打了一個電話報平安。之后,通知了妻子。
妻子一直在等著東鳴,在東鳴的周圍,歡喜得忙前忙后。東鳴將禮物一一拿出,妻子看出了東鳴的疲憊,便催著東鳴休息了。
東鳴從蓉城回來后,對妻子沒有了以往的熱情,他甚至時常心情不好,因為一點小事就會大發脾氣。妻子不解,卻自我寬解,東鳴工作壓力大吧。
慢慢地,妻子也發現了一些變化:東鳴的手機常常在午夜收到短信,無論東鳴多困,都會查看并回復。女人的直覺讓妻子感到不安。多年以來,她一直都相信東鳴,她了解她的丈夫。東鳴做事從不躲躲藏藏,從不隱瞞她,東鳴不會說謊話,不會騙人。
東鳴當然無法從蓉城找到的青春生活中一下子擺脫出來。下班回家,常常聽到妻子對兒子的叫喊,他便有無名的反感。他開始下班后約同事或朋友喝酒,游泳,很晚才回家——為了躲避兒子的不遜,妻子的叫喊和長期以來一成不變的家庭生活。因為這與他新鮮、多彩的蓉城生活,反差太大了。他沒法不身在曹營心在漢,他要過快樂、輕松、自我的生活。這又有什么錯?
東鳴只在家待了半個月,便又要出差長沙。他像逃離一樣,提著妻子收拾好的行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妻子是敏銳的,她感覺到了東鳴努力掩藏的變化,但她看到丈夫的工作如此辛苦,并沒有打亂一切,她想等丈夫回來后和他好好談談,化解他心中的不快。
一個人坐火車是很寂寞的,尤其是在夜晚。東鳴想起了蓉城的女子,青春的感覺真是美好,為何不挽留住這份美好呢?東鳴撥通了女子的電話,女子聽到他的聲音很激動,兩人互訴著各自的思念之情。并約好周末在長沙見,重溫蓉城的愉快。
一周的時間在緊張的工作中度過??臻e的時候,東鳴會主動給女子發短信,表白自己對她的想念與溫情,畢竟,寫短信是不用嘴說的,他可以不用緊張,肆意用詞。他想知道,女子對他的感情到底有多深,有了他的這種挑逗,他相信,女子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周五,東鳴收到女子的短信:“我的飛機下午5點到長沙??煲娒媪?,我很緊張,也很激動,真希望快點見到你?!睎|鳴看到短信后,心生一計?!坝H愛的。我下午有事,不能去接你,你自己打車來吧。我住在順利路8號,匯林飯店702房間?!睂⒍绦虐l出后,東鳴微微一笑。隨后他給妻子打電話,告訴妻子,自己的事情沒有辦完,已訂好了下周一中午回京的機票,匆匆掛斷了。
下午5點,東鳴準時來到長沙機場。當他看到女子時,正想迎上前去,卻看到一個與女子年齡相仿的女孩子已搶先一步迎了上去。礙于面子,他彬彬有禮地走上前,禮貌地與女子問好,寒暄。一路上,他們只有手拉著手,用眼神傳遞感情。東鳴將女子送到她女友的住處后,約好了第二天游玩的時間便離開了。
為了不當電燈泡,第二天,那女友約了幾個朋友同游。朋友們看到兩人卿卿我我,很是關心兩人是否會有發展,但兩人都不置可否。終于擁有一頓兩個人的晚餐,他們之間,竟找不到蓉城時的感覺,牽掛的話說過之后,再說些什么呢?分別時思念,相見時無語。
可能是游玩時著了風寒,加上晚餐吃了過多的辣椒。周日,東鳴開始發燒,恍惚中,東鳴一直在想,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該要什么?他擁有雖不夠富有卻幸福的家庭,雖不夠細致但溫柔體貼的妻子,雖有些淘氣也聰明可愛的兒子,雖有些勞累卻收入不錯的工作。只是,長期單調的工作、生活讓他感到麻木,可生活不可能永遠充滿新鮮,自己也不可能永遠年輕呀。生活就是這樣的,平平淡淡才是真呀。然而,青春的魅力實在無法抗拒,東鳴的心仍然不能平靜。
帶著虛弱的身體和失落的心情,東鳴又回到了家中。他沒有心情理會妻子的噓寒問暖,對一切都是無精打采、漠不關心。妻子料理完兒子的衣食學習,空閑下來時已經是晚上11點半了。東鳴躺在床上,仍輾轉不眠,起身到客廳,坐在沙發上抽煙。
妻子知道東鳴心里有事,剛想起身去問個究竟,看到床頭柜上擺放著的東鳴的手機,妻子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翻看了起來。這一看,非同小可,妻子的心幾乎要跳了出來,她看到了丈夫發給女子的短信,也看到了女子發給丈夫的短信,她無法相信,自己信任多年的丈夫竟然有了外遇。妻子無法抑制地渾身顫抖著,身體仿佛被淘空了一般,整個人在空中懸浮著,飄飄忽忽。
妻子飄到了客廳,“怎么了?為何睡不著?心里有什么事嗎?”
妻子分明聽到了這機械的冰冷的問話是出自自己的口中,卻感覺不到那是自己說出的,她覺得自己似乎靈魂出殼一樣,說什么做什么都是不由自主的。
“沒事,你先睡吧?!睎|鳴頭也不抬地應付道,語氣冷淡極了。
妻子無語地進屋,躺在床上。冰涼的東西,慢慢地,慢慢地經過眼角冰涼了臉龐,冰涼了枕頭,也冰涼了妻子的心。
好一會兒,東鳴輕輕地走了進來,睡下。
“嗯?我的手機怎么在床上?”丈夫的語氣帶著責問。
“哦,我剛才看看時間?!逼拮影没谧约簞偛趴催^丈夫的手機后忘記放回原處。
東鳴感覺到床在顫抖,將手放到妻子的肩上,確定這顫抖來自于妻子,驚訝地問:“你怎么了?”
“我,——胃疼。”妻子有氣無力地說。
“我給你倒杯熱水?吃點藥吧?”妻子聽出了丈夫的疑問?!安?,不用了,我累了,睡著了就好了,你也快睡吧?!?/p>
東鳴沒有再說話,長出了一口氣,頭轉向了另一邊。他猜測,妻子可能發現了什么,但從內心說,他從沒認為,這算是外遇,充其量,也就算是偶遇,更何況自己是為了工作,也沒有做什么,他應該是理直氣壯的。
但這場偶遇在東鳴的心里畢竟起了波瀾,仿佛身體里注入了新鮮的血液。那段日子,他的身體感覺輕松,腳步異常輕快,心靈是放飛的,做任何事情都充滿了激情,而這激情一旦釋放,又怎能一下子就收回呢。
接下來的日子,東鳴常常一下班就被朋友們約去游泳、打桌球或者喝酒,接近午夜才回家睡覺,一周里能在家吃飯的次數不超過兩次,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蓉城的女子幾乎每天都會給他發幾個短信或打電話,起初的幾天,東鳴還會感到一絲甜蜜,但慢慢地,東鳴越來越感到恐懼,他不敢想象,此事發展下去的后果。東鳴不再看短信,也不再接聽女子的電話。這樣持續了近一個月,妻子的冷靜讓東鳴心里不安也不解。從前,妻子是反對他在外面玩的,現在,妻子不問、不阻、不怒的平靜反倒使東鳴感到愧疚。
東鳴不再玩了,他一下班就回到家中。妻子照常地料理著孩子,料理著家務,料理著丈夫。東鳴盡力地關心著妻子和孩子,但他自己都能覺察出,自己的這些關心是一種彌補,是一種內疚,是生硬的、沒有血肉的,是自己強迫自己做出來的。他始終疑惑,那晚妻子為何會劇烈地顫抖,但經過這段日子的觀察,他看不出,妻子有任何的變化和異常,可是,他總是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兒。
東鳴主動地接近妻子,與妻子聊天、嬉鬧。
這一晚,他們談到了對未來的憧憬和各自向往的生活。
“東鳴,你考慮過兩個字嗎?”妻子突然注視著東鳴,嚴肅地問。
“哪兩個字?”東鳴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結——發——”妻子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口中吐出。
東鳴沒有想到妻子會說出這兩個字,他也的確從未考慮過這兩個字。東鳴一時語塞,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最近常常想到這兩個字。能成為你的結發之妻,我很珍惜?!逼拮硬⒉豢礀|鳴,眼神直直的,像在發愣,“我們一起度過了青年時代,我們正在經歷著中年,如果你愿意,我們還要攜手度過老年,這是只有結發夫妻才能夠擁有的。你的身體需要我來調理,有個頭疼腦熱的,需要我來照顧,結發夫妻的感情,不是幾句話能夠說清楚的。這其中的含義,是需要用生活去品的?!逼拮酉裨谧匝宰哉Z,又似乎語重心長。
東鳴震驚了,妻子說的這番話,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這是妻子給自己的警告和暗示。
第二天,東鳴撥通了蓉城女子的電話。
電話鈴聲將東鳴從回憶中拉了回來。是一條短信。東鳴想著最后一次給女子打電話大約是半年前了,東鳴謝謝她讓自己重溫了一把青春的美妙,但以后他將不會再與女子有任何的聯系。作為一個男人,他必須對家庭負責。不錯,自己是這樣說的。看得出,此時,女子也已將心態調整好了,東鳴欣慰地一笑。但他發現,剛剛收到的短信竟然是妻子發來的。
“如果說富貴榮華是人在世間的福氣,是紅塵中美夢的實現。那么結發白頭的深情便是人們世世追求的美景。當這美景充滿你的心田,你的眼睛就不會再看別處了。”
東鳴再一次陷入沉思。
責任編輯:于艾香